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 73 章

平静的日子推着他一步步接近某个时段，日期的数字在飞速变幻。直到某一天，新的挑战从天而降，而这一回可不是从哥谭跃迁大都会那样简单。

这一次旅行，他学会了睁着眼睛。那双平凡、脆弱的肉眼，是球状的，当中充满透明的凝胶状的物质，有一个聚焦用的晶状体，还有一个可以控制瞳孔大小，决定进入眼睛光线多少的虹膜。

宇宙天体发出的电磁波，包括了从无线电波到γ射线频率的很宽范围。而人眼能够感受的所谓的“可见光”是在780n400n这样一个范围。

当他睁着眼睛进行这趟旅程时，才真正明白了自己有多么疯狂，那份从来没有存在感的力量是多么奇妙。它有着无限的可能，它带给他极大的冲击和震撼，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让言语变得苍白无力。

红色和蓝色的醒目星云，色彩缤纷的尘埃云和气体，它们现在就像迅速倒退的火车窗景，像不停变幻的万花筒里三棱镜同各色玻璃碎片的小演出。

科学告诉他，光速是世界上最快的速度，那么现在魔法告诉他，他绝对正以比光速还要快的速度，在掀起一角的时空缝隙中漂移。那块应当黏在鞋底的西瓜皮似乎在宇宙间遗失了，它本来属于大地，来自哥谭，带着街头垃圾桶的酸臭味。

但它在腐烂之前，纵身于浩瀚的宇宙星河之间，坠落在某个黝黑的角落。

那份强大的、折磨他前半生的力量此刻正在他丝毫没做准备的脆弱身躯里蓬勃。在他呆滞的一遍遍祈祷中，长久压抑的力量似乎才算有了归处，包裹住渺小如芥子的主人，让又蠢又傻的他化身一颗弹破时空的玻璃珠。

只要有足够的一指动力，他能钻进空隙中，在一通头昏眼花的跳动间抵达他从未去往的目的地。

它不受控制，却欣赏他的胆识与勇气，在他强烈的愿望下，甚至愿意帮他抵达任何地方、做到任何不可能。

克里觉得自己飞过了太阳——它在璀璨光云里本是那么普通，但当慢慢靠近它，它微弱的光斑舒展开来，逐渐明亮起来。随后，它开始像烛火一样有些耀眼，让不知道是处于什么状态的克里觉得无法视物，但他包裹着他如飞翔的利箭般前进的力量又为那双脆弱的眼睛提供了庇护。

于是最后，它变得璀璨夺目、光明耀眼，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它的热量。那让他不禁泪流满面，整个人止不住蜷缩起来，回到出生前母胎里的新生之态，感受太阳带来的生命感和温暖。

在这一刻，克里有点理解为什么拥有那样强悍力量的氪星人卡尔·艾尔会选择成为一个人类。他身上人间之神的特质近乎归于乡土，或许沐浴在给予他这样伟大力量的太阳之中，卡尔被它的温暖与它赐予的力量所征服了吧。

克里短暂地窥视到了原本只属于小部分人的美丽图景，他紧接着跟随那股来自自己的力量，漫无目的且茫然地体会在太空中疾驰。

那条虫洞通道一样的特殊通行方式把他扯进一颗星球的大气。他没有体积感，没有身体存在、自己飞翔在宇宙间的感受，却莫名有着空间感，他知晓自己的位置，看得见一路疾驰而过的风景。

他于外星着陆，一个来自地球的时空旅行者，花了不到三秒的时间穿越银河，于24号星域扇区某颗行星上坠落。

“我的头好晕，几乎窒息。”

肺部的空气急剧膨胀，脆弱的肺部无法低于这种急剧的膨胀，更无法将其中的空气平稳排出，于是他的肺就会像一对气球一样爆炸。

供氧不足的情况下，意识还可以维持9-11秒。

紧接着，身体会发生瘫痪和抽搐。这一时期，软组织和静脉中快速形成水汽，导致身体肿胀为原来的两倍，除非他有增压服能够约束住身体。

心率先上升，然后快速下降。

动脉血压在30-60秒期间内也快速下降。静脉血压由于气体产生膨胀而上升，一分钟内会超过动脉血压。血液循环将停止。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心爱的、可爱的魔法，救救我——或者，那位正巧在这颗星球执行任务的帅气宇宙巡警，搭把手……”

飞速下降的不止心率，还有他自己。大地在他眼前迅速拉进，克里在这时候还有心情觉得这颗星球的地面长得简直像苹果派的派皮。

就在他即将像颗陨石那样在地上留下一个深坑，顺便结束自己短暂的生命之前，一道绿光射出，迅速包裹住他的身体。

一件绿色的宇航服凭空浮现，具象出的压力服、头盔、手套和靴子通通由绿光化作，意志力让它“活”起来。

克里顺着连结它源头的那道荧光看去，视线随着那抓人眼球的绿色，来到另一个绿色身影上——停在他指间光芒璀璨的戒指上。

“呼……呼……”

