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疯女不疯偷婴儿
我记得十年前李建业的儿子满月时,还是我驮着各种各样的祭品去祠堂。如今倒好了,都是用铁疙瘩运。
听人说,那铁疙瘩叫汽车,人往里面一钻,听得“轰轰”声响起,再看车屁股冒出一股黑烟,汽车就跑起来了。
那速度着实是比我快,估计只有十年前我盛年时的速度能及得上。不知道平日里李看呢!神奇的是,有一回我见李建业的汽车浑身泥巴,那块黑皮上还有许多刮痕,看起来惨不忍睹。可几天后再看时,泥巴没了,那些刮痕也没了,黑皮又变得油光发亮。
这太让我羡慕了!为啥?当年我跟着李富贵在田里干活,那铁犁架我身上,不知道磨出多少血痕来。那些疤痕虽然淡了,但总还是看得见。
李富贵说,这疤痕是我的勋章!可我不想要勋章,我想要像汽车的黑皮一样恢复如初。
牛棚的门向来不上锁,我吃饱了,惬意地踱着步子走出去。大黄正在不远处趴着啃骨头,它也老了,很多骨头都啃不动了,偏偏不肯放弃。
大黄看见了我,骨头从嘴里掉了下来,沾满了口水。它冲我吠了一声,前爪扒拉了一下满是口水的骨头。我很嫌弃,不想和它闲谈,冲它打了个响鼻,算是回应。
我在李家还是颇有些地位的,我所过之处,无论大黄,还是鸡鸭鹅猪,都要给我让道。我是不会给它们让道的,用李富贵的话说,我是这个家的功臣!什么叫功臣?我不懂,估计就是可以横着走的意思。
但也有例外。李一会儿才从大门那冲出来一个妇人,正是刚出月子的李像一点都不害怕。
疯女用手指轻轻地擦拭婴儿嘴角的口水,钱秀秀看见了,吓得以为疯女要伤害她儿子。
“不要!求求你!不要!”钱秀秀小声哭求。她站得不远,却真的不敢过来抢夺,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孩子。才一个月大的孩子,摔到地上可了不得!
我用头轻轻蹭了蹭疯女的手臂,她对着我微笑,把怀里的婴儿往我这边靠了靠,她是想让我也看看这个大胖小子。那双大眼睛是真的水灵,跟我的有得一比。我冲他眨眨眼睛,这小子竟然也冲我眨眼睛,真是天赋异禀!我真想亲亲他的小胖脸,但我克制住了,不过等他长大点,我可以驮着他在这片山林土地上转转。
远处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黑皮白皮红皮都有,一股脑地冲过来,停在以前的晒谷场上。从那些汽车里走下来不少人,李富贵在最前头,直往我这儿来。其他人包括李。有时候疯女跑去她妈妈的坟头,整天整夜地不肯回,谁去劝都不行。李富贵带着我去了,让疯女坐到我背上,我们就回来了。
“倩茹,我是二叔,你把孩子给二叔,听话。”李富贵不叫疯女,从来都是喊她名字。疯女轻柔地把婴儿递给李富贵,此时的她哪里像疯了,恬静温柔得像一个母亲。
李富贵抱着孙子,转身就要回屋去。疯女却突然“啊”了一声。李富贵疑惑地回转身来。他并不担心疯女会伤害孙子,就像我相信疯女一样,这都是毫无道理的,可就是知道。
疯女把左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褪了下来,“啊”,她张张嘴,晃了晃银镯子,然后放在婴儿的襁褓上。
李富贵对疯女笑笑,露出满嘴的大黄牙,脸上的皱纹像远处山间纵横交错的田埂。
“谢谢你,倩茹。”李富贵真心地感谢,然后才转身回屋去了。
疯女看着李富贵的背影越走越远,美丽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斑斑点点的阳光落在那张脸上,也只像是在一副美丽的画上平添几笔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