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要懂事

三 你要懂事

夏日游过后,小花家小赚一笔,地里的菜暂时都没有了。所以小花暂时可以不用挑菜到集市了,夏季,天亮的很早。她躺在床上,抱着厚重的棉花被子,睡眼惺忪的看着竖窗,窗上的纸已破烂不堪,大颗大颗的雨从屋檐滚落,击打在屋下的石板,细密的水汽从窗户飘进来,小花看见窗前的泥地湿了,水雾在窗前飘着。她从被窝里伸手出来摸摸被子外面,有些潮湿呢。她掀开被子,满脸幽怨的穿衣服和鞋子。山脚下的小村子一下雨,就又冷又潮,冰冷的衣服贴着身体。

真的好讨厌下雨。

她去热锅里的剩饭,放了一点盐进去,把它团成一个球放在碗里,去穿蓑衣和斗笠,然后再去厨房拿饭团,把门简单一锁就开始出门了。

咬了一口饭团,真好,没馊。她看着天,这大概是唯一的慰籍了吧?她到了路口停下来等人,刚好饭团也吃完了,饭粒粘手,她伸出手,雨这么大,能冲干净的。

“等很久了吧?我来了。”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穿着鹅黄色深衣,长长的衣襟在身上缠绕,粉紫色腰带扎系,衣襟层层缠绕,下着砖红色衣裳,衣裳百褶千褶,腰肢款款。

水汽打湿了女子额角的碎发,平添几分柔弱。

吴漾:“走?”

小花点头,二人一起往春社走去,小花低头看着灰扑扑的自己,打着补丁的衣服和裤子,棕色的蓑衣和斗笠,她长得矮小远看像移动的大扫把。水汽弥漫眼睛,她想,吴漾真的很好看。

小花心情不好,二人一路沉默,这几段路都不好走,全是泥巴路,路不平,雨一下,满地坑坑洼洼,装的全是脏水。

吴漾看着被污染的裙角,气不打一处来。

“驾。”有个中年人架着牛车从她们身后走来。

吴漾像看到救星一样,激动说:“我们坐牛车吧?才十文钱,走吧!你看雨这么大,到了春社,我们衣服都打湿了。”

十文?十文是半年的学费呢。她心疼钱,只得说:“你去吧,我想走路,很快就到了。”

吴漾撑着伞不依不挠,“走嘛,才十文而已!你看我的裙子都脏了,我们一起坐嘛!”

小花摇头,“不了,你自己坐吧。”

吴漾看着牛车经过她们身边,且越来越远,说:“坐嘛,我衣服都湿了!”

小花坚持,“你自己坐。”

牛车逐渐看不见影子了,吴漾一脚踩进水坑,小花连忙抓住她,怕她摔了。

站稳的吴漾甩开小花的手,委屈的哭泣,“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打湿的,不过才十文钱,你怎么那么小气!”

蓑衣好像有点漏了,水顺着蓑衣打湿了小花的胸口,一片冰凉。她听着吴漾的指责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忍耐着,吴漾有大小姐脾气,她是知道的,可是当吴漾提出两人一起上学时,她却没有拒绝,为什么呢?

因为她一个人重复走这条路走了很长时间,看到别人总是结伴而行,她是真的很羡慕,她以为她有伴了。所以最后吴漾没有丢下她走掉,虽然吴漾一边哭一边怪她,在众多不满的情绪中还有少许的喜悦。

是的,喜悦。为数不多的喜悦。

到了春社,吴漾一进庙门就开始哭泣,“你看,都打湿了。”有两三个女子围上来将小花挤到一旁。

“我这里有手帕,你头发也湿了,我帮你擦擦!”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离得近,你需要的话我带去你换衣服!”

“我...我可以先帮你们请假,你们快去!”

