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起高楼,迎豪客
此时我身边正站在一个面目狰狞的黑衣人,一只手撑着一把长剑,正摇晃的身子正往我的方向倒,锋利的剑上滑落下鲜红的血。
我大惊失色,这人仔细一看,却十分眼熟,眼看他就要倒下来,我起身紧紧拉住他,天,这要是摔下去不得成肉饼。
黑衣人苍白的脸眼神飘忽,忍着剧痛对我说道“带我走。”
我侧头看一看欣乐楼,纠结道“万主管,去欣乐楼吗?”
“不去。”
上午还满目冷漠,现在却奄奄一息,看似如此厉害的人在这种乱世连生命也不能保证。
万主管胸口流出的血已经渗到屋顶的瓦片上。
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把他带下房顶,他却强撑着说道“去把房顶收拾干净。”
我心一沉,敲门叫醒了穆一,慌张道“你先照顾他。”
“穆兰?”穆一双目清明,不像刚刚醒来的样子,我也没在意,连忙爬上屋顶收拾血迹。
当晚我跑去欣乐楼找君九郎的时候,掌柜挡住了我,我站在三楼看着房屋里大盆大盆的鲜血拿出来,十分震惊,问道“还有谁受伤?”
“十公子。”回话的人心不在焉,我朝屋内看了看,纠结道“万主管也受伤了,正在我的店铺里。”
那人回头看了看我,沉声道“你先替我们照顾着,十公子也凶险万分,赵叔和九公子不知所踪,千万不能让任何的人知道万主管的处境。”
我拿着上好的伤药往回走,在欣乐楼楼下见到了买画的小哥哥,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目不斜视地跑进欣乐楼。
我也没敢停留,直接跑回家去,穆一静静地守着万主管,等他上了药,我依旧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直到第二天,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叔在谈水上生意时牵扯出了倭民,世人都知道那水上生意是宁家的,可没想到这宁家全是倭民。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赵叔几人深陷敌营,倭民集结一千死士将赵叔几人围困住。
就那么短短三个时辰,君十郎重伤,赵叔和君九郎消失不见。
欣乐楼成为人们口中无主江山,但也有人传言,只要那万主管还在,欣乐楼就不会倒。
万主管,万主管正在我的房屋里昏迷不醒,我愁眉苦脸地看着他,穆一谨慎的在身边照顾着他,看着万主管如此,我实在心慌,便沉声道“他会不会死?”
“习武之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死。”穆一难得说了这些话。
我转头从窗口的缝隙中看着隐隐绰绰的欣乐楼楼角,皱眉道“我以为没人敢惹欣乐楼,没想到上午还辉煌,下午如此惊险。”
“你认识赵叔?”穆一的声音在静默地房屋中格外清晰。
我对他点点头,然后说道“一万金银票就是他给的。”
穆一忽然沉下脸,我有些怀疑。而穆一双目却一直盯着万主管,过了半晌,穆一平静道“还是不要跟他们来往。”
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只是点点头,表示应承。
正在出门时,穆四的声音传来“穆兰,有客人找你。”
我立马推门而出,往大厅走去,柜台的秦姐姐笑一笑,然后眼神看了看另一间房屋。
房屋中穆二正在给他斟茶,我侧头看了看,穆二身后的人是王大人。
穆二诧异地看看我,我点头示意,说道“你先出去,我跟王大人说说话。”
王大人没有喝茶,大约是看不上这里的茶叶,我撇撇嘴,自顾坐下。拿起王大人看不上的茶水喝一口,道“王大人有何贵干?”
“我派人去西凉找到了你说的那家布庄,那家布庄是天水山庄的产业,而你说的那匹高档的布料,正是天水山庄的少主所穿衣物,你可别说是人家少主来救的你?”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转转眼看了王大人一眼,心里却细细的想着。
王大人见我沉默,又说道“杀人那件事情本来与你无关,可是魏王府的婆子以死相逼,惊动了尘霜夫人为她做主。前些日子她们到县衙时,我正在忙倭民的事情。不过昨天你把尘霜夫人给得罪惨了,今早魏王府就派人送信来说,抓你到县衙问罪。”
魏王府?
这怎么跟魏王府扯上了关系,那个魏王年轻殒命,留下尘霜夫人管理王府,看她是个宽恕解人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眦睚必报的女人。
我又拿着那杯茶喝了一口道“怎么?你亲自来抓我?”
王大人抓人也不像抓人,倒是拿出几分抓人的气场出来啊!
“抓你到不必了,因为现在还有一件大事要解决,此事惊动了皇帝,连带大理寺都抽出人手,我们县衙自然辅助大理寺办案。现在也轮不上你那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王大人的一抹胡须黝黑发亮,搭配着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头一次看得瘆人。
“那您来我的店铺干什么?抓倭民?”