克里刚刚冷静，脸上残余着的震惊表现为双目圆瞪的呆滞。假如解读他现在的表情，那绝对是一句“谢天谢地我还活着”。

四目相对——哦超级英雄面具，有些困难。

“嗨？我应该用不着灯戒翻译吧……”一声招呼后，他小声自言。

他露出让人安心的微笑：“你好，这位……来自地球的人类朋友？”

这个笑容这一刻在克里眼中无比帅气。

哈尔·乔丹，身着绿灯制服，有着一头棕色短发的男人，此刻正悬在半空，平举着手臂。他指间的绿灯戒指那一道光芒就像吹气球一样变成一件绿色泡泡般的宇航服，把他与外太空这样的严苛环境隔离开来。正是他救了克里。

哈尔觉得匪夷所思，就在他身边，一个长相完全是人类，临危反应也看上去很自然的家伙似乎穿过了什么虫洞，毫无生息地忽然传送过来。在他意外造访这颗鸟不拉屎的星球之前，哈尔正在执行任务。

哈尔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对方死掉之前及时出手救下，第二件事是用戒指诊断眼前生物的品种。结果就是，这就是来自地球的，在生物学上属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的一名男性。

“……早上好，绿灯侠？”克里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哈尔带着他降落，而克里觉得自己就像在空中毫无依靠的漂浮一般，失重的待在那件荧光宇航服里无法自控。

看样子这颗星球不仅没有适宜的大气，引力也小的可怜。再看这光秃秃的嶙峋地表，总觉得寂静又荒凉。

“你认识绿灯侠？”哈尔对这个家伙很好奇，是地球人，一个普通的人类，但他显然拥有什么科技或是掌握某种魔法，跳跃空间钻过虫洞跑到了太空。

克里缓过神，开始兴冲冲地扫视救命恩人，他深呼吸：“不明飞行物？空军秘密飞行测试？或者说关于发光绿人的传言是真的？”

“绿灯侠是真的吗？”他捯了一口气，“哦当然，我在几年前听到电视新闻报道海滨城天上奇怪光亮出现，超人出现在大都会，同时海滨城也拥有了自己的守护者——一名翡翠骑士……你还在放着绿光，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吗，你当然就是绿灯侠！”

哈尔打量他：这个男人穿着件休闲T恤衫，胸口处带着蝙蝠侠标志的那种；外面套着样式普通的薄外套，看上去像超市打折从服装区随手塞进购物车的；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裤，一双普通跑鞋，看上去就像你家隔壁出门晨跑的邻居。

“我确实是绿灯侠，不管怎样，看上去你像是需要帮助——听你的话说，你不像来自海滨城？”哈尔皱起眉，这家伙看上去简直像意外受害者。

克里诚实地摇头：“我是哥谭人，我叫克瑞斯，先生。很感谢您救了我一命！太可怕了，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惹这么大的麻烦！”

“喔，哥谭。”这个词敲击了一下他的大脑。

哈尔双手抱臂，隔着绿灯的面具盯着这个神秘来客——或者说倒霉蛋里的幸运儿？——一个天赋异禀又乐于作死的家伙。

“我猜你是因为什么意外飞到这的——魔法圈套？实验意外？接触神秘物质？”

蝙蝠侠没和绿灯打过照面，但是超人认识哈尔，他们在太阳系见过，联手解决过地球的麻烦。于是布鲁斯的电脑里也存着从超人处了解的绿灯侠相关资料。

这大概就是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吧。放在克里身上也是一样，他若说“我小时候你就是我最喜欢的英雄之一”那也不是假话。

“嗯，都没有。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

他的话刚讲出口，哈尔却在这时打了个“停止”的手势，他就此止住话头。绿灯侠做出聆听的表情，而包裹在宇航服中的克里什么都没听见。

“肯定是戒指在告知他什么，哈尔还在任务中，这空旷荒凉的星球可不是什么度假去处。”他耐心等待，心里琢磨。

哈尔抿起嘴巴，眉头锁起。克里能从他被半只面具覆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没法对上他的心灵之窗，但面部肌肉的变化依旧得以捕捉。

“出什么事了？你还能把我送回家吗？”他问了个普通人的问题，这非常落难者。

哈尔开始扯着“绿色荧光人”缓慢的飞行起来，克里像只被拖着的气球一样飘动起来。

“我正在执行任务，可以先把你送回地球，但是克瑞斯先生，你确定自己在离开前没有给你们城市的保护者留下什么大麻烦吗？”他控制着速度，似乎在帮克里进行“热身活动”，适应太空飞行。

