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二章 他什么都怕

第七四二章 他什么都怕

第二天,李晓辉一觉醒来后,到外面撒了长长的一泡尿。李晓辉的尿泚得远,像一杆水枪一般,生生地将墙角里的一堆儿土打出了一个小洞儿。他提上裤子后向房门走时,忽地又看见一个砖头儿摆在院心,便弯腰拾起,骂道:

“他妈的小兔崽子,老撇东西!”

此时,太阳已越升到园子里海棠果的树梢上,光线虽不强烈却也有些热力。

李晓辉的庭院南北狭长,靠西边是一溜的猪圈,不过那猪圈里现在没有了猪,只有一些杂物和李晓辉捡拾的树枝堆在里面。由东墙到西墙,窄仄得刚好有一个胡同通向房后的厕所。房后另一家的园子倒是宽敞,那房子也气派堂皇,红铁皮瓦塑钢门窗紫檀色的防盗门彰显那家人的富裕殷实。西侧那座三间砖房从去年起就空置了,园子里荒草丛生,好像没有人侍弄。东侧的学校里两排房舍虽不显破旧,却也不新艳,操场不大,局促得像抠门的小男人。

李晓辉在自己的院子里游荡了一会后,进屋,打开煤气罐烧水煮挂面,然后就着灶台稀里呼噜地吃,也没有卤子,就用生大酱那么一拌。他的吃法看起来懒惰随意不讲究,却又透着那样多的无奈。

李晓辉以伙伴及朋友的身份在王宝金家站脚助威到十点多时去礼堂,在一片喧闹中吃酒席,之后回家。婚礼上的仪式千篇一律,闭着眼睛都能复映出来,这一次不过是上一次的重复,没有新颖之处,看得有些麻木了。

他在账桌上写了二百块礼钱,这是很少有的事。一般情况下,他不参加婚丧之事,即便参加了也不随礼,别人理解,他自己也理解。

李晓辉家前面的三角地上植满了树木,一条水泥路斜着从树林的边缘滑过,向西南伸入,穿村过镇,与三十里外的山脚相接。玉米起身与收割后,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一座座山,延绵不绝海蓝如梦。

李晓辉还未入家门,一个稍显口吃的女声叫他道:“李晓辉,你回来了,给我磨磨刀呗?”

李晓辉看过去,见隔院的西邻正拎着一把菜刀向自己走来。

李晓辉以他的随和乐于助人的品性颇得人们的好感,特别是女人,更是觉得他有种不同寻常的魅力。这多半是因为他身材健硕面貌端正而且精于泥瓦手艺又会磨刀等小技巧,最重要的是他说话得体又不失幽默,长于投其所好把握得住分寸。现在,他拿过西邻女人的菜刀说:

“嫂子,你这刀确实该磨了,这骑上去都不铲屁股。哎呀,你光磨刀,就不磨剪子?”

李晓辉说完斜眉吊眼地哈哈儿一笑,而且肩膀还向上一端。他的话分明有暧昧的挑逗的成分,所以嫂子白了他一眼后轻咬下唇,并不说话。

李晓辉从她的神色中感受到她内心里隐秘的跳动,就进一步说道:“等会使还是晚上使?”

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好回答的问题,左是圈套右也是圈套,所以嫂子局促窘迫地想了好一会才说:“晚上切菜使。”

李晓辉满意地点头,扯开大步向院里走去,边走边说:“人家的小园都焦绿了,我这还黑乎的一片呢。”

他不过是自言自语,却被后面的嫂子以为是说给他听,便回应道:“我家池子里那多小秧棵儿,赶明儿我给你栽。”

这分明是回报的话。因为她说的轻灵而且略微的甜腻,就有了另一种味道,于是李晓辉回望她,见她呼吸有点急促胸脯有点起伏。李晓辉心里一哆嗦,明白眼前的这个不可以再挑逗下去,若出了事端不好收场,就道:

“我都种了,你看柿子出了,黄瓜也出了,就是茄子不好出,种了两遍了。”

李晓辉开了门进了屋里后,立刻找来磨石,顶在长条凳一端的卡槽里,又了一舀子水放进脸盆,然后坐在骑坐在凳子上,撩水到磨石上,再拿起刀欻欻地磨。用粗磨石打过刀刃后再用细磨石精细地研磨,只十几分钟,那菜刀便锋利异常。

“oK了,这回你就切吧,飞快,剁云彩跟剁铁片似的。”李晓辉从凳子上站起,将刀交到她手上说。

李晓辉待她走了以后,微然一笑,他觉得她走时有点犹豫,嘴里有话却没说出口。

被李晓辉称为嫂子的隔院西邻女人叫高丽英,只比他大两岁。听人说大他四岁的丈夫孙长伟长年在外打工少有回家的时候,听人说他们是打工时认识的,听人说孙长伟最能泡小姐而且从不避讳一定要大说特说,听人说孙长伟有一回要和她离婚但她不同意,听人说……听人说的事太多,辨不清真假,那就不想,这是别人家的事,与自己无关。

高丽英身材适中,面貌一般,既说不上好看也不谈不上难看。但恰恰是这一点,才让李晓辉觉得她更适合做居家女人。

李晓辉初次见高丽英是在他来这儿的第四天,那天正下着大雪。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并从柴禾垛上拽下一捆玉米秆的高丽英在回走了两步后忽然停住了,问:

“孙明德是你啥亲戚?”

孙明德是王林的舅舅,那理所当然也是自己的舅舅了,于是他答道:“我舅啊。”

“啊,他是我亲叔伯叔公公,你还得叫我嫂子呢。”

渐渐熟悉以后,李晓辉便叫她嫂子。这种玩笑的称呼里有亲昵的成分,高亢丽英不反感,好像还有那么一点享受。

高丽英这个嫂子在今年春天曾请求李晓辉为她整修歪倒的一道横墙,不过李晓辉并没有自己去,而是约了王宝金。在把她那段墙修好后,高丽英好像对他有一点意见,好几天不搭理李晓辉。后来,他慢慢地想明白了,但这正是因为明白,他更不敢靠近高丽英。

现在,把高丽英送走后,李晓辉游荡自己的院子里,听着东院里学生的喧闹,看着园子东侧鲜嫩的玉米苗,不禁长长叹息。他叹息的事情很多,叹息日子过得太快,叹息自己生活的不易,叹息离家三载有余,叹息抛母弃子实为不孝不义……

这样感慨了好一阵子后,他重又进屋,看看手机,已经三点多了。于是他准备了晚饭,之后又弄了点柴填到门灶里点着,最后吃饭。

很多时候,李晓辉都希望有活干,那样中午饭就可以解决,也希望有人找他帮工,那样全天的饭都就可以解决。但以后的七八天里,没人请他修工垒垛,他就稀里糊涂地对付着,煮挂面或者闷点饭就点咸菜,偶尔也炒点小菜喝点小酒。

高丽英没有食言,在这十多天里她帮着把各色的秧苗栽到李晓辉的园子里。二十棵茄子二十棵绿柿子二十羊角椒二十棵大青椒二十棵小黄柿子,连同李晓辉先前种的笨玉米柿子小辣椒等,也将园子装点得绿盈盈满目葱翠。

李晓辉在和高丽英共同劳动时,分明能感受到她女性的气息正透过单薄的衣衫向外渗透散轶。他相信如果自己抑制不住冲动强行占有或者许以暗示明白挑逗,高丽英就会半推半就迎纳他,成一日好合。但他忍住了,尽量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的目光驻留在她的胸脯上,没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怕,什么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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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榆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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