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二、喂食与偷食

二四二、喂食与偷食

谢恭人推却一回,被心急看孩子的孟窅催着坐下来。她心里一阵无力,看着长不大的闺女发愁,看着惯得女儿越来越娇气的太子更愁。

自从得知靖王成了太子,她就开始担心。没成想大王突然驾崩,眼看着太子又要登基,作为一个母亲她难免生出俗套的忧虑。什么情呀爱呀,最经不起时间的磋磨。如今阿窅压了李娘娘一头,谁又知来日没有那更娇美的夺去阿窅的风光。

眼下小夫妻情意正浓时,她自然看得出太子满眼里都是阿窅。可太子正当盛年,将来更坐拥三千佳丽,日子一长,谁又能断言太子不会被繁花迷了眼。俗话说青春流逝,红颜易老,阿窅再年轻也有不在鲜丽的一日。

她担心太子把阿窅保护得太好,反而让她如温室中的娇兰般脆弱,经不起一点风雨。若真有那一天,阿窅岂不肝肠寸断。

好在女儿的肚子争气,当今的膝下四个孩子皆是阿窅所出。阿满更是难得的聪慧孝顺,只要阿满稳稳占着东宫的位子,总能护住阿窅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孟窅不知母亲的心事,伸手要抱小儿子。

“什么时候喂的?他饿不饿?”

小谢氏把孩子的头抬高些,方便孟窅看到新生儿的小脸。

“刚吃过就抱过来了。你瞧这小嘴儿还咂摸着味道呢!”

孩子还没睁眼,睫毛又黑又亮,小嘴蠕动着仿佛还在品辨刚才的美味。

“才刚有力气坐起来,你抱不动他。”崇仪也不让她使力气。分娩时容易力竭,月子里不好好调养,会留下关节疼痛的病根。

孟窅红润的脸蛋上闪过一线失望,讪讪地嘟哝。“哪里就这么娇弱……”

可她忘了刚醒来时连水杯都拿不稳,还是晴雨用银匙子一匙一匙喂她喝的。

崇仪察觉到她的失落,但没有揭穿她。视线随着她的落在身前那对饱满的绵软,他飞快地移开视线,喉间不自觉地一滚,心旌摇动。

谢恭人也顺着崇仪的话劝她安分,再把外孙抱得高一些。

“还是臣妇抱着吧。小皇子吃过奶就该睡了,换来换去的睡不安稳。”

孟窅有一个难以启齿的苦恼,当着崇仪的面不好开口,于是犹犹豫豫地瞄一眼他的脸色试探道:“就让他睡在我身旁吧。等他睡醒,我正好喂他。”

上月里她就有奶水。此刻见了孩子,母子间血脉的呼应自然调动起身体的本能。

不等崇仪和谢恭人做出反应,跟着进来的乳娘吓得扑通匍匐在地上。

“元娘娘开恩,求娘娘赏奴婢们一个体面,”内务府与太医署为小皇子选了留个乳母,眼下跟进来的这个姓崔。一听孟窅说要亲自哺喂皇子,她立刻跪下来告饶。

宫里从没有这样的规矩。更何况元娘娘亲自哺喂皇子,乳母的配置必有变动。一旦被调出去,她们哪里再找这样的好差事。外头人可不清楚其中内情,只会认为是她们自身有问题才被撤换下来,从此必定没有达官显贵的人家愿意启用她们。

她们不敢妄想奉圣夫人的显贵,但做皇子的乳母可遇而不可求,是多少人一辈子求不来的登天梯。再差也能在将来皇子建牙开府时跟着出宫去享福,说不得还能借皇子的势力,提携家中父兄子弟。

孟窅冷不防被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闻言嘴角先垮下来。她偏过脸,委屈地向母亲求助。

谢恭人不接话茬,低头假装哄小皇子,避开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这事她做不得主。

“没规矩的东西,还不滚出去!”不用崇仪发话,高斌喝住乳母,一面笑着把人撵出去。

他的小徒孙们都在外头,乳母被高总管亲手押住,这才意识到嘴快闯了祸。她吓得脸上血色全无,出门时险些绊倒在门槛上。

高斌走在前面,一把把人拽出来,心道晦气!怪自己当时眼瞎,还以为是个伶俐人。元娘娘和主子爷说话也敢插嘴,真把自己当做人物了!

门外的人见状便知道定是乳母犯了事,高斌的两个小徒孙利索地扑上来,押着乳母跪在廊子上,请示高斌如何处置。

“奴婢再不敢了!求高总管通融!”乳母不敢高声呼喊,袖子里的手一抖摸出一对小元宝。膝盖砸在石板上,骨头缝里都疼,可她还是挤出一脸僵硬的笑来向高斌讨饶。“奴婢害怕丢了差事才一时鲁莽。奴婢不单单为自己一个的差事,还有姐妹,咱们都指着这份差事过日子!高总管行行好,再给元娘娘说句好话……”

高斌冷笑,一拂尘打落她那点银子。他眼皮一掀,瞥向乳母的目光不似看活物般。

“以为你爷爷是那眼皮子浅的,为着几两银子就能供人差遣。你算什么东西!”高斌阴恻恻地骂着,让人堵上她闯祸的嘴,一面惊动屋里的人。“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什么姐姐妹妹,我呸!今儿她们都能留下来,唯独你不能留。”

暖阁里,谢恭人见乳母被拉出去,不由地心软。

“留个乳母我都看过,干干净净的,奶水也足。咱们小皇子也不挑嘴,喝得可香呢!”

