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死亡是解脱
受尽凌辱的少年艰难的抬起头,牵扯嘴角,流露出温柔的笑意:「郁臻,你来了。」
你来了……
郁臻的脑袋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她愣愣的看着宋晨。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记忆?
是哪里出现了纰漏,还是克鲁美苏斯的故意而为之?
郁臻托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他面前,声音颤抖,强忍着心痛,说:「嗯,我来了,别怕,一切都有我。」
直到这一刻,宋晨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脑袋一耷拉,晕了过去。
郁臻一刀砍断铁链,接住下坠的宋晨,看着琵琶骨上的狰狞的铁钩,咬了咬牙,一狠心,将铁钩拽了出来,顿时血肉翻飞,贱了她一脸血点子。
她将宋晨抱在怀里,面色阴沉的出了地窖。
回到房间里,将晕过去的宋晨轻轻放到床上检查伤势。
他的左眼被人生生的挖了下来,肩胛骨和琵琶骨粉碎,小腿骨骨折,失血过多,伤势太过严重,郁臻根本没办法治疗。
郁臻心痛如刀绞,忍着滔天怒意帮宋晨先清理干净伤口。
她声音温柔却满眼厉色:「你放心,敢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生不如死,不过眼下,我先给你找个医生,等着我。」
郁臻起身出了门,将门锁好,提着刀,杀气腾腾的前往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实,隐隐约约透出几分光亮,还有男人的交谈声。
她怒火中烧的一脚踹开房门,木门吱嘎两声,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可见郁臻力气之大。
屋内受惊的两人纷纷朝郁臻看过来。
「菲斯!你在这里做什么!?」洛克皱着眉头,他下意识的朝卢卡森看去,见卢卡森面露垂涎之色,立刻假意呵斥:「赶紧出去!」
卢卡森盯着郁臻的小脸,舔着嘴唇兴奋的直抖眉毛:「哪里来的华夏女人?!」
他走向郁臻,眼中的欲色不加掩饰:「倒是能和我那小奴隶凑成一对。」
洛克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一声不好,他父亲卢卡森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不过了,手段残忍,极其变态,以凌辱虐待奴隶为乐,特别是漂亮的美丽的……
他对郁臻本人十分好奇充满疑问,还不想让她死!
正欲开口劝阻父亲,可当看到郁臻那冰冷的神色后,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对啊。
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一只乖乖待宰的小绵羊!
也许可以借菲斯的手……
郁臻的面皮上结了冰,双眼猩红阴鸷,她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卢卡森,握着刀,一刀砍向卢卡森的臂膀。
寒光闪过。
手臂应声而落。
大股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洒了一地。
她的动作太快,卢卡森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先是一愣,目光缓缓朝下移去,看着地板上的断臂,又看了看喷血的伤口,终于回过神来。
紧接着捂住伤口,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啊啊啊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洛克也被郁臻的狠劲儿吓到了,本以为她顶多就是吓唬父亲一下,没想到竟然会二话不说就砍掉了卢卡森一只胳膊。
不过,这正合他心意。
「疼吗?」郁臻幽幽地问。
卢卡森跪在地上,失血过多的脸色发白,痛得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一层汗,他抖着声音道:「你,你这个下等平民,竟然敢对伯爵动手,我,我杀了你!」
郁臻冷笑一声。
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忘记逞威风呢!
「洛克!你愣着干什么呢!?」卢卡森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伤口面积太大,光用手根本止不住血,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脑袋就开始发晕了。
洛克闻言,象征性的想上前劝阻郁臻:「菲斯……」
「滚开!」郁臻一脚将他踹飞,目光阴冷:「这里没你的事。」
说完,小手一挥,又是一刀下去,将卢卡森剩余的手臂也砍了下来。
伤口处如喷泉一般往外喷溅,点点落到郁臻苍白的小脸上,配上她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活像是个从地狱归来的罗刹。
双臂皆被斩断。
其痛楚就连皮糙肉厚的奴隶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从小锦衣玉食奢靡无度的卢卡森。
这次他只张了张嘴吧,还没叫出声来呢,就直接晕了过去。
一地的血。
洛克暗暗心惊与郁臻狠厉,也同时庆幸当时的他并没有对郁臻出手。
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父亲。
洛克忽然感觉爵位正在向他招手。
没用的父亲,终于要死了!
可他并不知道,郁臻为何会突然发怒伤害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郁臻冷冷的撇了卢卡森一眼,抬头朝洛克看去,吩咐道:「现在去找最好的医生过来,我这里有个病号。」
卢卡森没有拒绝的权利:「好。」
郁臻转身朝门口走去,到门口时,忽然驻足,微微侧首:「不要让他死了。」
「好。」
郁臻刚出门,就看到门外的莉莉。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抱着玩偶,惊恐的看着郁臻。
刚刚的那一幕。
她全都看到了。
她信任的菲斯,竟然砍掉了她父亲的胳膊!
