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虽在

昭云虽在

part1金陵城外花开遍野,马蹄声疾,有位姑娘自北而归,衣袂翻飞,却无一点尘随马。

纪灵笙驰马临近城门,翻身下马,摘了面纱,牵了马往城门口走,却被人拦住,带到一旁。

纪灵笙一看来人,惊喜道“纪叔!阿父让你来的吗?他不生气了吧?”

纪忠,也就是纪灵笙口中的纪叔,眼含泪光,凝视着她,“小笙,你不该回来的。”

“什么意思?”纪灵笙焦急道。

纪忠沉默不语,上前一步,欲要拍拍她的肩膀,却是在落下时转而一手刀劈下,对来人道:“将县主送回王府”。

纪忠望着悄悄远去的人,“小笙,对不住了!”

纪灵笙悠悠转醒,甫一出房间,便见满院白帐,她心里咯噔一声,潸然落泪,又见有生面孔急急地走开,管不了了,她疾步往正堂走,迎面走来个素衣男子,脸色憔悴,眼睑乌黑,不似以往温文尔雅。

“阿兄!”

“阿妹!”

兄妹二人一齐发声,默了片刻,纪灵笙眼眶渐红,软声道:“阿兄!我想阿爹,爹爹呢?”不禁落泪。

纪昀见此也散了气,摸了摸她的头,“阿爹想阿娘想得紧,咱们长大了也不能拦着阿爹了”,默了默,他又道:“在外头没受委屈吧?”他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关心,毕竟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妹妹,又怎舍得真的怪罪,更何况祸根本不在于她。

纪灵笙摇头不语,却是愈发泪眼朦胧。她蹲下身,蜷着身子,无声痛哭,“阿爹,囡囡知道错了,你别不要囡囡!”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似无。

纪昀正要蹲下,却发现妹妹晕了,赶忙扶住她,一扶却是心惊。

纪灵笙醒来后看见嫂嫂温盈的目光,分明饱含对自己的悲悯和爱惜,从闺中密友到姑嫂一家,阿盈虽心善性子软却从不对自己露出这般神色,即便往日里无意谈及自己阿娘时都不会,她又想到自己出房门时的生面孔,顿觉不对,“阿盈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温盈到底是藏不住事的,只是未曾等她开口,便有尖媚之声传进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安阳县主纪灵笙纯良淑德,擢为“安阳郡主”,特命其即日上京。”

接着便是纪昀的声音:“想要吾妹做质子,休想!”

那内臣道:“世子此番是要同南海王一般抗旨不遵?!”

气氛眼见地跋扈起来,这时纪灵笙走了出来,一身素衣不卑不亢,“臣女谢圣上恩典”。纪灵笙接过圣旨,命人看赏。

“还是县主懂事识大体,哦不,咱家该唤您一声郡主了。”

那内臣颠了颠锦囊,笑着离开了。

纪灵笙大致是明白了的,圣上大抵是有了底气硬要自己上京为质,阿爹不肯最终被杀害,阿爹光明磊落,定是遭人的谋害了。想到圣上有何底气,她暗自神伤。

而后,她看向兄长,坚定道:“阿兄,没得选的,我们得保住南海郡,保住百姓,保住阿爹阿娘的心血!”阿爹已经没了,南海郡不能再失去了。

她知至亲与重任总是难以抉择的,她用轻快的语气道:“也不一定就回不来啦!阿兄,带我见见阿爹吧,我想他老人家了。”

竹林深处,这里埋着纪家世世代代的精英,纪灵笙将酒洒在地上,抚碑痛哭,雨水落下来不知是替谁掩饰狼狈。

随后纪灵笙回了房便又发起了高热,所幸折腾半夜总算是好转了。

翌日,纪灵笙日暮方醒,用过吃食汤药后,便开始收拾包袱。

温盈又来看自己,纪灵笙不答,而是笑着道:“嫂嫂与兄长可得好好的,护好一郡百姓,连带着我那份。”笑着,泪便流下了。温盈给她擦泪,“我们阿笙长大了呢。”又给自己拭去泪水,“好啦,说点别的,这次出去都去那么,有些什么趣事,给我说说可好。”

