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逐出山门
出羽山。
初更时分,一弯蛾眉新月,斜挂在古干拿云的松树梢头,月光淡而无力。
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制小屋内。
君麻吕瘫靠在榻榻米上,脸sè苍白,连眼神都有些涣散。
他的大哥柳生太郎不停的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尚是孩童的弟弟。
父亲大人的指令已经下来了,很简单,却极其明确――所有没有通过考核的孩子明rì全部自行下山,回自己的家中。
在这样的乱世中,每个穷困百姓都希望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各式各样的流派道馆。毕竟,连自己的吃不饱,随时可能饿死。道馆,便成了这些父母们的最后倚靠。
可是,对于那些孩子而言,他们下了出羽山,还有家可以回,可自己呢?
君麻吕十分悲伤。
记得自己没有得病前,父亲大人虽一样严厉,却十分慈祥。可……可是为什么得病后自己无法修行武道,父亲便这般对自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用处’?
可父亲常说,穷则自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修习武道,为的是拯救苍生于水火,切不可逞强斗凶!
可如今,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如今这样无能的我大概对父亲大人而言没有利用价值了吧?”君麻吕哀伤的看着自己哥哥。
“不是这样的!父亲大人绝不是这样的人!”柳生太郎安抚着自己弟弟:“二哥现在正在父亲大人的屋子替你求情!你放心,二哥口齿灵敏,一定可以说得通父亲大人的。”
“真的么?”君麻吕眼中有了一丝期翼。
柳生太郎看着自己弟弟默默点头。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相信。
“哥哥,”君麻吕望着窗外,轻轻说道:“我并不害怕下山,也不害怕死去。我……我只是舍不得离开神梦想一刀流,舍不得离开父亲大人,舍不得离开哥哥你还有二哥。”
柳生太郎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落下去,赶忙背过身。
“乓~~”
小居屋的木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君麻吕的二哥柳生次郎。
君麻吕心蓦地一跳,赶忙望向自己的二哥。
二哥脸sè很yīn沉,身上的黑sè宽松和服有些散乱,脸也肿了很大一块。
不用多说什么了。
自己的哥哥已经尽力了,甚至还被父亲大人给打了一顿。
“…………”
小小的居木屋中,气氛极为沉重。三个兄弟各自望着一边,也不知心中所想。
良久,大哥柳生太郎走到君麻吕身边,屈膝蹲下,抚摸着君麻吕那一头麻灰sè的长,沉吟了好久,才说道:“弟弟,珍重。”
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的心酸与不舍。
说完后,柳生太郎头也不回的大步踏出居木屋。
“小弟……”二哥柳生次郎也准备说些告别的话,却被打断了。
“哥哥,”君麻吕轻声道:“我累了,想歇息了,您也回去吧。”
柳生次郎看着君麻吕,却是被他眸中流露的古怪神sè惊住了。
此时此刻,在君麻吕那双修长清澈的眼眸中,既没有坚强不屈、也没有伤感悲戚、甚至没有愤怒和哀怨!什么都没有,像一潭黑水,把一切都沉到了心底。
“这是一把一品名刀,叫时雨,你留着傍身吧。”柳生次郎轻轻将这把小太刀放在君麻吕枕边,起身yù走。
“哥哥!”君麻吕喊住了他:“哥哥,这把时雨是你的贴身宝物,我不能要。你本是二刀流,少了时雨,你的那把乱菊也挥不出威力了。”
“哈哈,傻瓜!”柳生次郎笑道:“咱们流派叫神梦想一刀流,本就是擅长一刀流的流派,没有了时雨,以后我可以彻底安心的修行一刀流了!”
君麻吕有点想哭。
他知道,这番言论,只是哥哥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别多想了。”柳生次郎宠溺的看着自己弟弟:“长这么大,大哥在你三岁生rì时,还帮你制作了一匹木制的摇晃小马,二哥可从来没有送你什么呢!大哥的礼物你接受,二哥的礼物你可不能不要啊!啊~~不说了,走了走了!明rì开始哥哥可是要刻苦修炼父亲大人的一刀流了呢!”
柳生次郎背对着君麻吕摆摆手,大咧咧的走出了居木屋。
这一刻,君麻吕从未感觉到自己哥哥的背影竟是这么高大。
自己是幸福的。哪怕,这个幸福很短暂,哪怕这个幸福可能从明天起就消逝不见了。至少,自己还有这样幸福的回忆。
然而感慨之下,是深深的自责。
君麻吕讨厌自己!他讨厌自己竟然连接受一个礼物,都要别人想这么多的台阶,才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
君麻吕抚摸着这把一品名刀时雨,忆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想抚摸一下它都被二哥呵斥!可如今……
“砰~~~”
门,再次被推开了。
君麻吕放下时雨,望了过去,却是吃了一惊。
来的,正是自己父亲大人,柳生十兵卫!
父亲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厉。
柳生十兵卫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君麻吕:“你,恨我吗?”
“什……什么?”君麻吕一惊,不知道一向强势,从不在乎别人看法的父亲为何有此一问?
“我问,你恨不恨我?”柳生十兵卫略有不耐,又问了一遍。
“不敢,孩儿决然不敢记恨父亲!”君麻吕诚惶诚恐。
“哼!”柳生十兵卫冷哼一声,音调也提高了三分:“我问的是,你恨不恨我,而不是你敢不敢恨我!”
“孩儿……”君麻吕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过去种种快乐的,悲伤的回忆涌上心头,沉默了好久,才喃喃开口:“孩儿也不知道是否记恨父亲大人。”
“恨就是恨,不恨就是不恨,哪有什么不知道的?!拷问自己内心就这么艰难吗?”柳生十兵卫正yù作,想了一下,还是压住了自己的无名怒火,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的xìng格,到底不如你两个兄长,太懦弱了,太懦弱了……”
君麻吕垂着脑袋,无以言兑。
两个哥哥从小就教导自己在必要的时候,该凶悍就要凶悍!可自己,似乎永远都没有什么火气,更别提对人颐指气使了。
“麻吕,”柳生十兵卫语气突然缓和了下来,但是说出来的话,依旧让君麻吕感到无限的绝望:“下了山,尽力好好保护自己,不要提起自己的过去……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孩儿谨记!”
君麻吕坚定的,几乎没有丝毫留恋的语气,反而让柳生十兵卫一愣。
“拿着这个。”柳生十兵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泛黄卷轴。
“这是……?”君麻吕接过卷轴,愣了一下。
“你母亲的遗物。”柳生十兵卫谈起君麻吕的母亲,一向坚毅的脸庞也有了一丝黯然。
“!!!”君麻吕深深吃了一惊。
对于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父亲大人一向三缄其口,从不提主动起。
君麻吕只知道,自己并不似大哥和二哥,随父亲姓柳生,他是随母姓,君的。
“这卷轴……”柳生十兵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提醒道:“倘若没有足够实力,最好不要打开。而且,不管何时,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会有杀身之祸!切记!”
“是,孩儿谨记。”君麻吕小心翼翼的收起卷轴。
母亲的遗物,即便不知道是什么,但君麻吕心中暗暗誓,就是拼了命,也会守护好。
“珍重。”柳生十兵卫最后的告别,极为简单,冰冷,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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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我次奥~~写rì文有点不习惯,这么扭扭捏捏的对话不是小四风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