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跟踪
我宁愿桌子上有玫瑰,不愿颈上缀钻石。——戈德曼
——
路小锁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只是在从菜市场回家的这段路上,她就感觉到了那个人的眼神。
不止一次。
冰冷的没有半分感情的眼神,像是一条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
可每每她转过头去的时候,那阴冷的感觉,就又消失不见。
她的心理医生告诉她,那只是她的错觉,是她的应激障碍综合征又变得严重的表现。
于是那天晚上,路小锁就梦到了。
她赤足立于一片玫瑰园之中,玫瑰开成了火海,每一朵玫瑰的刺上,都挂着一颗眼睛。
那些眼球黑白分明,不管她走向何处,都死死地盯着她。
仿佛在告诉她,她是带着她们所有人的性命,苟活下来的。她们会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也抱恨而终,只剩残肢,伴着刚开的还带着露水的玫瑰,与她们作伴。精华书阁
在冷汗之中惊醒,路小锁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她从不抽烟,而且她的邻居也没有大半夜走到楼道抽烟的习惯。
她悄悄地打开了猫眼,看到的,是黑白分明的眼球!
就像是梦里玫瑰花刺上悬挂着的眼球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捂住了自己的嘴,才让自己没有发出尖叫声来。门外的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而后就倏然消失不见。
在惊惧之中,路小锁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从黑暗的楼道中消失不见。
她缓缓地坐在了地上,背靠大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她单薄的睡衣,也让她本就无法安定的心,更似溺在了一片汪洋之中,不见浮岛,不见暖阳。
路小锁决定搬家。
她一夜没睡,只忙着打包东西。
她还没有选好下一处的住址,可她哪怕是住去闹市区的宾馆酒店,也绝对不能再一人独住。
“当当当——”
如今只是一个敲门声,就惊得路小锁差点儿跳了起来。
她踢掉拖鞋,蹑手蹑脚地点着脚尖走到了门口,一手死死地抓着上了三重锁的门把手,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将被盖住的猫眼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门外,是他的心理医生季宇信。手抱一束仿佛带着日光的向日葵,那明丽的颜色,照亮了整个阴暗的楼道,仿佛一缕光,终于透过深渊,穿进路小锁被冰冻封印的世界。
她开了门,捋了捋自己的发鬓,对赤脚面对一个帅气的男人显得有些局促尴尬,哪怕那个男人只是她的心理医生。
季宇信对路小锁的家里很熟悉,所以他进门之后就寻了空花瓶将那些向日葵放在了路小锁的饭桌上,而后拉开了紧闭的遮光窗帘,让阳光透进来,这才转头看向路小锁,眼中有斥责:“在收拾东西,这是又要搬家了?”
路小锁点了点头,一夜没睡的黑眼圈,让她本就惊惧未退的眼中,更多了几分神经质:“昨天半夜,那个人来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必须离开。”
季宇信见过很多受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例来他这里治疗,但是显然路小锁是很严重的那一类。
他不想刺激路小锁,但有一件事他必须要说:“听说了吗?玫瑰杀人魔,又犯案了。”
只是这短短两句话,就足够让路小锁浑身冰冷,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都动弹不得了。
季宇信打开窗户,让春日里清新的空气透进这阴暗的房间,转头按了按路小锁的肩膀想让她坐下,却发现她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我只是来提醒你,警方或许很快就会来找你。我会陪在你身边,告诉他们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受刺激。但是恐怕有许多事,你还是躲不过。”
季宇信的声音,在路小锁的耳边嗡嗡作响。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听清季宇信到底在说什么,她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死灰。
身侧是紧紧攥起的拳头:“昨晚那个人是他对不对!?他找到我了对不对!?他要来让我偿还了对不对?!”
路小锁的样子,让季宇信轻轻摇头。
她太严重了,严重到让季宇信这个一向自信的心理医生,在治疗了她整整两年却不能让她好转的情况下,生出了重重挫败感:“小锁,别害怕好吗?就算他真的再一次出现了,可你身边还有我们。”
不,没有人能明白的!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回来了,那么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玫瑰杀人魔,是她永远的梦魇!
季宇信说的没错,路小锁还没来得及搬家,警方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看路小锁的眼神,让路小锁很不自在。
要么就是对她这个幸存者的同情,要么……就是怀疑。
尤其是负责这案件的那个老警官,每每他审视的眼神落在路小锁的身上的时候,就让路小锁有一种像是被看穿了一切的感觉。
可如果他看穿了一切,又怎会看不出她的恐惧和发抖呢?
他口口声声告诉路小锁别害怕,却还是将那满带着玫瑰的照片放在了路小锁的面前:“看看现场,有没有什么想法?”
路小锁不敢转头,去看那满眼的红色。
她有些头疼,两年前的片段在她的脑海中时隐时现,和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交织在了一起,让她浑身颤抖了起来——
季宇信站在了那老警员的面前,语气客气,却也带着几分警告:“我的患者只是来配合你们的工作的,不是你们的嫌疑人,还请你端正态度。”
那老警员没有说什么,他身旁的小徒弟却看不下去了,咕哝了一句:“什么态度嘛,配合警方办案是公民的义务。再说了,两年前的案子,活下来的就这么一个,不问你问谁啊?”
“闭嘴!”
老警员呵斥了他的小徒弟,路小锁的嘴角,却向上扯了扯。
她强忍着心头的不适,转过头看向了那张照片,却愣在了当场——
照片里,是一个女孩。
肤色雪白的女孩,面带精致的妆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那里。
她的身上身下,铺着大朵大朵的盛放的玫瑰,仿佛用玫瑰给她做了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