“去了……去了蓟北。”

part2今日是重佳节,阿爹每年这时总会喝个一醉方休,我知道,阿爹想阿娘了,阿爹在自己院里喝酒,我站在丛丛白菊前,遥想阿娘到底是何模样。

我从未见过阿娘,却也曾从他人口中大致拼凑出阿娘的一些事,究竟该是怎样的一片水土才能养出阿娘那般洒脱傲然之人呢?不若走一趟蓟北吧。

趁着阿爹第二日去巡检守军,我收了包袱从东面城门绕路而走。

一路向北,愈感江南富饶,凭着云昭令,倒也没有所谓的苦旅。俗话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而这云昭令,不见踪迹十几年,却在去年及笄是被阿爹交予我,说是阿娘留给我的。

得云昭令者,掌天下半数财宝。

途经京城,见识了京都风采,还顺手救下了一名女子,但京都多风云,不好暴露身份,匆匆停了两日,我便继续北上。

刚过山海关,遇上一群山匪,这群人虽是山匪打扮,招式却有门路,只怕不好对付,果不其然,寡不敌众,拼命厮杀后,仍有三人缀在后头。

part3银翠松倒,漱漱雪落。红衣姑娘衣裳几处洇湿,片片暗红,青丝夹雪。纪灵笙在前飞逃,身后匪徒起身一跃,她侧身往一旁,堪堪躲过砍下来的刀,又有一匪徒从侧边袭来,纪灵笙被逼得后退了许多。

松林之上,锦衣男子观战了几个回合,在纪灵笙快撑不住之时,飞身而下,手中弹出的石子硬是将朝着纪灵笙砍下的刀打歪了,那匪徒还欲飞身上前,锦衣男子拔剑应对,不出三个回合,将一匪徒一剑封喉,其余二人对视一眼,转身逃跑,还不忘丢下坏人经典狠话:“你等着,弟兄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纪灵笙失血,本就强撑了,如今得救,谢”字未出口,人便已昏倒在地。

萧风澜默了默,将人抱起,正巧马车前来,来人道:“世子。”

“去最近的城池,寻个医馆。上了马车后,萧风阑喂纪灵笙吃了几粒凝血丹,怀中姑娘眉头紧锁,更烫得像是火炉,一双手紧紧抓着萧风澜的衣襟,不愿松开,“阿娘”,怕加重她的伤势,他只好继续抱着纪灵笙。

萧风澜皱了皱眉,心道:“出手晚了”,又催促手下赶马快些。

柳絮风中起,素花檐下开,屋内地龙烧得正旺,榻上姑娘辗转方醒。

纪灵笙一身素衣,猛然起身,“嘶-”她这才想起了松林之事。四下寻觅,她迅速起身也不披上披风,快速寻到正厅,萧风澜正端坐着喝茶,姑娘一进门,提起架子上一把剑直逼萧风澜面门而去。

刀架在脖子上,他仍面不改色。萧风澜微微疑惑,而后释然道:“想必姑娘是在寻自己的东西吧,医女给姑娘疗伤时,将姑娘的东西收在了一起,在下不好冒犯,给姑娘放房内柜子里了。”

纪灵笙挥了挥拳头,威胁他道:“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哼!”

萧风阑呷了口茶,看着她走去,淡笑着摇头,“倒是谨惕”,放下茶杯,他伸手摸了下脖颈,看了几息,他拿手帕擦掉血珠,“小姑娘挺狠”,倒真敢下手。

这边纪灵笙回房,找到了自己的东西,她将其中一条颈链拿出带好,所谓颈链,不过是个小巧的玉坠,无甚特别,不过是女儿家的寻常佩饰。

检查好东西,重要的,好在是贴身带着的了,并未丢失。其实无非就只是南海王妃留给她的颈链和云昭令,另一把佩剑和一幅璎珞坠子。坠子,是京城那位姑娘系于她腰间的,看着精巧便没摘下来,她想了想,便又系上了,又将云昭令贴身放好。

回过神来,想到她方才的行径,纪灵笙已是两颊微红了,羞愧难当。救命之恩,如此行径实属不该,过于鲁莽了,还是去致歉吧!

