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被整了
浓郁葱葱的桑山山涯之上,一位梳着双平发髻,身穿淡粉色长裙的娇俏少女,正站在山崖边的秋千上荡来荡去,殷切期盼的眼神一直望向山外,任凭裙摆衣带随风舞动。
“姑娘,你别荡那么高,看着真吓人!”看起来年长几岁的丫鬟,一脸担忧的看着少女。
少女一瞬不瞬的望着山外,随意的答道:“环儿你不用担心,我都荡过多少回了?再推高点。”
“下面就是悬崖,姑娘荡多少回也危险呀!”环儿心中担忧,却还是听话的推了推。
“用点力,不然我看不到。”秋千荡到最高处,可以勉强看到,离桑山最近的那个小镇。
环儿眉头紧蹙,正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姜安安下来,余光却看到一个英挺的身影停在了不远处,连忙回头去看。
“陈……”环儿看到来人,便想出声行礼,被陈子意轻轻抬手拦住,又一摆手,环儿明了,向他欠身行礼,又看了看安安,便退了下去。
秋千没有动力,慢慢的停了下来。
安安疑惑的回头,看到来人,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
这衣袂翩飞,气宇轩昂之人,不是陈子意还能是谁!
安安惊喜的叫道:“大师兄!”
说着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却不小心扭了脚,身子一歪就想摔倒,陈子意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慢点。”
安安听着那熟悉的磁性嗓音,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陈子意扶她站好,便收了手。
安安满心欢喜,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英挺的鼻子,微薄的红唇此刻正微微上扬,似在笑她的冒失。
安安不知为何自己的耳根有点发热,微微垂眸,软糯的开口:“大师兄,你今年回来的有点晚啊?”
“今年有点事耽搁了,所以迟了几日。”陈子意含笑说道,又用修长的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子,两人走过去坐下。
“向师父贺寿了吗?”
“嗯,见过师父后,才来过来的。”陈子渊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两只玉雕的小兔子,放到安安手里。
“今年的生辰礼。”
“还有几个月呢。”安安嘴里应着,眼睛却盯着那两只小兔子,只见它们通身温润莹洁,惟妙惟肖,心里十分欢喜。
“喜欢吗?”
“嗯,谢谢师兄!”安安道了一句谢,又接着看两只小兔子。
陈子意看着安安的笑脸,眼睛微眯,淡淡的开口问道:“今年姜铭没陪你住几天?”
姜铭是安安的胞弟,赵子,今年七岁。自姜铭三岁之后,便会每年跟来向张圣人贺寿,再陪安安一段时日,只是今年略有不同。
安安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拿着玉兔子的手也放到了腿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陈子意侧头盯着她。
安安瘪着嘴,过了半响才闷闷的开口说道:“小铭和我说,过几个月等我及笄,我父王便会给我指婚,让我回王都。”
陈子意挑了挑眉,“哪家的公子?品貌如何?”
“黄将军家的大公子,举止有礼长的还行,品行不知。”
陈子意眼神一凛,转眼恢复如常,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见过了?”
“他这次和小铭一起过来的。”安安闷闷不乐,随后歪着头又想了想:“师兄,成亲是什么样的?”
陈子意一时无言。
安安又接着说道:“环儿说是两个人一起生活,是像我们师兄妹这样吗?”
陈子意想了下措辞,谨慎的说道:“会更亲密一点。”
“可是男女不是授受不亲吗?”安安疑惑。
陈子意略微有点尴尬。
安安无力的塌下肩膀,满脸委屈:“我是不是成亲后也是天天待在院子里?我还没有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呢!”
陈子意看着她嘟起的嘴巴,笑道:“外面太乱,还是在家里更安全。”
安安撇撇嘴,倏地脑海闪过一个念头,眼睛转了转。
“师兄,你这次回来能多待几天吗?”