吴漾满眼泪光,“你们真好,那我去了,衣服湿了,感冒就不好了。”那位青衣的女子领着吴漾出了春社。小花将自己的蓑衣和斗笠挂在了门外,用袖子擦擦头发,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她失落的将自己身上的水滴拧干,感染风寒就不好了,拧干后她一个人走进庙里,大家聊天聊得热火朝天,小花一个人坐在原地,衣服已经拧不出水了,可是还是冷。

***

叶渺渺灰头土脸从厨房出来,边走边喊:“吃饭啦!吃饭!”葛轮坐在葡萄藤下晃着木椅,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处有只棕色毛茸茸的母鸡在咯咯哒的觅食。

叶渺渺正想说话。

葛轮收回视线,躺回椅子里,懒散的看着叶渺渺,“吃饭?确定不是下毒?”

叶渺渺叉着腰瞪着葛轮,“胡说什么?我做饭很辛苦的昂,我劝你善良。”

葛轮呵了一声,明显不信。

她穿过院子走进屋子,小树在擦桌子,“小树吃饭啦。”

小树把桌布放铁盆里,随便搓了几下,“好,这就来。”他端着铁盆往街上一倒,手在腰上擦了下。

几人一起到厨房,四菜一汤。

“这个是什么?”

叶渺渺:“炒瓜颠。”就是有点糊的看不出来是绿色的。

小树:“那这个呢?”

叶渺渺:“油炸饺子皮,就是粘到一起了。”

葛轮...和小树对视一眼,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糖少了。”

小树:“火候过了。”

叶渺渺:“怎么会?我可是跟着厨师学过的。”她拿起筷子自己吃了一口,嗯...吐回碗里,“我会再接再厉的。”

小树:“没事,这才一月,渺渺还有进步的空间,加油。”

葛轮:“厨师是经验活,每个灶的情况不一样,做失败也没事,多试几次,浪费了这么多钱后会发现,我为什么不直接去店买?”

叶渺渺以为葛轮会安慰她的,她哼哼唧唧,“人有失手嘛。”

葛轮:“但人不能一直失手,加油,留给你下降的空间快没了。”他笑话叶渺渺。

叶渺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刮目相看,哼。”

葛轮:“我并不期待呢。”

***

青衣女子:“小花,明日吴漾十五岁生辰,你打算送她什么呢?”

“生辰?”

粉衣女子:“对啊,你不知道吗?你们不是朋友吗?”

青衣女子:“全村的同窗都被邀请去她家了,你不去吗?”

“她,她没有和我说过。”

布衣女子:“你们是朋友我们一起去嘛,放学后我们四个一起去看看买个小首饰送她吧?”

粉衣女子:“啊?首饰会不会很贵啊?”

青衣女子:“所以我们四个人一起出钱嘛,均摊就不贵了。”

布衣女子:“送首饰会不会太随便了?”

粉衣女子:“那个...老师说礼轻意重嘛!重要的是我们的心意!”

小花看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插不上嘴,“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她没什么钱。

吴漾:“你确定你不来?”有人从后面插话。

四人吓了一跳,连忙和吴漾打招呼。

吴漾看着小花,“你真的不来?”

小花纠结,不想错过这次和大家一起玩的机会,可她确实没什么钱,难道要找父母要吗?她痛苦的摇摇头,“我不去了。”

吴漾冷哼,“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小花的心被朋友二字击中了,那三人疯快劝她,“去嘛!去嘛!”小花有些难为情,点了下头。

三人:“好耶!”

隔日小花和父母在田里种地,她准备了一早上,怎么才能和娘亲说,她需要五文钱买东西呢?小花磨磨蹭蹭,心里很慌张,她低头继续挖地,看见父母佝偻的身子,斑白的头发,唉,她有什么资格要钱买东西?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孝顺的女儿。

妇女伸直腰,看着天上的太阳说:“花儿你可以回去煮饭了。”

小花点头,正想走,心里又很犹豫,心好像跳到了嗓子眼,“娘,我,我想要三文钱去买纸和笔。”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大人,怕她轻易戳破了自己的谎言。

谁知妇女只是慈祥的看着小花,说:“好。”说着脱下鞋子,从鞋垫下拿出三文钱。

小花接过钱,开心说:“谢谢娘,对了,下午吴漾生辰,我回去她家玩一会儿,傍晚回来做饭。”

妇女:“吴漾啊,那个漂亮富裕的女孩子?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煮饭。”

小花:“好。”小花得到许可,笑着和妇人挥手,转身的那一刻,突然罪恶感涌上心头,她用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她讨厌这种罪恶的感觉,她讨厌这种欺骗的感觉...