纪灵笔打开房门,北风呼啸,方才过于着急,竟未感天寒至此,转身见案上崭新的披风,心中羞愧更甚,披上披风后她又走向正厅。

听着脚步声,萧风澜吹了吹手中已冷的茶,淡笑无言。

纪灵笙走上去,气势足得很,倒像个寻仇的。不一会儿,便同泄了气的球一般“那个……这位郎君,抱歉,事出有因,冒犯了。大恩不言谢,往后这位侠士有何困处,我纪昭昭定尽力相助!”姑娘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萧风澜挑了挑眉,笑道“不必”,俨然一幅谦谦贵公子的模样。

“敢问阁下大名?江湖路远,阁下的恩情我定然铭记于心,此后有缘再会。”

“萧兰,姑娘重伤,不妨休整一番后再走?”

“不…啊啾!不了,终是不便。”纪灵笙方才来时发间落了些雪,室内温暖,这会儿子已是青丝潮润,又重伤未愈,少不得着凉了,纪灵笙揉了揉鼻子。

“姑娘大可放心,这处院落在下交了一月租凭,但在下突然有事,今日便启程离开,姑娘可放心住下,但孤身一人小心着些为好。”萧风澜起身披上披风出门去了。

“如此那便谢过了。”纪灵笙目送他远去,轻笑出声“君子如兰呀,啊啾!”

part4大雪连着下了数日过后,这几日是少有的晴天了。纪灵笙拿出干粮,正歇脚呢。

忽而传来马车的声音,不管为何,上一次的经历让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同时上马,挽着缰绳。

岂料来的是个熟人,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萧大侠。”

萧风澜亦是笑着回道,“与纪姑娘倒是有缘。”语调轻快,似还带点调侃。

纪灵笙不觉有些脸热,故作淡定道:“不知大侠去往何方?”

“姑娘又要去何处?”萧风澜不答反问。

“燕城,去看我阿娘的故土是何等风情!”红衣姑娘意气风发,笑容明媚。

“还真是巧了,在下也要去燕城,姑娘若不嫌弃,可愿与在下同行?”

萧风澜看出了她的犹豫,又添一把火,“蓟北多山林,野兽多出没于大雪放晴后,同行总是更安全的。”

“如比,却之不恭了”纪灵笙将面纱带好,起身骑马。

夜间两人正在火旁取暖,沉默无言总有些尴尬,纪灵笙只得找话题尬聊,“纪姑娘定然有个很好的母亲吧,她定然很爱你。”萧风澜向火堆中又加了些干枝,停了片刻,又道:“不然姑娘也不至于伤重时一直喊阿娘。”

萧风澜久未听见回答,回头一看,姑娘泪光闪闪,“纪昭昭?”他手在她眼前晃过,“抱歉”纪灵笙擦了擦眼“没事”,沉默了片刻,“其实—”

话音未落,骏马嘶啼,跑向远处,萧纪二人对视一眼,握紧了剑,纪灵笙眼神幽怨,看你那张嘴,一语成真了。而萧风澜双手一摊,无辜无奈得很。

四面八方围过来几双绿色的眼睛,“嗷呜一”野狼几日未找到吃的,这时已是双眼发亮猛扑而来。

萧风澜弯腰和纪灵笙躲开一扑,脚踢起一块燃着的木头甩向狼群,狼群遇火后退了一阵,而后又向前扑,二人对视,便利用起火焰,无奈雪天,撑不过一会便没火。“纪昭昭,擒贼先擒王。”萧风澜一剑刺向扑过来的狼,溅起一片鲜血,天气严寒,血很快凝在雪上,像是开出了花。

萧风澜给纪灵笙打掩护,让她靠近狼王,眼见狼王直扑而来,同时另一侧有一狼扑来,萧风澜拉开她,硬生生受了一爪,一剑砍向还欲扑过来的野狼,纪灵笙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人,却来不及多想,推开他。

“纪昭昭,不要蛮干,借力。”同时他站稳身子继续战斗,狼群总想先除掉强的,唯有纪灵笙有可能趁机干掉狼王。

纪灵笙转身飞起,踩着萧风澜的臂膀,飞身而上,脚蹬树干,一剑劈向正疏于防守的狼王,而萧风澜的手臂也遭了狼一击。

狼王已死,恶狼却未退,“真是饿疯了。”纪灵笙道。

萧风澜摇头,“这是狼群的复仇。”二人只得将恶狠屠尽。

一男一女身形狼狈,互相倚着坐在地上,四周是几只恶狼的尸首。月下红衣姑娘青丝微散,娇喘微微,脸颊上几抹血,平添妖冶,姑娘轻笑道:“萧兰,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男子闭着眼,没有应答,只闷哼了一声。“唉,说句话啊唉,萧兰!萧兰!”

