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谈判
其实自从知道骠骑将军就是谢无稽之后,苏懿虽然纠结过谢无稽竟然不认识她了,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高兴多过伤心的。
比起他的冷漠,他的性命显然要贵重许多。
所以对于跟着谢无稽同去宗人府的提议,虽然不甚欢喜,但也没有绝对的抗拒。
监视嘛,她懂。
如今废太子的事儿在燕京城里面吵的沸沸扬扬,此刻若非她是长公主的干女儿的缘故,也绝对不能有这样的机会。
她需要珍惜才是。
宗人府就在皇宫的后面,虽说亦隶属于皇宫,但比起高强碧瓦的正宫,这里就显得朴素多了。
红墙虽高,却遍布斑驳的印记,上面的琉璃瓦也缺失了不少,厚重的木门也是沉重而肃穆,若非门前站着两尊门神,苏懿都以为这地方是什么死气之地。
其实,这地方的确鲜少有人来,除了颁布圣旨的宫人,或者哪个皇亲国戚走了后门,这里几乎无人踏足。
所以门前乱的落叶厚厚层层,也无人打扫,苏懿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下乱的不行。
她见谢无稽背着身子站在门口,面上的银质面具在阳光的底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然而这样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好似一尊木头杵在那儿,若不是苏懿率先打破僵局,她甚至以为谢无稽并未发现她的出现。
“骠骑将军受累,今日劳烦您了。”
苏懿很难想象她如今的感受,其实自从重生以后,她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她想在谢无稽的身上得到什么。
关心?爱护?身份?地位?
仿佛都不是,她与谢无稽的存在好像是两条本来不应该相交的平行线。
原本是要个子安好的,,偏偏被老天爷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硬生生的绑在一起。
谢无稽为人规矩,所以在家里,该做的事儿他做,不该做的事儿,他一件事儿也不会插手。
关于她在府中的日常,除了极少数的几次与他同与婆母吃饭时表现出的爱护,旁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面表现出兴趣。
谢无稽的兴趣似乎是做官。
别的不行,做官却是一路开挂般,在朝堂上面如鱼得水。
她不理解为何谢无稽如此费劲心机也要爬上最高的地位,但她知道的是,自从谢无稽位极人臣,出现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讽刺的是,如今的谢无稽只靠着做细作,短短的三年内,就完成了前世数十年的运作。
踏门而入,宗人府里的景色映入眼中。
与苏懿原先所想的不同,宗人府里景色虽然萧瑟,但并非无人伺候。
东边的院子就是废太子居住的庭院,门外重兵把守,唯一的出口,门上挂着重锁,似乎是玄铁所制,普通的刀剑根本没有办法砍穿。
行至这里,谢无稽突然停了下来,苏懿注意到他的举动,不禁亦跟着停了脚步。
“骠骑将军有疑问?”
谢无稽转过身子居高临下的看了苏懿一眼。
那神情里面,苏懿说不清楚,总觉得隐含了什么东西,但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他一贯的眼神就是清冷又漠然,看人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件死物,唯一的变化就是允许这死物接近与否。
“确定要进?”
他的问话没有带什么温度,仿佛是例行公事,但苏懿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岂不可惜?”
谢无稽白了她一眼。
那分明是蔑视和无视,又或者是鄙薄和嫌弃。
进宗人府又不是逛大街,若是以来都来了为借口,岂不儿戏?
但因着长公主的相助,谢无稽并没有过多的为难,示意人开了门,带着她走了进去。
苏懿甫一进门,就知道这地方来对了。
宗人府说白了就是关押犯了错的皇子,这地方虽说不比监牢,但也决计好不到哪里去。
可废太子的院子却是不同,院子里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各种花草树木相映成趣,倒比燕京城中商贾的家庭还要风雅上几分。
而院中的一座亭子下,正有一中年正在抚琴,琴声优雅,丝毫没有受到被禁制的影响。
谢无稽拾步而上,距离老远的距离时,就开始抱拳行礼。
苏懿跟着福了一福,而后站在他的身后,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今日又送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来?”
琴声停止,中年男人抬眸问话,语气娇隽,并无身陷牢狱的慌张。
谢无稽急忙又抱了抱拳:“长公主相请,此乃靖安侯之女苏懿,有要事拜访贵人。”
苏懿讶异的看了谢无稽一眼,原来众人虽然毕恭毕敬的对着眼前的人,却也知道,如今这人并无太子爷的身份。
称作贵人?
