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面礼还能带走吗
再说,眼下这节骨眼儿,谁还能管我们的身契?
“活契也要有契,无契你出去想当逃奴?!”
仆从想想也是,只得原路返回,和另几个其他也要出门的下人撞在了一处。
一番解释后,一群下人就朝着主院走去。
主院花厅内。
云侯夫人周氏正端坐上首,与她面前已经聚集着的十几个仆从奴婢惊惶的神色相比,周氏的神态还是比较沉静的。
方才那几个仆从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当家主母镇定地说道,“……逢此大难,是为云府不幸。但云家绝不连累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你们的卖身契和签的各种活契都在此盒子里。好在这个月的月钱三日前刚发过,原本应当给你们一些赏银的,但大家只怕都知晓,如今侯府上下被抄没,我们身无分文,倒是作不得主了。你们并不在官府抄没的范围内,感谢皇恩浩荡,你们赶紧拿着身契走吧。”
有个婆子跪下来流泪道,“夫人待我们的大恩大德,老奴来生再报。您说是给不了赏银,但我们的卖身契本就值大笔银钱了。我们哪有不知足的?老奴谢过夫人大恩!”
寻常时候要赎身,还得花一大笔钱。如今白白拿走卖身契,相当于得了自由身啊,都是当了一辈子奴仆的,哪儿能不知晓这道理?
当下就许多人上前跪谢,然后周氏身边的贴身大丫环红玉就开始分发,喊一个名字,上来一个人。
也有依依不舍的,虽是得了自由身,但再上哪儿去找云家这般大方又良善的好主家?但再是不舍,也不能留着这里饿死啊。
不一会儿功夫,仆从奴婢就走光了,就剩了红玉。
周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红玉,你也……”
红玉跪了下来,“夫人,奴婢侍候您侍候惯了,奴婢不会离开夫人的。”
周氏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
红玉红着眼眶,“便是吃糠咽菜,奴婢也要跟着您!”
周氏叹一口气,“苦了你了。快起来吧。”
红玉便起身,把那盒子抱了过来。
周氏翻了翻,诧异道,“还有几人没走?”
红玉点头,“紫玉是伺候大姑娘的,还有老夫人身边两个,二房、三房、四房约莫。”
周氏抚额,“你去与她们分说清楚了,眼下我们只有三个时辰时间,离开时除了一身衣物,旁的一概不能带走。她们便是跟着我们,也只有挨饿受苦的份。我们或许连自己都养不活的,还怎么带着她们一起走?”
红玉的眼眶又红了,“夫人……”
周氏坚强地抬起头来,“莫要哭,你去二房三房四房走一趟,若是实在有忠心护主想留下的,每房……最多留下一人。”
红玉点头,“那老夫人那边……”
“老夫人身边……就剩王嬷嬷和李嬷嬷了吧?”她又闭了闭眼,“先……留着吧。”
“是。”她转身便离去,出门时撞上表小姐姜悠然蹬蹬蹬跑过来,小短腿一迈,就迈过了对她来说还很高的门槛。
周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个最能惹是生非吵吵嚷嚷一个月内败了不知道多少云家器皿物件儿的表外甥女,怎么在此刻过来了?
苏氏母子三人,虽在侯府才住了一个月,可光在这姜悠然手里打碎的官窑瓷器,就不下百件。
云家的姑娘小子,没有一个见到她不绕道儿走的。
十足十的败家女儿一枚。
若是她自己生的,恨不能关起门来痛打一顿好好教导一番。
可那苏氏,也不知是一直在养病顾不上,还是本就惯着孩子的,竟是什么也没过问。
她满心俱疲,但仍不得不打起精神,强撑着一丝笑问,“小悠然,你们东西可都收拾好了?若是收拾好了的话,我便让红玉送你们出府。”
姜悠然喘着气,连连摇头。
周氏又苦笑,“你慢着些,还没收拾好也不要紧,还有两个时辰呢。”
其实她知道,圣旨下来的时候,说是有三个时辰给她们收拾,其实就是留时间让她处理好府中这些杂事的。
至于她们自己,只能一身素衣出府,连个玉佩簪子都不能带走,哪里需要这么长时间收拾?
姜悠然呼哧呼哧喘匀了气,这才爬上周氏旁边的圈椅,一屁股坐了下去,才慢慢说道,“大表舅母,我们……我们正在收拾……但是,我们不想走……”
周氏没来由觉得这个平日里说话像个冲天炮仗一般的小女娃今儿说话怎么轻声细语起来?
心里的厌恶少了一点,便诧异问,“你们不想走,你们想怎么样?这侯府也是呆不得了呀。”
小悠然点头,趴在靠近周氏一边的扶手上,脑袋凑过来,小声地问,“大表舅母,阿娘说了,这会儿我们三人是可以带包袱出门的,她让我过来悄悄问您,可有什么东西要我们一并带走的?”.
周氏一怔。
小悠然声音更小声了,“大舅母,阿娘说,我们明面上是要回定州的,但我们一会儿出了侯府后,就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等你们出府后,我们会去找你们的。你要我们带走的东西……也是要还给你们的。”
周氏脸上的神情此刻就变成震惊了。
圣旨说了要抄没家产,若是有旁人夹带私逃,那可就是重罪。
更别说夹带了后再还给她们,那就妥妥的欺君之罪。
要是被查出来,云家和她们母子三个,一个都逃不掉。
欺君之罪,轻则斩首,重则满门皆诛。
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在府上住了一个月养病总共加起来见面不到三次的苏氏,竟然有这样的胆量?
替云府藏私,然后再救济她们?
她眼里浮起了一丝怀疑,她们母子三人与侯府本就是表亲,比之自己妯娌几个的娘家已经远了一层,可以轻轻松松拍屁股走人,为何要冒这样的风险呢?
该不会是……
不,此番侯府没有见一丝血光,已经是上面的大恩了,自己不能拿上下几十条人命来赌。
她准备要拒绝。
小悠然看出她眼里的拒绝,又软软糯糯地说道,“大表舅母,阿娘又说了,上回姑祖母给悠然的见面礼,过于贵重,阿娘担心被我打碎了所以推辞了,实属不该。都说长者赐不敢辞,阿娘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就让我来问问,我还能带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