白茫茫原野上悄然开出了一大片血色玫瑰。

part5纪灵笙在爆竹声中起身,笑容灿烂,贴好桃符春联,抱上一坛屠苏酒,去敲隔壁院门。

姑娘一双素手停在门前,片刻后,笑着敲了敲门,“萧兰,我来给你送屠苏酒啦!”然而,无人回应,纪灵笙看着冷清的院门,头都垂下了,语气失落:“骗子。”她想起那天郎君浅笑着同她道“你我皆伤重,不如于此地伤好再走,也一同过年。”

纪灵笙回了院,做自己的事,却是心不在焉,终是在出神多次后,她提起剑,开始在院子里舞剑,梅花片片飘落,红衣的姑娘衣袂随风飘动,剑气凛然。

不一会儿,纪灵笙收鞘,将剑丢在院中桌上,脑中满是他们二人在这院中练剑,品茶阅书之景,红衣的站娘提着剑非得要同坐在桌旁喝茶的郎君比试。她直接提剑而来,郎君被迫迎战。

不多时,姑娘输了,不料她反而目光灼灼,“萧兰,你教我方才那招呗。”

郎君摇摇头,坐回去喝茶,听见姑娘嘟囔着“小气”,他叹了口气。

郎君字正腔圆地喊她.“看好了,纪昭昭。”

回过神来,纪灵笙提起酒坛就喝。姑娘坐在门前,斗蓬帽帷上的绒毛雪白,衬得她脸若银盒,肤若凝脂,颊上两朵粉粉的云彩,鼻子微红,眸含秋波。

天色渐暗时又飘了雪,纪灵笙提起酒坛倒了倒,一滴不剩了,她后仰,帽帷落下,雪落在她青丝上,她又看了眼隔壁院门,然后起身欲回,却突然另一处天空炸开了簇簇烟火,姑娘停下来,烟火映在她眼底,她看得入神。

萧风澜骑马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马蹄声响起,她却没听见似的静静无声,他看看她,萧风澜下马走到她面前,却发现姑娘泪珠滚落,他长叹一声,将人搂进怀里,温柔低语,“抱歉,我回来晚了,纪昭昭。”他给她拭去泪水,将一根发簪插在她发间,却发现她泪如泉涌。

萧风澜捧起姑娘的脸,理了理她鬓边青丝,同她一起看绚烂烟火,“纪昭昭,过年了。”

今夜无月,烟火却照亮了半边天,星子隐在云后,吹来的风似已有了隐隐春意。

part6灯火辉煌,月照人如画,红衣姑娘发间宛珠之簪似一点明星,锦衣公子腕间红绳系住了一枚小玉坠。

纪灵笙提了花灯,拉着萧风澜到护城河,河水未解封,奈何姑娘高兴。

纪灵蹲在河边,萧风澜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却复杂。

好景不长,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了他们,纪灵笙与他背靠背,小心谨慎。

来人道,“交出云昭令,饶你不死。”

纪灵笙笑了笑,直接动手,并不废话,可渐渐,她觉得这些人的招式怪眼熟的无暇细思,她挥剑应敌,动如蛟龙,行云流水,放心将后背交给萧风澜。

打斗之间,冰面裂开了几个窟窿,双拳难敌四手,纪灵笙多少伤到了些,她和萧风澜又回到中间,而当她谨慎时,一把利剑从背后贯穿了她的左肩,又抽了回去,纪灵笙转过身,看着萧风澜,目色疑惑,而后无声笑得悲悽,泪水无声流落,口吐鲜血,跌落在地,她看着他提着的剑,那上面是她的血!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不过是场骗局啊,从头到尾,彻彻底底。

“纪灵笙,对不起。”萧风澜拿走了她怀中的云昭令,看着她用力拔掉的发簪,他将其捡起,握了握插回她发间,然后将她抱起,投入冰河中,“她必死无疑了,收手吧!”

