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家破人亡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孙三在被那几个忠字营官大绑押解着回海州城的时候,可能是那几个忠字营官兵欺凌孙三村子的妇女次数太多了,竟然齐刷刷地拉起了肚子,只留下一个年纪还赶不上孙三大的官兵看守着连同孙三一起被抓来的壮丁。
见那些年龄大一些的忠字营官兵一直都没有回来,那个年纪尚且幼小的官兵心里也多少有些胆怯,只是壮着胆子拿着手里比他都高的红缨长枪死死盯着黄三他们,但是其眼眶中已经隐隐约约有泪水在打转,分明是怕得厉害。
从道理上来讲,虽然孙三他们这几十个百姓的双手都被粗粗的麻绳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但面对这么一个怯生生的小兵,这几十个百姓就算是再羸弱,使劲儿拼一把,哪怕是一人给这小兵一脚,也能将他踩成个稀巴烂。
但是,从古至今,这些渔民出身的穷苦百姓似乎被压迫惯了,面对这么一个吼两嗓子就能吓瘫了的官兵,这名百姓竟然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是垂头丧气地低着脑袋看着地面。他们仿佛已经默默接受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好似待宰的羔羊一般被这些忠字营官兵给押到军营中去,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一直到死去。
当然,也有几个胆子大的想要劝说身边的百姓趁那几个年长的官兵撒尿的功夫儿一起反抗。那些百姓们一听能活命,纷纷表示赞同,但是一提到谁打头、谁第一个反抗的问题上的时候,这几十个百姓却都一个个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萎了。毕竟,谁都知道,要是惹恼了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官兵,首先要被杀头的,肯定是第一个站起来反抗的。
但是,孙三却不在乎这些,此时的他,心中只挂念着自己那已经咽气的奶奶。人这个物种,说来也是奇怪,只要心里有那么一点念想,便能爆发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力量。就在那些谁都不愿意出头的百姓还在争议让谁第一个站起来反抗的时候,一直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的孙三却好似一个瘟神一般站了出来。
在其他百姓异样的眼光之下,孙三直直地走向那个小兵。那个小兵本来就岁数小,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见孙三冷冰冰的样子,心中胆气已经被吓走了七八分。此时的孙三,就好像茹毛饮血的野兽一般,竟然直接冲向那个小兵用嘴活生生地撕烂了他的喉咙。其余百姓见状,先是一惊,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逃命呀”,这些百姓才缓过神来,乌泱泱地朝四周乱跑。
那七八个先前去方便的忠字营官兵听见动静,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弓箭、火铳,前去追赶。不过,他们可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个个流露出好似猎人捕猎一大群软弱的野猪一般的高兴神情。
那名只顾着仓皇逃命的百姓,本来就因为生活贫苦而羸弱不堪,再加上他们现在手上又缠绕着绳索,又哪里会是那些杀人杀惯了的忠字营官兵的对手呢?不断有百姓在逃跑的时候被那些忠字营官兵手中的腰刀砍翻,也有不少百姓被那些官兵手里的三眼铳当场射死。就算是被三眼火铳射中之后侥幸未死的,也被那些忠字营官兵趁着他们还未咽气的时候,狞笑着活生生地砍下他们的脑袋。
不消片刻,这名百姓便被七八名忠字营官兵斩杀殆尽,孙三由于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奶奶,腿脚也走得快了些,竟然侥幸逃过了这些忠字营官兵的追杀。就这样,孙三渴了便喝露水,饿了便随便从树林子里采一些野果子吃,紧赶慢赶之下,不分昼夜地走了两天,才回到了自己的村子。
但是自己印象中那充斥着百姓欢声笑语的小渔村,此时已经变成了焦土一片,原本那些在村头嬉笑打闹的孩童,此时却被那些丧尽天良的忠字营官兵给挂在村头的几棵荒树之上,仿佛在向从这个村子里路过的人宣示着这些忠字营官兵所犯下的暴行。村子里最为显眼奢华的里正家那四栋房子,此时也被无情的烈火给烧成断壁残垣。
经历过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孙三的心性已经变了,这些无比悲惨的场面,在过去的这些天里,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这个小小渔民的无比脆弱的心灵。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这世间的苦难加起来,也不会将这个可怜的渔民给打倒。
终于,他来到了这个在这几天中一直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家”面前,可是此时的“家”又哪里还有半分“家”的样子呢?原本便家徒四壁的茅草屋,此时也被那几个丧尽天良忠字营官兵所放的一把火给烧得一干二净;每次他出海打鱼回来之后,都拄着拐棍在门口可怜巴巴望着他回来的奶奶,此时也变成了一具死尸,准确来说,是已经被野狗啃食的只剩下一半的躯体。.
尽管心里已经早有准备,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一悲惨景象,孙三还是悲痛地哭出声来。悲痛过后,孙三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强忍着心中万分悲痛将自己奶奶残缺的躯体给埋葬了起来。
由于不认字,孙三便也没有给奶奶立碑,毕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只有那些豪门贵族死了之后才有刻字立碑的待遇,至于其他的这些穷苦百姓,根本就没有入土为安这个权力。相比于其他因为饥饿和兵灾而暴尸荒野的其他穷苦百姓来说,孙三的奶奶还能入土为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安葬完自己唯一的亲人之后,孙三便简单收拾了一些家中仅存的细软(说好听点儿是金银细软,说不好听点儿,就是几条已经长毛发臭的烂鱼烂虾),前往他处讨一条生路。
经历过半个多月的漂泊之后,本来就穿着一身破衣烂衫的孙三误打误撞之下来到了海州城,又来到了忠字营官兵所占据的地盘。但是这孙三只是孤身一人,又怎么会是那些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忠字营官兵的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