思及此,苏懿也福了一福,轻声慢语道:“奴乃靖安侯之女,楚阳县主苏懿,见过贵人。”
说罢,往前走了一步,而后弓着身子并未直接起身,直到对面传来了平身的命令,苏懿才缓缓的站直了身子,直面眼前她想要说服的对象。
废太子说是约莫小四十,但不知是不是并未操心政务的关系,看起来要比常人年轻些。
他为人儒雅,气质不凡,只是眉宇中多有忧虑之色,想来虽然住在宗人府并未受苦,到底不得自由。
“寻我何事?小娘子只怕寻错了人,空走一遭了。”
苏懿望了一眼谢无稽,犹豫着不肯说话,废太子立刻明白,嘱咐谢无稽往后退了十步。
这样的距离,苏懿若是低声说话,谢无稽就只能听个大概,但又能在关键的时候立刻出手,防止有人暗杀废太子。
见人走的远了些,苏懿这才重拾了笑容,对着废太子道:“贵人可知,如今的燕京正在流传着什么稀奇事?”
废太子姓屠名萧,乃是当今圣上的长子,据说是当今圣上与原配皇后所生,后来原配皇后病死,今上并未续弦,如今宠幸的只有几个贵妃。
膝下皇子多数,成才者不计其数,若非屠萧在大义上有瑕疵,如今只怕已然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不晓得,莫不是说,我要出了这劳什子地方,重新做回太子吗?”
说罢又摇摇头道:“不妙,这清闲地方,我还没住够,不想出去。”
说这话,屠萧端起面前的杯盏,抿了口茶水,慢悠悠的细数道来:“从前觉着这地方如狼似虎,如今住的久了,倒也心安,比做什么劳什子太子来的痛快。”
苏懿尴尬一笑。
这与她想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废太子当初是弑君不成,才被贬的吗?
怎么如今瞧着,倒好像是自己愿意来的?
“贵人不想出去?”
苏懿想了想又道:“那又何必在燕京散步要复辟的消息,岂不多此一举?”
屠萧不禁轻松一笑:“那不过是底下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我能不能出去,岂是几个黄口小儿传播几句谎言,就能作数的?”
说到这儿,苏懿突然反应过来,这废太子即便身份尴尬,却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主儿,这会儿,是对着她提了戒心呢!
有戒心就好办了,总好过别人说啥是啥,倒显得她找错了地方,想错了人。
“贵人说的是,故此,苏懿今日前来,是想跟您做一笔交易,若交易成了,您出去与否都受益,若不成,苏懿只当今日没有来过,话随风飘散,各自安好。”
说到这儿,屠萧已然听出了她话里有话。
就比如,什么叫出去与否,都收益?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待在宗人府里面显然要比出去来的安全的多。
但是若归根结底起来,问他想不想出去,要不要出去?
他的回答一定是肯定的。
但这是他相信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的理由吗?显然不是。
“不妨说来听听。”
这几年来找他的人比从前多了好多倍,大约是顾念着如今的陛下与从前不同,耳边风也忒多,伤了老臣的心,所以,来的人无一例外,就是要他重新出手,好执掌政权。
说到底,无利不起早,所有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一条相对稳妥点道路罢了,但这不代表着,他可以任人利用,受尽摆布。
苏懿细细揣摩了自己的话,而后缓缓的道出了计划:“我想向贵人借十万两银子。”
语毕,她安抚了屠萧眼中的诧异,紧接着道:“等到明年,还您一个忠君爱国,贤良的美名,如何?”
屠萧听完,却哈哈大笑起来:“我要那美名做甚,如今的骂名虽然难听,但却实在,我的确曾经要弑君篡位,哪里还能有美名在身上,这位小娘子,你费尽心思找到我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开这样一个玩笑?”
苏懿反驳:“只因贵人并非传言所说那般,这个中隐情苏懿不知,但却晓得您心怀天下,总不会看着黎民百姓受苦而视而不见吧?”
屠萧不禁细细端详起眼前的人来,苏懿虽然带着面纱,但周身的气质和说话的语气,不禁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人。
从前,这故人也这般叮嘱过他,要他心系黎民,万不可娇纵纨绔,伤了国本。
他听了。
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