“是,世子,该回了,王爷等着呢”

萧风澜将云昭令扔给下属,“你们先回吧,我独自待会。”语气不容抗拒。

上元夜,有个疯子跳了冰河,一遍又一遍,最后,那疯子抱起了他的姑娘。

那,才是他想要的昭云。

part7河水再冰冷彻骨,又如何抵得过心口的痛呢,那一刻我甚至想,罢了,就这样吧,所幸这一生阿爹阿兄嫂嫂疼爱,金陵的百姓安康乐业,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只是遇人不淑而已。

迷迷糊糊间好似有人向我游来,醒来时我在一间医馆里,看来老天不肯收我呢。伤未愈,但我真的想回家了,如今的莉北不是我阿娘的故乡蓟北,没心要往北了。但伤势严重,一路耽搁了三个月终于赶回了金陵。

三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情,譬如阿爹的逝去,譬如蓟北王病逝。

我要金陵百姓继续安居乐业,要阿兄与阿嫂好好的,嫂嫂不能成为质子的,阿盈腹中还有南海的未来,南海不能世代着都被牵制下去。

上京前,嫂嫂将阿兄的话转告,我知道,当年天下尚未一统,各都纷争,欲行兵事,必需钱财。而南海郡与蓟北郡联手,南海开放商路,为蓟北提供粮草。蓟北为南海提供骏马铁蹄。那时,阿娘白昭是蓟北的公主,与阿爹在一起,阿娘建立了锦云楼,挣天下之财,保证了两郡百姓安康无虞。

而后,谢氏一族崛起,远交近攻,又与外祖的亲信萧海,即前蓟北王,里应外合,蓟北燕城破,萧谢两族苦寻云昭令不得,屠白家满门。

那时阿娘生下我后病弱了,闻此离我而去,阿娘对阿爹说:“蓟北已经没了,你定要守护南海的百姓,照顾好孩子们,阿兄那时已然记事了,而我却嗷嗷待哺。

一统中原耗费谢氏许多力量,其却仍不死心,来来回回数次,阿爹本性无争,看着前线百姓水深火热地活着,择了现在的这条路,并造了云昭令使之流于江湖。

我后来常想,究竟是何使阿爹能放下亡妻之仇痛,甘为人臣?大概是百姓一声声的“王”,是阿娘的嘱托吧。他想守好这一郡百姓,护阿娘的心愿心血。

其实,我内心清楚,若非我识人不清,丢了云昭令,令当今圣上觉得有了把握,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我必须上京,我要守护金陵的美好。

上京途中,他竟还敢来,他说:“昭昭,你当真想好了?”上京,不是条出路。

我只是冷笑,“跟你走便是出路吗?萧风澜!”

“我定要用你萧家的血来祭奠我阿爹与我母族亡灵!”

当他走后,我握着那支簪子,泪流不止,我承认我还是心软了,所说是为逼他离开,是保全自己也是保全他。

他说了他的苦衷,问我可愿随他走,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呵,苦衷?江南的花不会开到蓟北,蓟北的雪飘不到江南的花上了。从此一别两宽,天南地北,永不相见为好。

part8他,那个我血脉上的父亲,将我的同胞幼妹送往京城以表忠心,用我母亲的命逼我为他办事,逼着我像他一样心狠手辣,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此一次,他更用外祖一家之命要我替他取得云昭令。本欲直接杀人取令的,无意间看到她腰间的坠子,是我送给幼妹的,幼妹说她有个恩人姐姐要来蓟北,要我好好款待帮助她的这个救命恩人姐姐,好吧,临时改变了主意,”作壁上观,以待机会。”所以我只能把那个真匪杀了。

在她晕倒期间,我已去锦云楼试过,所谓云昭令者,云牌及昭核,无核即无心,安有用焉?不过她能号令锦云楼的势力,定有不同之处。

她倒是谨惕,不过真的没想到妹妹的恩人姐姐是这样的。

后来,我先走一步,实则待时再遇,她在火堆边与我闲谈,所说之事倒是有趣,也难怪妹妹那么喜欢她。

遇见狼,倒是没算到的,我有意再次试探她武功,不承想,在危难关头,却是不自觉替她挡了,“小没良心的,这回是真的救你了。”我想。

负伤昏迷之际,我看见她慌张无措,月下她背着我,骑上她那匹马,月色如华,朦胧间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在一定条件下,朦胧确实比清晰更具美感。