王大人啧啧一笑,道“你这个小小年纪的姑娘,说话这么老气横秋。我来只是顺路,也顺便告诉你一声,尘霜夫人很生气。”
王大人走后我一直在房屋里发呆,后院的绣娘正有条不紊的制作衣服,因为有之前版型,做起来也十分简单,我也基本不上手,只抽空画新的设计图。
听着后院忙忙碌碌工作声,我很是宽慰。
但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那个牌匾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明明是我亲眼看着安装的匾额,的确也是我找人重新定做的。
难道之后是有人趁着深夜休息的时候换回了原来的匾额?
为什么要换匾额,难道只仅仅让我出丑?
这件事情想不明白我真是夜夜难以入睡。
不管白天多么漫长,黑夜总是要来临。
今天黑沉沉的夜仿佛浓墨重重地涂抹在无边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微风轻轻地吹着,冷落的街道上传来几声狗吠,炎热的夏季,此时到有点深秋萧瑟的意思,这是我来到欣乐街见过最凄凉的一夜。
我站在杭记的院子昂头望着灯光暗淡的欣乐楼,昨日还是明月照高楼,今日就变成了夜半孤零露。
昨日今日谁能眼看着杭记像欣乐楼那样起高楼,迎豪客。
我垂眉笑一笑,走出杭记拐过墙角去了欣乐楼。
欣乐楼受了不少舆论的影响,此时并没有多少人,不过自我进来就感觉一股神秘的压抑气息。
大堂的柜台没有掌柜,只有小二来回穿梭,此时也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进门了。
我步履轻盈飘过大堂,往三楼走去。
欣乐楼内虽是灯火闪烁,但一路都站着短襟赫服的男子,气场压抑,面色含煞,若有似无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上楼的我。
这让我有点脊梁骨发寒,经过他们面前时,我还特意巡看一眼,他们除了面色冷漠,那就是一身的腱子身材,让我都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把。
我心里发着毛,但依旧云淡风轻的提着裙角走,他们也不阻拦,直到我走到今晨十郎重伤的房间前才停下来。
相较楼梯边,这里并没有人把守,只有一抹清淡的火光洒在幽暗的门缝上,好似笼罩着一片阴森森地寒气,淡淡地血腥味道渲染得此处幽深恐怖。
我四处看了看,此处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我心肝儿一颤,慌张的咽下口水,便推门就进了房间里。
房间的光线比较亮,巡视一圈,走到幕帘边准备掀开看看里边的情况。
正要先开幕帘的手一顿,敏感的转头朝窗口方向看去,静谧的夜好像传来一丝微妙的声音。
似乎是风吹动树枝发出的恐怖嘶叫声,夹杂着莫名其妙的衣袂翩飞声。
最终我并没有掀开幕帘,心里想着,有人受伤了却还开着窗户,真不会照顾人,走到窗口边准备关窗户。
刚伸手,忽然就被一个黑色的人稳稳抓住了手臂。
我大惊,正要大喊,那人身子一转,好像一只狡猾的泥鳅,嗖一下钻进窗口。
我只觉天旋地转,腰间被他使劲一点,我正预喊叫的声音噎在喉咙里。
正急得跳脚要踢他时,大门处传来声音。我大喜,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一晃,整个人被他揪起来,我还在挣扎,只感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扯出了窗口。
此时我就觉得好像踩在一片云朵上似的,轻飘飘,摇晃晃,显然已经被吓得失去了知觉,只在梦里一遍一遍的叫骂着。
我清醒的时候正被那人丢在地上,然后又忍着疼痛爬起来。
我小心翼翼环顾着,此时黑暗中站着七零八落的人,这是一处很大的校场,四面吹着呼呼的风,带着腥味。
我还发现身边有不少立住的竹竿,竹竿上绑着网子,而那些人围绕着竹竿说的说话,看的看我。
恍惚之间我花了眼,抬头好似见到了万丈悬崖之上有人影晃动,莫名心慌,耳边水浪的声音很大,调笑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此处还飘出一股奇妙的味道。
这是在什么地方?我停了半晌才知道惊慌。
校场上这些人穿着简单,头上裹着方巾,腰上别着鞭子和各种长剑,脸色皆是被风吹过留下的紫红色印记。
而绑我前来的那人正脱下黑衣,转身之际他的脸隐藏在黯夜下,只有那高大挺拔身姿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竹竿下的灯火被他高大的身材挡了一半,而另一半灯光刚好照射在我的脸上。
我眯着眼睛看他,这男人很会找角度,始终保持着不被我看见的神秘状态。
四面除了风,还有水声,我所及的视线之中还有悬崖。这地方就是个一座山崖,建造着绝壁的房屋,都燃着星星的灯火,将漆黑的夜照亮了半壁天。
我小心翼翼动了一下,只听见那人说道“你是谁?”
那人的声音带着探究,透着几分强壮筋骨的力量感。
我蹙着眉,有些生气,撅着嘴巴小声说道“你撸我来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没想到我如此这般,嘲笑一声道“不管怎样,你坏了我的事,不过我问你一些事情,你要是能如实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命。”
我疑惑不解地转开脸,躲避了刺眼的火光,那人一动不动保持着神秘,然后问道“万怜在哪?”
万怜?我狐疑地回头望他,又大又圆的眼睛眨了眨,显得人畜无害,天真无邪,所以这个万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