第4章 劫匪与凶汉
端坐在榻上的宋如乐一怔，柳眉微挑。
想起上午在客旅大堂说的话，这和尚会汉话，她打趣他“小和尚”的事，该不会被他听见了吧。
应该不会这么巧……
她抬眸看过去，和尚微低着头，右手挂着念珠，四指竖直合并，大拇指微弯，做单手立掌礼节。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宋如乐心底不得不赞叹这个少年确实俊朗异常，只是脸上还有些稚态，再过些时日应该更加光彩夺目。
“如此更好，也能更直接对话。只是……”宋清逸面上一笑，这笑过于礼貌，眸底却冷冰冰的。
“我不是什么大人，鄙人姓宋，叫我宋公子就是了。”
和尚不再低垂着脑袋，而是抬起头直视坐在榻上的宋清逸，认真又诚恳地说：“我与大人应是坦诚相见。”
他仍是用“大人”二字，想必对他们一行人身份大概了解几分。
房间空气一滞，三双眼睛整齐地看着他，宋清逸将折扇一收，握着扇柄轻轻敲在另只手掌心上。
“哒—哒—”的声音在房内回旋。
宋清逸见他双眸澄澈没有丝毫退缩，心里顿时有了新的评判，年龄不大，衣衫微旧却不掩高贵气质。
他以为这个和尚只是个富贵的佛教徒，现在看来应该是个贵族子弟。
宋如乐抿抿唇，回想现代看过关于祁朝西域的资料记录。
因为佛法太过旺盛，贵族子弟甚至各国王子都趋之若鹜。还有不少官员子弟舍弃红尘，在佛寺修行的。
“话说这份上，也不必绕圈了。小师父应该知道我们身份了。”宋清逸微笑道。
“宋大人客气，朝廷派人入西域的事，各国王公贵族都已经知晓。”和尚脸上表情淡漠，语气平静，未被他刚才目光恐吓住。
“小师父都说了，这事是王公贵族才能知晓的。”宋清逸眉头一压，嘴角扯出一份淡笑。
“宋大人唤小僧檀玄就是，我是舍阗国辅国侯长子，这次出行是应则罗国王白苏尼的要求。”
檀玄二字一出，宋如乐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檀玄竟然是一个和尚？！
他的音色圆润，说起话来如玉珠落盘，但此时却像是石子落地，噼里啪啦，搅得她心中久久不能宁静。
宋如乐抬眸望向眼前少年，浅灰色交领制衫，背脊笔挺，眼珠是浅黑棕色，容貌俊朗，嘴唇厚薄适中。
这就是系统让她保护到二十六岁的人？
这看着也不像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啊？但檀玄这个名字在祁朝历史上，确实没有出现过。
“原来是辅国侯的公子。”宋清逸轻笑，这次笑容就真诚多了。“不过，白苏尼为何要邀请你去则罗？”
舍阗国与西域其他诸国国王制不同，舍阗国最高头领是佛子，既处理政务也是宗教领袖，而辅国侯更像是摄政王这类官职，主要执管军队。
但舍阗的辅国侯可以类比别国的皇室，舍阗国每代佛子都是辅国侯爷的长子继任，次子则是继承辅国侯爵位。
所以每代的佛子和侯爷都是血缘兄弟，关系牢固，相辅相成。
想到这，宋清逸眉头一攒，檀玄是辅国侯的儿子，还是僧人，看来应该就是舍阗的下任佛子。
舍阗和则罗这几年多有小规模交锋，这样重要的人物，辅国侯尉迟柏怎么会放他去则罗？
看来西域的态势比他想象的要更复杂得多。
“并非邀请。”檀玄苦笑。
宋如乐看过去，明明只是个少年，眉眼间已经展露沉静和智慧。
因为舍阗的特别，当时选修课老师特地拿来讲了一节大课，她也翻过舍阗活佛的名录。
按照舍阗国律法，檀玄就是下一任佛子，但她可以肯定，舍阗历史上没有一位叫尉迟檀玄的活佛。
系统说保护他到二十六岁，舍阗活佛是前任去世才会让下一代接任，难道檀玄只活到了二十六，没来得及接任？
她继续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和尚，见他苦涩一笑，缓缓道来。
前，则罗攻破舍阗，想要将其兼并。活佛与侯爷不肯，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没有那么多选择余地。”
檀玄浅黑棕的眸子覆着一层浅浅淡雾，神色忧伤，像是在回忆当时情景。
“则罗国王为了逼迫活佛和侯爷就范，决定一日不答应就屠一城。舍阗人口不过十万，城镇十二，刀起刀落，又能用得了多少时间呢。”
宋清逸眉头皱的更紧，这事他有印象。
虽然中原王朝在接受西域诸国朝贡时，说要保持西域稳定。言外之意就是不允许再偷偷截杀汉使，也不能再私下发动战争，影响商道通畅。
但那会他们根本无暇顾及西域，则罗和舍阗这场战事，在要求则罗上书答复后，就没再追究。
“我们来往西域各国，并未听说舍阗归顺则罗。当年白苏尼能够停手撤军，交换条件不会少，我猜你这次去往则罗是做质子的吧。”
宋清逸话语间有些愠怒，像质子，进贡这类规矩，向来是中原王朝的特权。
“是。”檀玄嘴角微扬，那笑容有几分苦涩也有几分自嘲。
坐在一旁的侍卫拜昆手握拳头，再也忍不住，开口说道，“当年白苏尼狮子开口，不仅答应了大公子为质子的条件，还要求舍阗每年进贡。”
他的汉话算不上好，发音奇怪，但宋清逸和宋如乐还是听懂了。
“宋大人，白苏尼野心勃勃，这几年兼并了好几个小国家，还要求进贡和送来质子。私下勾结匈奴，截杀汉使，完全是想要统一西域与祁朝抗衡！”拜昆说的激愤，双眼都胀红了。
宋如乐根据两人说的事在脑中搜索，想要通过历史事件，来确定檀玄到底是一个普通人还是历史上的名人。
但她毕竟不是历史专业，更不是研究西域历史。.
只是在大学选修过相关课程，后来又因为感兴趣，看过几本相关的书。
这些东西都太琐碎了，且不说这种规模战役能否记录下来，就算记录下来或许就是一行字，没有详细的记录。
更重要的是，因为公元和古代的算法，她对年份一直都是混淆的。半桶水的水平，早知道会穿越到祁朝，她一定把重大事件给背下来！
宋清逸看见拜昆的怒气，收回自己愠怒，平静地说：“这事我已知道。”
“说了这么久。”
宋如乐看了一眼对面两人，转头对临风说：“临风，为这位将军和……”她的目光在檀玄身上顿了顿，继续说：“檀玄师父倒一杯茶吧。”
临风点点头，推门出去叫郑封煮了一壶新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