陈子意不疑有他。
“这次不行,但等你回去之前,我一定会来送你。”
“那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
“这么快?”安安眼睛有光闪过。
桑山位居中原之地,本是天溪山脉外围一座不起眼的山峰,既不是主峰,也没有什么奇秀之处,但却因为有一位圣人半隐于此,而名声大震。
自东朝覆灭以来的两百余年间,各地诸侯称王,九州大地烽火四起,互相吞并,最终形成相对稳定的六国,彼此摩擦不断。
其中赵国最强,不过近年来宋国发展很快,隐隐有赶超趋势。中原的唐国和魏国势力越发微弱,只有左右逢源,求的一线生机。北边的燕国实力稍次,而南边的吴越地处偏远,又被强大的赵国所慑,一切以赵国马首是瞻。
二十年前六国大战,百姓苦不堪言,这时一位自称姓张的六旬老人,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各国停战议和,保了这二十多年相对太平的日子,故被世人称之为圣人。
后来这位张圣人来到赵宋唐三国交界处的桑山隐居,众人才知这里原来是圣人的师门所在之地,一时之间各国诸王,纷纷将家中子弟送往桑山,却被一一婉拒。
随后桑山公开宣称道法自然,万物随缘,桑山只收有缘之人。诸王之间互相约束,王公贵族子弟不得进入桑山为徒。
至此桑山成为世人口中的圣山,经过此地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即使诸王想要拜见也需先行通报,再步行上山。
姜安安为赵国三公主,自小身体孱弱,后来求到张圣人门下,得以入桑山治疗。张圣人看她冰雪聪明,乖巧懂事,便收为了小弟子。
而陈子意则是张圣人捡到的孤儿,被收为大弟子,取名为子意。后来被发现是宋国大族陈氏之子。因他是世家大族,又是男丁,桑山不便再留,便让他下山归家,只能偶尔回来看看。
第二天早上,陈子意拜别师父后,天还未大亮,径直往山下走去。
他每次回来时,都会把马匹放在十多里外的城镇上,步行至桑山以示恭敬。
行至桑山脚下时,陈子意突然听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心里一边疑惑这里怎么会有刺客,一边脚下运力,转眼间便到了发声之处。
“安安?”陈子意吃惊,收回安安脖子间的剑,蹙眉看着谄媚的她,梳着男人的发髻,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洗的半旧的男人衣服。
“你这衣服哪儿来的?”陈子意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兄的。”安安满脸谄笑:“他身材瘦小,六师姐有时下山,也会找他借衣服。”
陈子意收回眼神,冷冷开口:“回去!”.
“不要!”安安摇头。
“那你站这儿,你的那个丫鬟应该一会儿就会找来。”陈子意说完,便不再理她,转身接着往小镇走去。
安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陈子意走了会儿,身后的小尾巴还一直在跟着,于是无奈的停了下来。
“你想干嘛?”
安安抬眸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软糯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我都没出去过,想跟着你出去看看。”
“不行!”
“我会乖乖的,绝不给你添麻烦,我什么都能自己做的!”安安连忙保证。
陈子意清冷的看了她一会儿,倏地一笑。
“什么都能做?”
安安连连点头。
陈子意嘴角上挑,指了指桑山:“我有急事,要行山路,你也行?”
“行!”
答应的这么痛快?陈子意戏谑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往山里走去。
安安见他不再反对,开心的跟了上去。
半日过后,安安手拄着木棍,满身狼狈,头发也被树枝刮的凌乱,这山路崎岖比她想象的难走多了。而平时看起来温暖绅士的大师兄,此刻冷酷无情,连拉她一把也不愿意。
“师兄……”
“干嘛!”
这声音冷漠的,是陌生人还是同门师兄啊?!凭什么他还是衣衫整洁,举止有度?!安安咬牙腹诽,但转眼又谄媚的说道:“你能拉我一把吗?”
