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说媒
一九七六年下旬。
凌云县,白沙镇,庞葛庄,四十八岁寡妇陈桂花家里。
“一会冯家庄冯风的媳妇淑芬嫂过来说媒,她是第一次到咱家,你捯饬捯饬一下,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
陈桂花与她相依为命的儿子。
“娘,你看我们家里哪还有什么可收拾的,而且我也没有别的衣服换了。”
他看着父亲留在半山腰的两间破破烂烂的泥房说。
个老实人,二十六岁了,还没结婚,这在山里算是比较晚婚的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谁叫他们家是全庄里最穷的呢,又是孤儿寡母的,在那个年代,家里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有时连吃饭都成问题,就更别说成家这事了。
虽说其它人也穷,但好歹人家每家每户都有那个兄弟姐妹。
只有,在他出生不久后父亲就因‘沉沙落肚",也就是现在的急性肠胃炎去世了。
“那去把身子和脸洗干净也好啊!”她对着吼。
陈桂花是个要强的女人,虽然丈夫英年早逝,但她恪守旧风俗的习惯,认为嫁给了父亲,那她终身就是庞家的人了,所以就算父亲离世多年,她也从来没有要改嫁的想法,而且始终守住清白,一个人硬是把他从小养到了二十多岁。
但终身大事始终是她心头难以放下的担子,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不得已在了十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张罗着给他说媒了。
但家里实在太穷,加上木头一样的脑子,几年来一个个踏足他家的媒婆都是无功而返。.
“知道了。”
他在门前的竹竿上拿过陈桂花用碎布做成的长条‘毛巾",走到门前那条小河的隐蔽处洗了起来。
“你这大早上的洗什么澡?”
这时,一个妇女从河边走来,透过河岸的簕古叶问他。
“桂兰婶……您怎么在这……?”到李桂兰,慌慌张张的躲进了水里。
“我娘说……等会……淑芬嫂过来给我说媒,让我把身子……捯饬一下……”他害羞的低下了头说道。
“哈哈,我说你一个大小伙的,你害什么臊,等会人家小姑娘来了看你怎么办?”李桂兰看着他,笑说,“这次又是哪家的姑娘?”
“我娘没说。”水里露出头部回她,随后问:“桂兰婶,你这是要去做什么活?”
“我刚把牛牵到了山上吃草,正要回去做午饭呢。”
“那您先回去了,天叔吃不上饭该要发火了。”
听了他这么说后,李桂兰边笑着边走开了。
中的天叔是他父亲的堂家兄弟,是庞葛庄里的村支书,而李桂兰是天叔的媳妇。
但庞天生性好酒,又好勇好斗,每每喝醉都在村里闹事,碍于情面和地位,淳朴的村民无一敢惹他。
“娘,我洗好了。”到屋子对着正在做饭的陈桂花说。
“饭马上就做好了,不过要等淑芬嫂带来了人才能吃。”
说完她用乌黑的围裙擦了擦手,走到一个满是虫眼的红色箱子前,打开并拿出一身看起来有点褪色但完好无损的衣服对他说:“这是你那死去的爹曾经穿过的,本来是要烧掉的,但我有点舍不得,就把它留了下来。凡士林布料的,我把它改了一下,你应该可以穿得上。”
随后把衣服递给了
着父亲穿过的衣服,说:“以前怎么没见您拿过出来?”
“以前人家说死人的衣服有晦气,我这不是怕被别人说嘛,现在不怕了,过了这么些年,应该没人记得了。”
“再说现在大家都那么困难,有好点的衣服穿就不错了,还计较什么活人的死人的。”
听完母亲的话,起衣服贴在身上比对了一下。
“等淑芬嫂到来前再穿,你这就穿上,怕是一会你就给弄脏了。”
“她什么时候来?”
“说了是中午,但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可还没见着,恐怕是山路太滑给耽搁在路上了。”
陈桂花站门前向着远处眺望。
“知道了。”他拿着衣服坐在凳子上静静的等着。
约莫半小时光景,陈桂花火急火燎的说:“快,快,快把衣服换上,她们来了!”
是接到了命令一样,也不避讳的在她面前迅速的脱下衣服把那衣服换上。
“淑芬嫂,你们还真是准时,山路还好走吧?”陈桂花对着还多米远的陈淑芬喊着。
“还行。”她大声回了一句,可嘴里却不停的小声碎碎念着。
这时穿好了衣服。
陈桂花出门把陈淑芬迎进。
才看到陈淑芬身后带着一个娇小玲珑,长相清秀,肤色还算白皙的女子。
陈桂花拉过一张长短脚的长凳让她们俩坐下,说:“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就提前煮了点饭菜,这会应该还热着。”
随后对着了个眼色说:“快喊人呐!”
“淑芬嫂。”他恭恭敬敬的问了一句,像个害羞的教书先生。
“长得还不错嘛,怎么会找不到婆娘呢?”
她盯着。
“嗨,这娃儿太老实了,父亲走得早,他又没什么本事,就这么给耽误了。”
陈桂花也不遮掩,如实的说了出来。
“快吃,快吃。”她不停的催促着旁边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很害羞,就算陈桂花不停的喊她,她也没有要拿起筷子的行动,而是手不停的在揉着衣角。
“我就老实和你说了吧,外面有多乱怕是你们不知道的,这娃儿就是外地逃难来的,要求也不高,有口饭吃她就愿意嫁了。”陈淑芬吃着饭说。
陈桂花听后满是欢喜,心想,“这次怕是要成了。”
“每个庄里都有好些个男人打着棍的,我要不是看在咱俩是同姓姐妹的份上我是不会带她来你这的,你这里又山又远,路还难走。”
陈淑芬夹起一块鸡蛋说。
“那是,那是,所以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该有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陈桂花笑眯眯的对着她说。
那姑娘低着头依旧没有讲话,也不吃东西。
而一旁的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她。
吃饱后的陈淑芬向着那姑娘说:“你要是愿意,那你今晚就留在这了,你要是不愿意呢,那我就立马带着你离开,去寻找下一家。”
陈桂花和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
姑娘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滴下眼泪点了点头。
陈桂花舒了一口气,刚才绷直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
“姑娘,我们家是穷点,但是年轻力壮,只要你们婚后生他一堆胖娃娃,再一起努力,日子总该会好起来的。”
“那我这事就算办好了,该是时候走了。”
陈淑芬站起来用手抠着嘴里的菜干说。
陈桂花急忙转过身从斜领的衣服里掏出一块手帕,翻了一阵,掏出一张票子递给陈淑芬。
而陈淑芬却一把抢过她手上的手帕,迅速翻开抽了一张大的后,把手帕递还给了她,笑嘻嘻的跑出了门。
“哎,你……”她刚想说什么,但望见屋里的姑娘还在,最后还是笑呵呵的看着陈淑芬跑了。
她坐到姑娘的身旁问:“姑娘,你多大了?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人?”
那姑娘看了她一会,而后慢吞吞的说:“我叫覃莲,二十一了,家在岭北,因家乡连年收成不好,活不下去了,和母亲一起逃难到此,不久前家母患病离世,临终前怕我饿死,叫我找处人家活下去。”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放心,不管外面有多乱,有多饥荒,我们这里吃的都不会少,你就安心的呆在这吧。”
陈桂花用手对着门前的大山挥了一下说。
那姑娘又点了点头。
得母亲说得有点夸张,刚想开口就被老母那凌厉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很快,到媳妇的消息就传遍了这个本就不大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