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玲珑！

“不要再用什么失忆的说辞来敷衍我。”

灯火摇曳，两个身影，一坐一站，

许久的沉默后，陈恒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握着长剑，却丝毫没有安全感。

面对一个不死不灭，肉身不腐，坚不可摧，无法移动，知晓众多的存在，

确实谈不上什么信心。

面对这家伙的隐瞒和，除了失望和茫然，其实他心中还是有些惧怕，毕竟这家伙身上的未知太多，

而未知往往意味着恐惧，

“石头，你和宋玲珑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

“不要打感情牌了，我知道你在猜忌什么。”

中年人终于开口，抬起头，打断了他，

望着那张平淡随意的脸，陈恒心中掀起一阵慌乱，

心中的恐惧似乎又被这家伙看穿了，下意识攥紧了剑，片刻后又感到一阵无力，

“你怀疑所谓的七日劫难是我虚构，但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无法操纵龙鳞，最开始能察觉，也仅仅只是察觉。

失忆也不是所谓敷衍你的措辞，只是事实。

至于你修至肉境后可以看透道境的虚妄，这是你身体本身的禀赋，又或者是因为你身怀龙鳞，但都与我无关。”

说着，中年人低下头，思索片刻后，再度抬起头，

“我承认最开始让你修骨修在发现你身体的禀赋之后，存了借你身体的想法，但后来你态度坚决，我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而且我也想通了，便是进了你身体，等你死后，我的意识大概还是回到这里，那样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望着那张平淡又真挚的脸，陈恒依旧望着，只是眸中的恐惧褪去几分，

或许是因为信任，又或许，是因为筹码。

至少这家伙还愿意浪费时间来回应自己，这样至少说明他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呼~”

陈恒闭上眼长呼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似乎从龙鳞告诉自己七天必死后，他就陷入了一种草木皆兵的恐惧。

面前这家伙回应了他所有的质疑，但，还不够，

睁开眼，彻底恢复平静，继续道，

“是啊，你一心求死我一直都知，但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中年人望着他，又恢复了那副平淡又无所谓的随意，

“你不需要相信我，按照龙鳞，七日后你便死了，你我再也不会相见，信不信，也没有意义了。”

陈恒望着他，目光炯炯，

“你曾是我最信任的两人之一。”

言语之意和方才相同，只是没了之前的试探，只剩真诚，

中年人望着他，又低下头，望着地面长叹口气，

“如果我能控制龙鳞，那我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这些时日，而且如果我真像你猜测的那样，那我还不至于蠢到在你面前随意操控龙鳞来引起你的防备。”

够了。

正如这家伙所说，他可能确实曾对自己得身体有所图谋，

但控制龙鳞？

陈恒明白他还没这个本事，否则他的图谋早就得逞了。

只是有些话依旧需要这家伙亲口说出来才能真正消除芥蒂，

陈恒也无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石床上，

其实他隐隐间更希望一切的真相是刚才推断的那样，这样至少没那么令人绝望。

但如今，

必死之局，唉。

石床铺着一些棉絮和稻草，他躺在石床上，望着洞顶。

油灯摇曳的火焰映照在他的面容，绝望又平静，他突然有些释然。

看着陈恒怅然的模样，一旁的中年人开口宽慰道，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至少你会死。”

抬起头，看着那双死灰般沉寂的眸子，陈恒明白这家伙不是在嘲讽。

························

密林大雨，

山洞中，少年提着破损的柴刀，静静望着坐在地上一身灰白麻衣神情平淡的中年人，

“你想要什么。”

少年开口，声音清脆，透着一股不相符的老成与戒备，

中年人扭过头，看向面前黝黑的石壁，

“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问下我自己什么时候死。”

“我不知道生死。”

少年否认，只是握着柴刀的手默默攥紧，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却被面前的人一言点出，

面对否认，中年人也不恼，随意道，

“随便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中年人重新抬起头盯着少年，平淡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抿了抿嘴有些不满道，

“我的生死。”

少年低头沉默，片刻后，

“我回去算一下，下次过来后我告诉你。”

中年人努了努嘴，似乎看出了少年的隐瞒，但还是道，

“别想着跑啊，三天后你要是还没回来，我就把你的模样传遍青州。”

......