“拉你?”陈子意嘴角微挑,坏坏的笑着:“来呀。”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安安兴奋的去拉他的手,却突然发现他的手上全是虫子。
“啊!”安安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山崖,陈子意这次拉了她一把,拽着她的衣袖,让她站好,接着又转身往山顶走去。
安安满心委屈,抽抽嗒嗒的跟在他的身后,慢慢的往上爬。
陈子意听到后,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现在离桑山还不远,想回去言语一声。”
“不回去!”安安倔犟的回道。
“行。”陈子意没再理她。
两人一上午才翻过一个很小的山头,主要是安安拖了后腿,陈子意黑着脸,去打了只野鸡,烤了后扔给她半只。
安安知道自己耽误他的事,不敢抱怨,拿起烤鸡,狠狠的咬了一口。
“嗯?”还挺好吃,饿惨了的安安,一会儿就把手里的鸡吃了个干净,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粗鲁的吃东西,抬眸看到陈子意震惊的表情,安安拿出嘴巴里的手指,瘪着嘴巴盯着他。
“要回去吗?”陈子意再次开口。
安安眼神坚定的摇头,她才不回去,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能永远都出不去,而且陈子意虽然整她,但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行。”陈子意挑了挑眉。
两人歇了一盏茶的功夫,陈子意便再次带着安安往前走。
安安看着他的背影欲哭无泪,心里想不明白,平时那么好的大师兄,怎会变的这么可恶!
不对,以前他还没回陈家的时候,也爱这么捉弄她,不过那时他可一本正经多了,经常是她被捉弄了,还反应不过来,要很长时间才能回过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以为他变好了,谁知却越来越明目张胆,还变本加厉!真是积习难移!
果然那什么改不了吃那什么!
咦?这是不是连自己也骂了?
傍晚的时候两人遇到一条小溪流,安安早已渴的难受,一路上都在想着梅子瓜果艰难捱着。此时看到小溪,立马蹲下,用手捧着喝了起来,等她抬头的时候,陈子意已不知去了哪里,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山。
安安听着周围的虫鸣鸟叫,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恐惧涌上了头,只敢小声的呢喃:“大师兄……”
陈子意打了两只兔子,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终于反思了下,难道自己过分了?
于是轻咳了一声。
安安转头,看到他立马奔了过去,紧紧的抱着他。
“大师兄……”眼泪鼻涕一起流。
陈子意感受到衣服正在极速变脏,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扯离自己的身体。
“你真脏,去洗洗。”
安安赫然,心里却安定下来,跑到溪边把小脸洗净。
“嗯!”突然安安听到陈子意闷哼一声,连忙跑过来看,原来是他被蛇咬了一口,挽起衣袖的小臂上,依然有两个小小的牙印。
安安吃了一惊,蹲下仔细检查,发现伤口附近居然呈乌黑色,脸色顿时一变。
“啊,疼!”陈子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安安心急,一时没有别的办法,直接低头,想用嘴巴吸出里面的毒血。
陈子意把手往旁边躲开,然后凉凉的说道:“这蛇的毒性大,你把我这毒血吸出来,你自己也会中毒的。”
“没事,我等下找点草药就好。”安安拉过他的手。
陈子意看着她低头,愣了下,那柔软的唇贴到手背之时,心里微痒,似有小刷子轻轻扫过,手不自觉的动了动,想要抽回,却被她拽的紧紧的。
安安吸了一口,吐了出来,发现那血的颜色鲜红,心里疑惑。但也不敢大意,又多吸了两口,见没有黑血,长舒口气,转身开始在旁边找解毒的草药。
陈子意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目光随着安安转动,上下打量着她。
小丫头好像长大了。
“咦,这里有七叶莲!”安安开心的冲陈子渊,举起手里的七叶莲。
陈子意倏地收回目光,不咸不淡的说道:“嗯,还能认识七叶莲?”
然后接着清理野兔。
安安没理他话里的讥讽,又多采了几颗,兴冲冲的跑过来,用石头把七叶莲捣烂,便想给他敷上。
陈子意躲了躲,看着她嘲弄道:“女神医,你再仔细看看我的伤口。”
安安不解,看他手里还拿着野兔,便扒着他的胳膊,凑过去看。
“啪!”安安一手打在他的手背上,怒道:“这蛇没毒,你抹的什么那么乌黑?!”
“喏。”陈子意挑起嘴角,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黑灰。
“哕……”安安想吐,没空理他,连忙去上游洗嘴巴漱口。
“让你还跟我!”陈子意一脸坏笑的回过头,继续给野兔宽难解皮。
晚餐在安安的怨念,陈子意的坦然自若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