她捏着三文钱走了一路像是要把自己的手指捏断一样,她就这样回了家,做完饭后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顶着大太阳出了门,四人去了店铺买了简单的首饰,还好均摊在每个人头上,刚好三文钱,四人开心的按照约定去了吴漾家,小花到了大门,第一眼时候就傻眼了,和他们用碎石和木头堆的围墙不同,是修整过的方方正正的石头堆砌的围墙,不是木门是铁门,森严庄重的铁门上有铁狮呲着牙瞪着眼像是在看一群不速之客,有位女子上前扣住铁环,往鼓起来的铁上敲,“来了!来了!”有人回。

小花看着女子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原来敲门是铁环的用处吗?

很快有人拉开了铁门,是个老妇人,老人亲切问:“是小姐的同窗吗?”

四人点头,里面有男子在大声吵闹,看见了四人疯狂朝她们挥手,“快来!你们到晚了!”

四人点头疾步过去,小花看清男子了忍不住皱眉,是之前笑话她的那个小痞子。

男子:“小叫花子,你也来了?”

小花:“我叫小花,不是乞丐。”

男子:“小花可不就是小叫花嘛?差不了几个字,我说是吧?”

小花看着面前这个高瘦的人,她讨厌他,她气的偏头不去理他。

“李妈,怎么让他们在这里站着,不让大家进去呢?”有位粉面女子款款从楼梯处走下来,她穿着色长袍,左衽宽袖,长袍上绣着红色花纹,袍下是绿色裙子,上有暗纹。

男子红着脸,“吴漾你今天格外好看!”

吴漾听着夸奖,得意的迎上他的目光,“我哪天不好看?铁牛。”

被好看的人毫无遮掩的盯着,那位叫铁牛的男子有些害羞的别过眼。吴漾扫了几人说:“上楼,其他人在楼上。”

小花有些紧张的跟着大部队,那几人一看见吴漾急忙粘过去了,剩小花一人落在最后,木制楼梯打过蜡油,发着清冷的香,小花看着好看看的木头,不敢伸手去扶,几人浩浩荡荡到了楼上,门口摆着黑色木制屏风,屏风折了几折,上面是木头雕刻的梅树,树上开着梅花,技师很细心连掉落的花瓣都刻出来了,屏风底端是草地和开败的花。

几人穿过屏风,小花才发现门是红色的,房梁是各色图案和花纹,她再抬头,是一个一个的绿色屋顶,每个格子里是统一的花纹。

她第一次见,被惊呆了,立马收回眼,生怕多看一眼被人笑话了。里面摆了好几张桌子,坐满各色各样的人,吴漾领着同窗去了角落里的桌子,小花喘了口气,太好了,都是认识的人,她感到放松了些。

他们没有等很久,饭菜就上来了,吴漾的爹和娘亲说了些客套的话,就开始吃饭啦。

大家都吃的很凶,小花看着面前的螃蟹和龙虾无从下手,她不会吃这玩意,她认识的青菜在她的对面,她小心的瞥旁边的人,旁边的人看着螃蟹也发愁,但好在有鱼,但是小花她够不着啊。她只好吃白饭。

铁牛:“小叫花你怎么不吃?”

小花不想看他。

铁牛:“哈哈!我说你是不是不会吃螃蟹啊?!”