马上看壮士,月下观美人。

纪昭昭,是马上侠士,也是我的月下美人。

后来你将云昭令之事告知与我,还将密语教与我,我一时间庆幸,不知是庆幸自己变了主意没动手,不然就得不到锦云楼的势力了抑或是别的。

春日,我须得回王府,是萧海的命令。

他说纪昭昭就是南海郡主纪灵笙,是白氏后人。是啊,他在提醒我这个事实,我先前逃避的事实。

“若是她知晓你是我的儿子,而我联手先帝灭了白氏满门,你说,她会作何反应?”

“你母亲再有半月该毒发了,哦,月儿来信了,她好像有点麻烦呢。”萧海他拿着信,笑得猖狂“月儿怎么能只给你寄信呢是吧,快些吧,本王要等不及了。”

“你若不动手,本王便要自己出手了!”

我该怎么办呢?纪昭昭,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纪昭昭,对不起,萧海亲自派人来了,我只好亲自动手,保你一丝生机。

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份情有多深刻,竟叫人心痛欲死,短短几月,扎根如此之深。

但凡老天有一点对我的怜悯和愧疚,就请保佑她平安无虑吧。

我这辈子已经够疯了,但你若死了,我是真的会疯的啊,纪昭昭,求你快醒!纪灵笙,你别求死!我的昭昭啊。

后来意外发现你缠在我手腕上的小玉坠才是真的云昭令昭核,倒是意外之喜,在我多年暗自培养的势力一同作用下,我策反了萧海的亲信,如今,蓟北是我说了算了,要怪,就怪他自己不懂人心罢了。

纪昭昭,我算计多年,算了许多人,我这一生过于阴暗,你是我深渊里唯一的光明了。

我听闻你上京做质子,冒险前去见你,你眼神决绝,说着要给白家报仇。

纪昭昭,我不能看看你嫁人,我做不到,所以我求年轻的帝王,我的好友,要你终生在京不嫁。

只能这样了,我已拼尽了全力,我知道你恨我。

蓟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若同淋大雪,也算共白头。

part9蓟北宁阳郡主萧璃月的生辰宴上,年轻的蓟北王坐在上座,目光始终盯着一处。

安阳郡主身子不适,半途己离席,人都见怪不怪,这安阳郡主是有名的冷性子,皎皎天上月。

怪的是蓟北王不久后也离席了,可人位高权重,倒也无人置喙。

巷子里,天上月正被人堵着,纪灵笙后退,规矩行礼。“王爷万安。”

“纪昭昭,好久不见。”

姑娘红了眼,伸手出招,却被萧风澜一手刀轻轻劈晕,他从怀里掏出一条颈链,给她带好,那颈链一如初见时,“纪昭昭,再见。”萧风澜轻轻吻她额头,将人送回。临走时,他对萧璃月道:“替阿兄照顾好她。”

纪灵笙醒来后,难免脖子有些疼,素手一摸,发现了那条颈链,身旁粉衣小姑娘点了点小玉坠,说道:“恩人姐姐,云昭令,阿兄,还你了。”

泪眼朦胧,泪珠滑落,床上素衣姑娘闭上了眼睛,回不去了,萧风澜。

我不只是纪昭昭,你也不只是萧兰,姑娘素手捂着绣帕,上面是鲜红的血,纪灵笙攥紧手帕,手帕一角是朵兰花。

几日后,宣帝给安阳郡主和蓟北王赐了婚,据说是宁阳郡主想要安阳郡主给自己当嫂嫂而去找圣上求的。

那时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蓟北王府的小院里,姑娘一袭红衣,坐在梅树下,她趴在石椅边上,缓缓闭上眼,素手无力滑落,同样落下的还有两行清泪,一簇血色玫瑰。

“阿澜,我下辈子不要遇见你。”

人道是,情深缘浅,情深不寿。

昭云虽在,锦书难托。

锦书交托后,昭云却不在。

------题外话------

就是一些写的小短篇,随机掉落呢,现阶段高三暂时不会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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