孟窅噘着小嘴。“也不是一个不要,白日里我带在身边,到夜里再让乳母喂。”

崇仪不欲在谢恭人面前与她辩论,隐晦的视线滑过那处柔美,他清清嗓子道:“此事不急一时,缓上两天,等你养足精神再说。”

谢恭人也应声。“正是呢!先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

“正好你醒了,快给他取个小名儿吧。”崇仪见她兴致不高,便用孩子的事来哄她。

孟窅想起早就圈定的名字,恹恹地瞟他一眼。

“阿满他们都有小名,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总不能一直唤他小三儿……”

襁褓里的三皇子仿佛听见父母正在议论自己,头微微转动,小手探出来,舞动着细弱的指头。

孟窅探出一根指头逗弄他,孩子闭着眼却精准地攥紧母亲的手指,还满足地叹了口气。

“冬哥。”她脱口而出,又顿了顿,换做更坚定的口气。“他生在春之前,就叫他冬哥儿。”

谢恭人的眼皮又是一跳,连忙悄悄打量崇仪的神情。冬天里生的哥儿就叫冬哥,虽说是小名,未免太过潦草。

“好,就唤冬哥。”崇仪柔声应承。他一直守着孟窅,此时才看清小儿子的长相。冬哥的胎发乌黑如墨,软软地贴服着。他的眼线又深又长,将来必是一双大眼睛。他的鼻梁隐约有自己的影子,秀气但英挺;小嘴与臻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筆瞇樓

谢恭人有些坐不住,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好在孟窅很快又与她问起孩子出生以来的细节。

明日元旦,除了开年,更是新朝开元大典。孟窅不能前往登基仪式,无缘得见崇仪御极那一刻的风采,心中颇为遗憾。

崇仪请谢恭人在聿德殿小住。虽说是年节上,但大典之后,他也不得脱身。留下谢恭人陪伴孟窅,他才好安心。

待到屋里只留他们夫妻二人,孟窅逮住机会旧话重提。

“半天也行,白日里就让冬哥跟着我吧。抱来抱去的也麻烦,还容易吃着冷风。”她扯着崇仪的袖口,娇声央求。

“孩子就在西暖阁,你想见他,随时让人抱了来。冬哥太小,一时睡一时醒,醒了就要吃,反倒打扰你不能安心调养。”崇仪看透了她的心思,按着她躺下,一壁细细地解释。只怕自己这辈子的耐心尽数都用在她身上了。“宫中规矩如此,我也是乳母喂养大的。”

“可臻儿和阿满都是我自己喂的。”她搂住人不让他躲开,又一次撒娇。“平安最可怜,打小吃得不好,才会底子薄弱。”

生平安那一回,她自己身体就不好,孕期里大半都是躺着。平安是胎里带的病根,先天不足,和他的哥哥姐姐没法比。那是旧年的遗憾,崇仪怕勾起她伤心,轻易不愿与她提起。

“往后咱们的孩子可没有她俩的福气了。”

孟窅捶他一下,气鼓鼓地瞪大眼睛。她自己小时候也吃过奶娘的奶,除了为孩子好,也是实在涨得难受。“每日就喂一回?”

鼻尖盈满甜腻的香气,崇仪察觉到意志在动摇。他试着起身,却被一双藕臂紧紧缠绕。

“只许你白天喂一回,夜里更不许留他。”最终他还是让了步。

孟窅心说本来也是这样,之前她也没喂过夜奶。眼下先解了燃眉之急,往后白日里他也不在,自然还是听自己的安排。

“那……叫她们把孩子抱回来?”她眨眨眼,无辜地盯着上方的崇仪。她刚才就觉得有些涨,说着推推他示意他起身,被他压着感觉更明显了。

“冬哥刚睡着。”崇仪勾唇低笑,哪会任她过河拆桥。修长的指节勾起衣带,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表示:“知道娘娘忍得辛苦,还是我来吧。”

孟窅的小脸蹭地烧起来,杏眼儿剜他一眼,水盈盈的说不出地勾人心魂。

头顶的光亮被掩去,他的手在昏黄中悄然覆上来。孟窅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匆忙里扯落了玉勾,隐去所有不可告人。

后来,她自己喂了两天,也发现不行。冬哥这孩子是个没长性的。具体体现在,他太活泼。躺一会儿就要人抱起来,抱起来又要走一走。到了吃奶的时候,他常常一边还没吃完,就吐出来哼哼着,直到换了人才肯继续吃。

冬哥也喜欢他亲娘,换一边也肯乖乖地继续吃。可他嘬不干净,就让孟窅很不舒服。于是,还得求到崇仪身上。

宫人都在说,大王如何如何疼爱三皇子。高斌神秘地笑笑,不参与讨论。他只知道回回主子爷从正殿出来,跟偷吃了龙肝凤髓似的,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实在是不可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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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花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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