小花一下子被戳中的心事,头更低了。

铁牛:“被我说中了吧?”说完一只手拿剪刀,一只手拿起螃蟹,剪刀剪掉了绑住螃蟹的草绳,“小叫花子看好了,剪掉蟹脚蟹钳,把蟹脐上的盖去掉,去掉蟹肠,揭开蟹盖。吃蟹黄的时候,要去掉蟹鳃,蟹胃,蟹心。蟹脚放凉,肉与壳会自动分开,用最尖的一段把蟹腿肉顶出。沿蟹钳边缘剪开,掰开蟹钳,取出肉。这就完整的剥出一只螃蟹了。”他把剪刀放下,拿起旁边的布擦手,问坐在一旁的吴漾,“喜欢蘸姜末?醋?还是酱油?”

吴漾有些意外,“你还会剥螃蟹?”

铁牛:“也是刚刚学的。”

吴漾:“那你很厉害。”

铁牛腼腆的笑了下,把碗放到吴漾身旁才坐回位置,“小叫花,学会了没有?”说完,拿筷子夹了个螃蟹放到小花面前的盘子里,“还不试试?”

小花看着盘子里的螃蟹又看了眼男子,眼里满是不怀好意,她好讨厌他。她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只得继续装聋。

铁牛:“不会就不会嘛,学习能力真差!”

说着他身旁的几个男子跟着铁牛一起哈哈嘲笑小花。

这顿饭小花吃的很难受,她好想逃离这里,这里不属于她,她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吃完饭后,小花随三人去送礼,送完后她借口想回去了,三人和吴漾硬是让她留下来玩一会儿,她拗不过她们,又待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几人一起玩游戏,小花不会,只好看着几人玩,她在一旁看,她心不在焉等到太阳落下了,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坚定的拒绝她们了,她要回去做饭了。

她一个人逃离吴漾家,虽然太阳落山了,她走在路上却开始蹦跳,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吴漾家比较偏僻,她回头看那座巨大森严的宅子,不偏一点,恐怕修不下那么大的屋子吧?

她恐怕是不会再来这里了,这里拘谨的让人难受。她吭哧吭哧的下山,开心的没有看路,结果一头撞上了去。

“啊!疼...”她赶紧爬起来,对面的老人被她撞到在地了,小花颤抖着扶起老人,害怕的脑袋一懵,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对不住老人家,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她疯狂道歉。

老人站起来,没好气的看着小姑娘,“哭什么哭!我没死呢!”

小花:“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不会要赔钱了吧,早知道不来了,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诊疗费很高的。

老人甩开她的手,“哭哭啼啼的吵死了,你闭嘴,不然我就打死你!”说着举起拳头。

小花一听两眼惊恐,吓得双手捂住嘴巴,更害怕了,不会是什么拐卖人口的贩子吧?她眼泪哇啦哇啦往下掉,跟不要钱一样。

老人无奈拿出一根簪子往她手里一塞,“算我求你了,别哭了。”

小花忍不住的害怕,呆滞的看着簪子和老人,怎么突然送她东西?

老人:“我走了,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他不讹她了?小花立马开心,听见他让她走,她生怕他反悔小跑起来,头也不带回的,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来吴漾家里,她一来就倒霉。到家后,小花心有余悸,才发现,手上握着根簪子,她觉得烫手,把它丢到了灶台上,怎么还给人家?

她左想右想,想不出办法,先做饭,再不做,爹娘回来就要被骂了。

饭很快就做好了,她才又拿起簪子,借着最后的光,还好是根木簪,不太贵重,不然她一定要给他送回去,好像那老人家说送她了?她盯着簪看了很久,它雕刻的很简单,只是一个简单的树枝,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经不住诱惑,小心把它插在发间,我有罪,这又不是我的东西,她小心向上苍乞求,这样好了,就借我一小阵,就让我虚荣一阵,下次遇见我会还给老人家的。

明日又该上课了,第二日,小花突然心血来潮,不编麻花了,只是用一根木簪绾住一半的头发,额角有碎发,她穿着娘亲改小的蓝色映花上衣,觉得心情很好,可惜了,没有镜子,不能照照自己什么样子。啊,她看了眼太阳,快跑快跑,吴漾应该等很久了。

她着急忙慌的跑到路口,吴漾果然到了,她脸色铁青看着小花。

小花:“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吴漾扫了眼小花,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小花有些委屈,明明她等吴漾的时候比较多,偶尔晚到一次,吴漾就那么生气。小花大气不敢喘,小心跟在吴漾身后,两人沉默了很久,吴漾脸色才好点,但依旧是不好的语气,“你怎么换发型了?”她以前从来都是规整的编麻花辫的,土里土气。

小花紧张,“啊?很奇怪吗?”