这时候的感觉同他乘着魔法跌进奇妙的空间夹层时完全不同，克里觉得自己像颗泡泡，渺小又脆弱，头顶倒转的银河让人目眩。

“假如说晨跑时在垃圾桶边滑了跤，不小心搞得一块西瓜皮变成了太空垃圾也算大麻烦的话……”

哈尔回头看了眼自己拴着的荧光人：“我在你身上检测到了10%的能量波动，来自你的体内，性质未知。不过我猜那是什么未被记录的魔法，毕竟我已经遇见过这种情况很多次了。”

克里很难受，他真心佩服那些宇航员，短暂的飞行已经让他有了呕吐的欲望。

“你真是见多识广，绿灯侠。”

哈尔瞥了一眼他的戒指，笑了一下没反驳。

他们一起朝着宇宙攀升，走完刚刚克里坠落时花费不到十秒钟完成的冲出星球大气层的路程。隔着厚厚一层绿灯能量的保护，这回除了晕眩和身处宇宙无所归依的恐惧以外，算是完美的太空之旅。

“虽然这会消耗很多能量，但是我可以超光速飞行，借由产生的虫洞跨越这个星系，把你送回到地球去。”哈尔解释道，“我猜你八成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吧？没关系，只要习惯飞行就好了，一切交给我。”

也许是表情出卖了他，哈尔贴心地安慰了一下克里。被绿灯的力场建构保护的他能够畅通无阻地讲话和呼吸，但那身宇航服外形的保护罩是透明的，他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在宇宙中无所遮掩。

他尽量绷住脸，让它不再显露痛苦：“谢谢，我不晕机，但还没坐过这样别致的‘宇宙飞船"。真是辛苦你了，机长。”

“噗嗤，”哈尔给他逗笑了，“你真乐观。”

“啊，这种意外从小我就体验过许多次了，虽然从没有这么离谱过，但我也做好了这种准备。再说了，我认得你那身衣服——绿灯侠嘛。”

哈尔想到他的出身：“哥谭人都像你这样吗？”

“哥谭人更了解蝙蝠侠，”克里挺起胸膛，展示他外套里的蝙蝠标志T恤，“他们对绿灯不感兴趣，但是我喜欢你，兄弟，我还真不算典型哥谭人。”

哈尔出奇地看了眼这位自己的粉丝，嘴角勾起。这时他们正巧飞到了这颗星球的天幕之上，他伸展开有力的臂膀，将带着戒指的手高举向前——经典的飞行姿势——那抹亮眼的绿色闪烁在幽暗的宇宙中，“呼！”他们冲破大气层，同太空中纷繁缭乱的事物同属一个舞台。

“还好吗？”哈尔慰问了一把首次飞行的普通人。

说真的，太空一日游，还是绿灯侠二人世界的那种，就算晕灯戒他也是兴奋激动的。

克里把自己的脸拉的老长：“没问题，飞翔而已，超级英雄们的拿手戏。”

他这扭曲的表情和平静的语气让哈尔再没放下过他的嘴角：“半吊子魔法师，你看起来还得多练习。”

他的戒指开始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哈尔伸手捉住他的胳膊，近距离的接触，克里体会得到那绿光炽热如炎，而他制服上黑色的区块寒冷如冰。

“我们准备出发，克里，虽然你已经好奇地直视光芒很久了，但还是建议你闭上眼睛。”

[开始星际加速]精华书阁

[目标星球：地球]

[空间折叠]

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拉力，那一刻似乎身处漩涡中心，强大的吸力让身体向前飞去。明明身处真空的宇宙中，可穿透空间的凝滞感像是钻过粘稠的液体。

克里没空在乎哈尔对他的称呼，听话将眼皮紧紧粘在一起。他错过了龙卷风般快速旋转的银河之景，绚烂的光在跨越一个星系的隧道里拉长、扭曲、交织。

“不然可能会晕虫洞穿越，可别在绿灯宇航服里呕吐……”

他偏头看向身边眼睛紧闭的倒霉魔法师，克里应声睁眼，却失声惊叹。

他们正悬浮在太阳系之中，就在地球上空。亲眼俯瞰波澜壮阔的地球，心潮澎湃。

“很难想象，只要你想，就能来欣赏这种美景吧？”沉默片刻，克里收起眼中的惊叹，问向一旁周身静静镀着一圈绿光的哈尔。

绿灯侠总是在发光，至少在太空里是的，在他们飞行时是的，克里能亲眼看到那种光芒，他喜欢这位七色情感光谱中央的意志威勇之绿。

哈尔没有肯定他的羡慕：“绿灯侠，宇宙巡警。虽然不能告诉你太多，但你肯定理解超级英雄的难处。超人也不是能天天跑出来直接晒太阳解闷的，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碌。”

