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破父亡
秋夜,天高露浓,月色绵长。
凌筠潼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涔涔。
小夜灯没开,黑得伸手不的屋里,静得近乎诡异,一如方才梦中的修罗地狱。
哆哆嗦嗦地撑起身,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摁亮床头灯。
「啪」地一声,黑暗褪去,浓稠的暖黄色氤氲了一室。
还没从梦魇中缓过来,凌筠潼浑浑噩噩地倚在床头上,失神片刻,迅速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父亲拨了个电话——
「爸爸,我又梦见那人了。」
凌晨三点,正在日本出差的凌文伦几乎是秒接,紧张地问道:「潼宝,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通知林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凌筠潼吸了吸鼻子,细声细气地撒起了娇,「爸爸,我想你了。」
「乖,你和姐姐在家里好好待着,过几天我就回国了,到时给你带你最喜欢的小丸子和叮当猫。」
听着话筒里熟悉温柔的嗓音,凌筠潼想象着父亲在那边说话的和蔼表情,心里涌出一点暖意,乖乖地回了个「好」。
结束通话后,他将手机放到回床头柜,重新钻进被窝里。
好不容易入了梦,却又是熟悉的修罗场景——
男人赤身***,肌肉紧实,箍着他纤腰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充满了侵略性……
凌筠潼在无助的哭喊中再次醒来。
他痛苦地抱紧自己的双臂,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屈辱的眼泪簌簌滚下来,沾湿了枕头。
这段可怖的梦魇,已经阴魂不散地缠了他整整两年。
每一个哭醒的夜晚,他都要经历这股锥心刺骨的疼痛,心脏如一根根芒针碾过,连呼吸都带着屈辱的疼。
都说时间是伤痛最好的良药,可为什么明明已经过了两年,他还是这么地痛苦?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仿佛在他心里种下荆棘的种子,随着岁月流逝,生出的枝蔓锁住他的心房,无情地扎入他的血肉,叫他生不如死……
才刚满二十岁的花样年华,他却已刻上这辈子最痛的烙印。
—
天际划过几道闪电,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新建的墓碑前站满了哀悼者,黑衣黑裤黑伞,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气氛因为这场大雨变得而更加凝重,在场的人无不面露悲痛,哀伤不已。
因为葬在此处的,是叱咤商场三十余年,金融界的不败传说——凌文伦,亦是他们的亲戚、朋友、老板。
凌筠潼跪在墓碑前,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抽抽搭搭地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三天前,那个说要从日本给她带小丸子叮当猫的父亲,竟在归国途中遭遇空难,全机组人员包括一百三乘客,全部不幸丧生,尸骨全无!
接到电话时,他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场晕了过去。
这是他的父亲,从小疼他,宠他,视他为心肝宝贝的父亲,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亲昵地喊他潼宝了。
「筠潼,你要节哀……」
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孩举着黑伞在他身边蹲下来,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凌叔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担心你的。」
女孩长得十分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修眉明眸,唇红齿白,气质优雅不失婉约。
这是凌筠潼从小长大的青梅,戴岚雅,也是凌文伦为爱子精挑细选的未婚妻。
「不,我还是不相信……爸爸他肯定没死……」
凌筠潼仍是泣不成声,盈眶而出的眼泪又滚下几大颗,无止尽的悲伤源源不绝地袭来。
戴岚雅深叹了声,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怎么抚平他的情绪,只能默默为他拭去眼泪。
一个大男生哭成这样,未免太过难看,但她能理解凌筠潼的心情。
凌筠潼母亲早逝,如今连父亲都不在了,一夕之间,凌筠潼彻底从父疼母爱的掌中宝沦为孤儿,这么沉重的打击,任是谁都没法马上接受。
不远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静静地停在雨中,坐在后座的矜贵男人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边的男孩。
半响,他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醇厚而悦耳,「走吧。」
随行的特助袁青面露惊讶,不解地看向他,「少爷,您不是来接凌公子的吗?」
盛奕宸瞥了眼窗外。
雨幕中,男孩悲痛欲绝,浑身湿透地靠在未婚妻的怀里放声痛哭,对他的盯视一无所察。
他黑眸微沉,冷冷地吐字,「时机未到。」
车子启动的瞬间,凌筠潼心有感应般,忽然转头望过来。
雨水和泪水打湿了眼睛,朦胧视线中,他望着那辆飞速离开的车子,怔怔地问道,「小雅,那是谁?」
戴岚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来得及捕捉到模糊的车影,摇头道:「不知道,应该也是过来送凌叔的吧。」
凌筠潼想想也是,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墓碑的照片上。
父亲生前交友广泛,黑白两道都有他的朋友,凌家最辉煌的时候,即使用门可罗雀形容也不夸张,他想,也许这人是不方便现身,所以才选择了远远送别吧。
葬礼结束后,凌筠潼满身疲惫地回到家里,偌大的客厅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就连管家宝妈也不在。
「回来了?」妩媚的冷淡女声从楼梯口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和漫不经心。
凌筠潼转过身,看着这个父母二十一年前收养的姐姐,关心地问道:「姐姐,你身体好些了吗?头还疼吗?」
今天的葬礼,原本该是由凌巧晴这个大女儿来主持的,可临出门时,凌巧晴忽然说她头疼脑胀,非要留在家中休息。
以为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和自己一样,因为父亲过世的事深受打击,凌筠潼也没多想,更没怪罪的意思,回来了也只是担忧姐姐的身体健康。
爸爸已经不在了,他不希望家里再有人出事。
凌巧晴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扭着妖娆的身姿走过来,将一份文件递过去,「你回来的正好,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凌筠潼疑惑地接过来,上面大写加粗的「退婚书」,惊得他顿时瞪大了双眼,语无伦次道:「不、不可能!小雅不会同意退婚的,刚刚我们都还在一起!……我、我现在就问她!」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这是她父母决定的事,你问她有什么用?」
凌巧晴不屑地睨了凌筠潼一眼,刻薄地说道:「爸现在不在了,没了他坐镇的凌家,和空壳子有什么区别?无利可图,谁还愿意跟你这个废物草包联姻呀?」
凌筠潼僵硬地捏着手里的退婚书,脸上血色尽失。
难怪今天的葬礼,戴家只来了小雅一个人,戴父戴母从头到尾都没露过脸,原来,人家已经决定要悔婚了……
还没消化完情绪,凌巧晴红唇微张,再次投了个惊天大雷,「还有,凌家破产了。」
凌筠潼脑子轰地一声,震惊地望向她。
凌巧晴面露不满,忿忿地抱怨道:「爸这回可真是害惨我们了,最后投资的那几个项目都失败了,亏得血本无归不说,还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那边已经放了话出来,要是不能马上还钱,就把我俩都抓去黑市拍卖!」
闻言,凌筠潼眼前一阵阵发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抖着唇瓣低喃,「不……!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
爸爸虽然热衷投资事业,但做事一向有分寸,怎么可能铤而走险欠下高贷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