吴漾哼了一声,“是有点。”

小花尴尬,“这样啊,明天就换回来了。”

两人又是沉默,但是小花感觉的出来吴漾心情好了一点。

对面走来了两人看见了吴漾热情的打招呼,“吴漾,上学呢!”

吴漾热情的回:“二叔,是呢。”

两位中年人看了二人随意说道:“漾妮,你旁边这位瞧着妹妹俊着哩!”

两人继续往前走,小花很是好奇,问:“刚刚你们聊了什么?”他们好像提到她了。

吴漾阴阳怪气的回答:“没听够吗?夸你了,夸你美了。”

小花:“啊?”她突然心跳的很快。第一次有人夸她。

吴漾:“呵。”

课间,小花继续小声背着课上的内容,现在不背,回家可就只剩农活等着她了,明日老师还有抽背了。她捂着耳朵,看一眼板书就闭眼默背,时不时有男子找吴漾玩,男子弯腰半蹲在吴漾桌旁,而小花和吴漾同桌,难免会看到小花。

只是...小花默默叹气,用手盖住自己的余光,挡住吴漾以及和吴漾说话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有意无意看自己...不要瞎想不要瞎想,她掐自己大腿杜绝了这类旖旎想法...

很快熬到了下学,小花发誓明天就换回来,吴漾和几人打招呼小花站在一旁等她们道别,

“你们有没有觉得小花今天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女子小声,“说不出来,顺眼了好多。”

吴漾看了三人一样,她突然换发型了,“你们肯定会不习惯的,有什么值得讨论的,我走了!”

“啊?好,再见!”

“明天见!”

吴漾走过去拉着小花赶紧走,她天天换发型不见得她们夸她!哼!

小花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吴漾好像又不高心了。

两人沉默着往回走,一路寂静,小花突然有些习惯突然发脾气的吴漾了,正想着,前边有十几个高她们一个头的男子,领头的男子很瘦。后边人的手里拿着棍子,小花和吴漾很害怕,小心靠着路边走,谁知那几人并不想放她们走,挡住了二人的路,领头的瘦高的男子歪着头问:“谁是桐小花?”

吴漾看了小花一眼,害怕的往后退了半步,男子往前站到小花的面前,手指着她鼻子质问:“你就是桐小花吗?”

小花害怕,努力捏着手指,抬起头故作镇定回答,“是。”

男子冷笑了一下,二话不说抬手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小花满眼难以置信,眼泪开始掉下来,男人抬手又是一巴掌,“桐小花?打的就是你。”小花整个人愣住了,她应该怎么办?应该反坑吗?

男人左右手交替打在小花的脸上,“你别管我为什么打你,就是单纯的想揍你而已,”说着,提着小花的领口威胁,“你要是敢把打你的事情透露出去,我保证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小花被打懵了,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恐惧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会不会把她打死?

“说话!不说话我接着打你了!”

小花忙不迭点头,她该怎么办?

男人得到肯定松开她的领子,领着几十人走了。

小花在原地哭了很久,她做错了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打她?是不是她不该穿这身衣服出来,不该戴别人的簪子,是上天在惩罚她吗?

她茫然的回头,男子走远了,吴漾...也不见了。他们不会把吴漾怎么样了吧?眼泪滑过脸,火辣辣的疼。

她忍着疼痛到处去找吴漾,直到有村民说看见吴漾往家的方向跑,小花才放心回了家,她一边煮饭一边掉眼泪,晚上吃饭时,她觉得憋屈,忍不住和爹娘说了她被打的事情,小花的弟弟听了,夹着菜抱怨,“肯定是你不对,为什么他们只打你,不打别人?”