两天后的一个正午，少年遵守约定回到山洞前，

中年人依旧在那个山洞，坐在原地，依旧是那身白布麻衣，依旧是那副随意的面容，

“呦，好久不见。”

“我算了一下，你死不了。”

“死不了？”

“嘿——”

听到少年话语，中年人的嘴角咧起，似乎是在笑，

但嘴角的弧度悬在空中，笑容戛然而止，带着眼眸深处那摸死灰般的孤寂与绝望，

·················

回忆中的那摸绝望，与如今面前那死灰般的寂静重合，

羡慕我会死么？

陈恒笑了笑，有些讽刺，有些无奈，

“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至少你不会死。”

中年人也露出笑容，同样的讽刺，同样的无奈，

同样的萧索。

重新躺回石床，望着漆黑的洞顶，

“过两天我就把你的位置传遍青州，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把你杀了。”

一旁坐在地上的中年人闻言笑了笑，这次却不是苦笑，而是带上几分真正的笑意，

“那谢谢你啊。”

“哼。”

陈恒嘴角掀起弧度，也会心一笑，

望着洞顶，长呼口气，他真的希望是龙鳞出了问题，

没有什么所谓的异变，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七天后众生大劫，

没有人会死，自己不会，宋玲珑也不会。

但心中也明白，

所有人都会死，自己会，宋玲珑也——

陈恒猛地举起右手的金色鳞片，放在头顶，龙鳞散着金光，

“龙鳞，如果我杀死青云尊，宋玲珑能活几天。”

【无】

刚才他问了龙鳞许多问题，只有这个是唯一的变数。

龙鳞上白色的【无】字若隐若现，摇曳的烛火和着龙鳞的金色光芒映入眼中，

一个黑点突然出现在光芒中，陈恒意识陷入，

黑点似乎在慢慢放大，等反应回来时，视线所及，皆是黑暗。

这是哪？

下一刻，四周明亮，

映入眼帘的是面前飘舞的红樱，再抬头满城皆是红樱，

远处云雾飘渺，白墙高瓦，红楼远束。

不远处躺着一个庞大的尸首，一身幽绿，背后跌落的长翅越数十米，

尸首旁，一道身形俏丽，金纹青袍随风飘摇，

转过头看向他，面色微白，嘴角鲜红的血液便是在满城红樱的映衬下，也显得刺眼，

那抹熟悉的笑脸，赫然便是宋玲珑，

“玲——”

陈恒正要出声，一道黑影划过，时间在这一刻好像静止，

那道在这一刻本不该出现的身影被悬在了半空，躯干弯转成一个扭曲的角度，

便只是看着，就让人生疼，可是没有任何声响。

就好像，已经死了般。

陈恒远远望着，怔在原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

可愤怒与悲痛像潮水般把他吞噬，没给他留下丝毫喘息的空间，

和前方那个浑身漆黑的怪物一样，

漆黑的身形和第一次见到时一般，不同的是萦绕在其身边的黑烟似乎更浓密了些，将漆黑鳞片下的暗红底色彻底遮蔽，

硕大的身形拎着一把剑，仿佛玩具，

但那玩具之上，是宋玲珑扭曲的躯干。

狰狞的黑面扭过，透着浓厚黑雾看向陈恒，

这怪物，似乎，笑了？

巨大的手伸向悬在剑上的宋玲珑，

陈恒瞳孔猛地瞪大，

“不要！”

然而言语显然无法阻止那个怪物的动作，它将宋玲珑的身躯径直拔出，

锋利的剑刃把后者的躯体一分为二，

随后它张开狰狞的大嘴，把宋玲珑破碎的躯干，

像扔一个鸡仔般，扔进嘴中

“呼——”

“玲珑！！！”

“啊啊啊！！！”

轰——

石床上，陈恒猛地站起身子，

四周昏暗的灯光，狭窄的空间，都表明这里依旧是那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