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
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到底该不该到这里来?
“阿照,你就帮帮我吧——”
厨房里,宁容晃着圆圆的脑袋,伸手扯住汐照的衣袖,撒娇道。
原来奕青刚走,宁容便急中生智径直跑到下界迟梧山搬救兵来了。宁容素来不喜做功课,平日里都是摸小鱼玩泥巴来混光阴,小家伙一旦玩起来,便把父亲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待到大难临头时,便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汐照无奈地放下手中待宰的母鸡,并不买账:“奴婢给郡主捉刀不是一次两次了,万一哪一次被太子殿下发现,奴婢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会的,”宁容仍不放弃,眼中挤出几朵泪花,可怜兮兮道,“父亲十分相信你,对你比对我还信任。你帮我抄写功课,父亲一定不会多想的。而且…而且,如果你不帮我,今晚我就要挨骂了…不对,要挨打了,呜呜呜呜呜…”
小宁容说着,竟抽泣起来。先是梨花带雨,偷眼看见汐照不为所动后,又转为暴雨如注,顿时让汐照手足无措。
宁容的哭声越来越大,眼看汐照就要妥协了,厨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空气突然静止,宁容也停止了哭泣,三个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听见厨房里有哭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白隐瞧见汐照一脸局促,连忙解释道。
“无妨无妨,”汐照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将宁容推在身前,向白隐介绍道,“大人,这位是宁容小郡主。”
白隐隐约听说过,太子奕青与其亡妻曾有一女儿,闺名宁容,约六七岁光景,聪慧可爱。眼下这个小家伙,大约就是了。
“原来是小郡主,白隐有礼了。”白隐微笑,出于身份,微微欠身道。
宁容立刻被白隐吸引了过去,全然忘了方才自己狼狈求人的模样,拿袖子狂风般将泪珠擦拭干净,极力假装自己乖巧懂事,面向白隐甜美道:“仙女姐姐生的煞是美丽,举止也贤淑有礼,想必是我父亲的朋友吧?”
白隐被她生生逗乐,强忍笑意道:“正是。不过郡主是怎么知道我是神仙呢?”
宁容颇费力地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如何应答,片刻后眸中一亮,乖巧道:“父亲常说,生的美丽且优雅之人,皆是神仙人物。今日我见着姐姐,便想起了父亲这番话,如此想,便如此说了。”
女子向来最是喜欢听夸赞自己的话,白隐虽性情冷漠,这话对她却也十分受用。宁容三言两语哄得她煞是开心,心中对宁容很是喜爱。
白隐与小郡主很快便熟络了,宁容是个极健谈的孩子,拉着白隐在草舍中四处介绍,不多时便跑出一身汗。
草舍不大,却也不小,与王公贵族的府邸相比相差甚远,但与一般人间平民的居所好得太多,屋内干净整洁,地板湿漉漉的,能看出常有人洒扫。
所以当宁容说出这里多年不着人迹时,白隐很是疑惑。
“这座山,这座房子,都是父亲为母亲安置的。母亲生前喜欢清闲宁静的生活,厌恶朝堂的尔虞我诈,所以父亲为她开辟了一个世外桃源。”.
“郡主还知道尔虞我诈呢。”
“我当然知道……不过自从母亲走后,父亲就很少到这里来了。后来天上的公务越来越多,父亲便不到这里来了。”宁容说着,眸中闪过一丝黯淡的光彩。
白隐揉揉她的脑袋,牵着她的手问挂在墙上的一幅画:“这是太子妃娘娘?”
“是啊。”
内室一侧的墙上悬挂着一副绢布画,画中有一女子正在鼓琴,其姿态娉婷袅娜,面含微笑,举止端庄,大气优雅,不难看出是个极富才华的大家闺秀。
白隐盯着眼前这幅画自叹弗如,感慨红颜多薄命,奕青何其有幸能得此女为妇,又何其不幸将她失去。不过世间女子若能嫁给一个与自己两情相悦之人,即便是不能寿终正寝,又有何憾?
白隐看着李致,又想到了自己,勾起了伤心事,竟对李致有些羡慕。
“太子妃才是真正的神仙人物。”
“姐姐怎么了?姐姐怎么哭了?”宁容没听到她最后这句话,只注意到她眼角的泪花。
白隐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不能自已,忙拭了泪强颜欢笑道:“没事没事,风吹了眼睛。”
“哦。”宁容人小,看不出白隐是在搪塞,并且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得赶紧办了。
小机灵鬼儿扯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对白隐道:“其实姐姐不必叫我郡主,叫我容儿就好了。”
白隐觉得这不合规矩,但宁容坚持让她叫自己乳名,白隐无法,只好叫了她一声“容儿”。
“哎。”宁容满足地答了一声,得意离自己的目的更近了一步,于是接着道,“姐姐既然不跟容儿见外,不如帮容儿一个忙吧。”
“什么忙呢?”
小家伙神秘地笑了笑,从袖中摸出几卷书,又来到书案上铺好纸张备好笔墨,最后仰头对白隐道:“我想让姐姐帮我抄一抄功课。”
方才白隐听见她冲汐照哭闹,言语间已听出她为何而哭。如今听她直言相告,白隐不禁感叹真是什么样的父亲便会带出什么样的女儿。
“原来你跟我套了半天近乎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写功课?”白隐装作不情不愿的模样,惊讶道。
“对啊。”
见她如此“厚颜无耻”地承认了,白隐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她率真可爱。见多了说话做事拐弯抹角的人,如今遇到一个直性情的,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白隐不再多说什么,仔仔细细地抄好了书,最后施术将字迹变得与宁容相同,便大功告成了。
宁容欢喜极了,对着白隐千恩万谢,连说自己不必被打死了,惹得白隐汐照忍俊不禁。
这样又过了数日,宁容经常来找白隐玩儿,虽然多半是为了请她捉刀,但白隐却对此十分乐意,简直可以说是乐此不疲。
汐照在一旁打趣道:“大人再为郡主作弊,奴婢可要去告诉太子殿下了。”
一日傍晚,夕阳尚在天空,山上却飘起了小雨,不多时转为大雨,梧桐树被雨淋得低垂着头,无精打采。
几次三番在山上遇到反常的天气,白隐已对此轻车熟路,早早在门前恭候。
奕青一到,没有多余的客套话,见了白隐便说:“机会到了,你们天庭的旨意已下,奉旨的神官会在后日下界捉拿贺诚。我们现在就出发,赶在明晚之前将他捉住。”
白隐早就做好了准备,收拾片刻便同奕青下山了。消息来得突然,不过好在二人心思极为缜密,提前做好了计划,如今底气十足。
奕青施法,不消半刻便到了山麓。白隐以为自己会先与江南碰面,不曾想迎面而来的却是水神夏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