小花忍不住哭,“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怎么惹他们了!”她和弟弟争辩起来。

听到头疼的小花父亲,“不就被打了嘛,多大的事情,忍忍就过去了!吵死了。”

小花这才住嘴,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被打的人是她?她做错什么了,明明她都不认识他们...

小花肿着脸洗完碗,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外面月光皎洁,她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只觉得冷,他们真的是一家人吗?他们知道她被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揍了吗?可是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更别说得罪了。

吴漾...她们不是朋友吗?吴漾让她等她一起上学的时候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放在床头的木簪突然短暂的亮了一下,有人在心底质问,你们真的是朋友吗?

小花闭着眼,流泪,我们是朋友,她说过的我们是朋友。

从那日起,路口再也没有吴漾了,而被狠揍一顿的小花再也没有办法独自走上那条上学的路,春社两旁种满了玉米,林子很高,她害怕有人突然从林子里钻出来暴打她一顿,她没日没夜的惶恐,终于决定了和父母说她不想上学了。父母觉得她能认识几个字不被人骗就行了,她是女子又不需要考状元,于是同意了小花的决定。

只是...小花已经十五岁了,和吴漾一样的年纪,很快媒人就上小花家说媒,村里有个残疾比小花大了十岁左右,十几年家中攒了不少积蓄,据说为人忠厚,待人良善。小花父母默认了这门亲事,好日子很快就定好了,那日,小花举着木簪坐在石板前发呆,她一直没有遇到那老人家,怎么才能还给他呢?

她未来丈夫送了她很多簪子,说是金子做的,可是...她还是觉得木头雕的,才是属于她的。

“小花?”恍惚中有人叫她。

“小花,小花,发什么呆?”

“是我们。”

门外走进来三个女子。

小花连忙站起来,说:“原来是你们啊,快进来坐。”

青衣女子:“小花,你今天格外好看!”

粉衣女子:“真的。”

小花穿着男方送给来的衣服,是暗红色的,衣服上有碎花,小花的头发盘了一半,斜斜插着两根银色簪子,下边的头发扎成一束放在胸前,不知道是不是几日不见,眼花了,她们总觉得小花白了许多,还高了一点...

“小花,”突然有人叫住她,“你猜猜还有谁来了?”

小花回头,“嗯?”

三个女子后面走出了一个金色衣服的女子,小花突然就不想笑了。

吴漾:“知道你结婚了,我才来的,不然我再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小花哦了一声,“进来坐吧?”

小花领着四人进屋子,屋子里的彩礼她还没有整理,所以桌子上和地下都是,小花随便把东西一推,“有些抱歉,不好意思,你们随便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水。”

小花正想去倒水,吴漾拿出帕子在椅子上擦了擦才坐下。许是被吴漾的举动刺伤到了,她第一次希望吴漾可以离开这里,她去屋子里拿了水,“我这里只有水,没有茶,怠慢了。”

青衣女子摆手,“哪里的话?我家也只有水。”

粉衣女子看着小花期待问:“小花,你现在待嫁什么心情?激动吗?”

小花苍白一笑,“没什么感觉。”其实这几日她感觉自己像只大鹅一样,被人估计价值,然后出售,好像下一步就要被宰了一样。

一直没吭声的布衣女子小声说:“小花,你,你见过新郎吗?”

吴漾:“是哪个瘸子吗?”

小花感觉被冒犯到了,只是礼貌喝着水。

布衣女子点头说:“嗯嗯,小花,他是瘸了点,但是我见过他一面,距离不远,我看的很清楚,那个人很俊很白。”

青衣女子好像瞧出小花兴致不高,连忙说:“不只这样,据说他家花重金请了个医术很好的老大夫给他看腿,相信不久他就会康复了。”

吴漾:“是吗?那个残废不是看了几十年了吗?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看好了。”

青衣女子小心看了小花一眼,又看了粉衣女子一眼。

粉衣女子:“据说他是除了吴漾家之外全村最有钱的呢!小花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是去享福的!”

吴漾:“我怎么觉得像这种有钱人家为什么会娶一个农民女子,完全是想找个终身免费的下人啊!”