“比如把你这样的迷路羔羊领回自己的来处。”他放开了克里的手臂，继续用能量牵着克里太空漫步。

克里上下打量他，捡起一个新的话题：“你肯定是人类吧，我看我们长的差不多……还是你算是超人那样的外星人，其实有着能用那些绿光在太空来去自如的力量？”

“不，我就是人类，没有比我更清楚怎么从宇宙的某个角落最快回到地球的路线了。”哈尔承认道。

“喔，就像宇航员升空执行任务前会背诵星空图，找到自己要走的路线那样吗？”

“也不全是？事实上我随时可以知道那些线路，可能是因为太多次回到同一个地方了。”

他会想念故土吗？在自己奇妙的首次飞行经历之后被选中成为绿灯侠，戴上那只小小灯戒承受那份宿命带给他的孤勇之后，他为了宇宙和平而奔波，为了保护地球，保护海滨城而走上了英雄之路。

克里见他沉默，很快又换了个新话题：“你是宇航员吗？经历那种隔离室的特殊训练——不然你这职业连一艘科幻小说里的星际飞船都没有、也没有那种兄弟死党或者手下小弟，就靠你自己飞来飞去，你不得心理疾病？”

哈尔微微惊讶地看他，他以为普通人对上能力远远超过自己是超级英雄，思维定式是难以避免的，何况他还自称是个自己的粉丝。

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也许这家伙身负特殊力量的经历才让他如此容易共情吧。

他看着这只倒霉菜鸟：“看来你这次太空之旅给你吓得不清，回去记得看心理医生。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假如有什么后遗症——做噩梦啦、老感觉自己还在失重啊什么的，你可以给我发消息咨询，虽然我只有回到地球的时候才会看收件箱，到时候才能给你意见。”

“我还没吓死都算心理强大了。我在哥谭可是从小到大连个疯子的面都没见过的幸运儿，‘娇生惯养"让我都禁不起大风大浪了。”克里打趣道。

哈尔牵了下手上的绿光，开了个玩笑：“从你家门口一脚滑到银河系以外的太空，差点你就连躺进自己的墓里都做不到了。”

克里觉得他们俯冲向下冲进地球的过程依旧过于震撼，抬起的眼皮再次紧闭——以前他以为自己不恐高，可能因为他去过最高的地方只是俯瞰哥谭。现在他身处宇宙，可以在火星看日落、可以在月球上看地球落下，也能像颗流星一般冲向大地。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觉得，还是哥谭好。”

和哈尔一起飞行的感觉，完全不同于和蝙蝠们一起。克里能用钩爪枪在城市的建筑间滑翔之前，他搭过布鲁斯的便车，搭过迪克的便车，甚至训练杰森时让他也带着自己飞跃过。

和蝙蝠们在月下飞舞，影子般出没于熟悉的城市街巷，做在黑夜中打击罪犯的义警。

他也曾和克拉克一起飞翔，在晴空里，大都会高挂的灿烂太阳底下，听到的是他破开云朵的呼呼风声。

虽然他做不到，但他明白，克拉克能在那时放开能力，听得见所有呼救的声音，看得见所有需要他的目标。他可以随时准备降落，无私的英雄奔向需要他的人身边。

而在太空，在那个浩瀚无垠、漫无边际的地方——

三千六百个辖区，来自于银河各个角落的绿灯侠们在宇宙中孤独地前行。但他们也有需要打破规则，一同聚集解决麻烦的时候。他面对形形色色的外星人，途经千奇百怪的星球，要完成的任务散落在无边星海之间。

他可以面对神明，举起灯戒对着祂大喊“不许动，把船调头，你被逮捕了。”，他也可以在银河战争、外星侵略者间用勇气和意志维护世界。

克里感受到自己正在跟随哈尔回航，就像每次他结束任务后回归普通人身份时赶回地球那样。在哈尔刻意体谅他控制了速度的飞行中，克里把眼皮掀开一条缝，隔着自己的绿色宇航服看得见大气的翻涌，熟悉的陆地与海洋的图画在放大。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段话，其实也并非毫无来由，或许是在太空时，他牢牢保护着自己脆弱人类之躯的绿色能量几乎成了他眼前除去黑暗外的唯一光芒。

“这是最伟大的绿灯侠——哈尔·乔丹的传奇故事。他留给后人的鼓舞将长明不减。他是燎原的星火——引发万世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