青衣女子:“咳咳!”

吴漾:“你咳嗽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啊,我跟你们说你们不懂有钱人,有钱人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爱好,我可提前跟你们透漏了,到时候倒霉可别怪我!”

青衣女子看了小花逐渐难堪的脸,没眼力见的吴大小姐,她连忙转移话题,“小花这些都是你的首饰吗?很好看呢。”

粉衣女子:“是呢!是呢!看着就是真金真银。”

吴漾看着桌上木盒里的簪子,“我也觉得很好看呢!”

青衣女子:吴大小姐终于开窍了!

吴漾拿起簪子左看右看,“样式也很别致!”

布衣女子点头说:“我觉得他还是很珍视小花的,小花你一定会幸福的!”

小花被安慰到了,笑:“为什么呢?”

布衣女子:“直觉。”自然是因为...他帅!

簪子不好,吴漾拿起一枚银镯,反复在手上比划,然后戴了手上,问大家:“好看吗?”她晃晃手。

青衣女子皱眉,“好看是好看,只是...”

吴漾开心,“不如你送给我吧,小花,它很适合我,看在我快走了的份上。”

小花一时局促,她犹豫后问:“走?去哪里?”

吴漾开心看着镯子,爱不释手,大方说:“我要搬家了,搬到金明那边去,再也不回来了。”她上次亲眼看见小花被揍后就不敢呆在这村落了,她怕下一个莫名其妙被揍的就是自己,她整天哭着求她爹,她娘看她伤心,只好搬家了。说来也巧,她爹刚好做生意发了一笔财,足以让他们在城里买房,她相信城里的治安绝对比山村好。

小花:“那...这里的房子怎么办呢?”

吴漾毫不在乎,说的极为轻巧,“卖了,”她娘亲想留着,可是她不想,她讨厌这里,这里只有痛苦。“说来也是凑巧,卖给了你丈夫。他们想换大房子,我想换到城里,大家一拍即合。”

小花不自觉捏紧碗,“啊?”

吴漾站起来,“这镯子送我了吧?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差钱了。”

小花想着该怎么拒绝。

吴漾:“说起来你从来没有送过我东西,反正我也要走了,以后我应该都在城里了,我们也见不着了,就送给我吧?”

小花犹豫了。

吴漾:“别小气嘛,这里这么多,我不管是要了其中一件而已,谢谢啦!”说着又阴阳怪气,“你以后也是个有钱人了!”

“对了,你的婚礼我就不来了,祝你新婚快乐!”

吴漾自说自话,朝小花挥手,就走了。

三人见吴漾走了,她们也走了。

小花送三人到门口,几个人越走越远...

你们真的是朋友吗?

小花开始头疼,又开始吵起来了。

我们是朋友。

哈哈!朋友会拿走你结婚用的镯子?

...她要走了,就当是离别礼物,

哼!朋友会对当初丢下你的事只字不提?

她...也许是害怕,对,害怕。

...那你呢?你就不害怕吗?如果是你,你会丢下她逃跑吗?不会,对吧?你肯定不会的。如果她会,她就不会忍着痛去找吴漾了,她以为吴漾会出事了。

你们真的是朋友吗?...

我们真的是朋友...吧?她开始有些不确定。

如果是我,我一定恨死吴漾了,如果不是她,我就不会被人揍,如果不是她,我就不会辍学,如果不是她,我就不会嫁给一个瘸子!我恨死她了!

...

不,小花艰难的理着逻辑,不是吴漾的错,不是她的错。

那是谁的错?

谁?...我,我的错,小花行尸走肉般回屋子,是我的错,是我家穷,我才需要早早嫁出去为家人减轻负担,是我的错,女子就不应该上学,不应该走上春社那条路,村里人说女子去庙堂,是不被允许的,一定是我,一定是我触犯庙中的神灵,才会犯下如此大错,是上苍,是上苍在惩罚我...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呵,是吗?

是。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氿愿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氿愿
上一章下一章

三 你要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