郁臻走到她面前,冰冷的手指抚上莉莉的脸颊,皱眉道:「你在发抖,你害怕我。」
她说的笃定。
莉莉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父亲伤了我的朋友,该死。」郁臻垂下手,淡淡的道:「但我不会让他死的那么痛快,你想报仇,随时恭候。」
卢卡森将宋晨伤的那么严重,她必然不会心慈手软。
郁臻说完,转身就要走,莉莉忽然从身后抱住她:「菲斯,怎,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你开心就好,求求你了,菲斯,你可以留下来吗?在这里这里陪着我。」
她的声音满满的哀求。
见到了阳光,就无法忍受在回到黑暗中。
她怕郁臻走了就会回到之前的模样,她无法忍受。
就算爸爸死了也可以。
只要不回到以前。
怎么都可以。
郁臻掰开她的手,没有回答她,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徒留下莉莉一人不知所措的留在原地。
回到房间,宋晨还没醒,他紧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痛苦,郁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新伤旧伤得不到治疗,体内有炎症,引起的高烧。
她倒了一杯水,从百宝镯里找出退烧药,坐在床边将宋晨扶起来:「你发烧了,吃点退烧药。」
宋晨艰难的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把药吃了。
随即又昏睡过去。
郁臻坐在他的身边,注视着宋晨。
叹气着点上一支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却丝毫没有缓解她心中的忧虑。
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不发达,锈迹斑斑的铁钩穿过他的琵琶骨,很容易会得破伤风。
是会死人的。
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他。
可郁臻从没想过分身会保留记忆。
给她一种,这就是宋晨的错觉。
这才是她现在无法下手的原因。
医生很快就来了,给宋晨检查了身体缝了伤口又开了点药,还是那句经典的台词:我已经尽力了。
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郁臻迫切想要他活下来,她想弄明白,宋晨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高烧一直持续了两天,郁臻忙前忙后的为其擦拭身体物理降温,按时吃退烧药,宋晨终于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
他烧得浑身没有力气,动不了,嘴唇干的裂口子,睁眼看到郁臻,依旧是温柔的笑意:「郁臻,我知道你会来。」
「你终于醒了。」郁臻惊喜极了,她摸了摸宋晨的额头,紧皱着眉头:「还这么烫,什么时候才能退烧!」
她顿了顿,又问:「要喝点水吗?」
「嗯。」
宋晨在郁臻的搀扶下靠在了床头上,他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种失重感,浑身也隐隐约约作痛,他是强打着精神和郁臻说话的。
喝了水,渴的冒烟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一些,他眼含愧疚的道:「又辛苦你来我找了,我不想麻烦你的,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要是不出来找你,宋玉非要当那孟姜女,把长城哭倒了才肯罢休。」郁臻打趣道:「你来这里多久了?你为什么会有记忆?」
宋晨哑着嗓子道:「27年,我醒来就出生再了华夏,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一直到半年前,我忽然脑海里就出现了日落帝国的名字,冥冥之间好像在指引,就偷渡上了一艘货船,可惜货船遇到了海难,被路过运输奴隶的货船捡到,又被卢卡森买了下来,我一直相信我会在这里遇见你。」
世界和世界的流速不同。
外面世界几个月,这里面已经过了二十七年了。
宋晨这是又从头开始活了一回。
但现在这个时代的华夏,和外面的华夏不一样,是连饭都很难吃饱的时代,她很难想象,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是怎么摸爬滚打活下来的。
他吃了好多苦。
在被伯爵虐待的时候,也是家人们支撑着他活下来。
他想见到郁臻。
想见到阿玉,姜兆他们。
还有爸爸妈妈。
这都是他无法割舍的。
郁臻说:「时间女妖拿走了你的二魂六魄,送到了她的世界中,也就是这里,你在外面的肉体因为少了二魂六魄已经变成了痴儿,我得把你的魂魄找回来,你才能完整。」
她顿了顿,有些失魂落魄的道:「我以为会很简单的,你没有记忆不认识我,我直接杀掉你带走魂魄回到现实世界,可现在不一样了,在我眼里,你现在就是平常的宋晨,我下不去手。」
宋晨淡笑了一下:「为什么下不去手?我想回家了,郁臻。」
他忽然握住郁臻的手,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带我回家吧,郁臻。」
宋晨全身上下都好痛,发烧让他昏昏沉沉,烧得他的皮肤都在痛,还有身上那惨烈的伤痕,一道又一道,也在痛。
没有一个地方是舒坦的。
他想死了。
死了就能和郁臻一起回家了。
郁臻看着他,鼻子有些发酸,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脆弱的宋晨,在她的以往回忆中,宋晨应该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从容不怕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他的学霸。
而不是现在这样。
脆弱的好似一张薄纸,轻轻一碰就碎了。
他一直都在发烧,炎症退不下去,这么烧也烧死了。
郁臻什么都做不到,她只能让他减少病痛的折磨,干干脆脆的送他去死。
「你想怎么死?」郁臻半开玩笑的问。
「那我要好好想想。」宋晨笑着道:「吊死不好看,用刀子捅和喝毒药还得等着,干脆你掐死我算了。」
他顿了顿,认真的看向郁臻:「如果是你送我死,我一点都不害怕。」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他这么说着。
这次郁臻没有嫌腻歪的反驳,而是跟着笑着点头:「我们是家人。」
「死之前我要跟你说,我已经帮你报仇了。」郁臻道:「我把卢卡森的胳膊和腿全砍掉了,把他吊在了铁钩上,估计已经咽气了。」
洛克兄妹家倒是一点没伤心。
一个担心郁臻不要她了。
一个正在准备继承爵位。
「谢谢。」宋晨一边说着,一边躺好:「我准备好了。」
「那你忍着点。」
郁臻说着,起身跨坐在宋晨的腰上,她垂着眸子,葱白如玉的两只小手掐住宋晨的脖颈。
逐渐用力。
宋晨感觉到窒息,下意识乱蹬腿,他两只手握着郁臻的手腕,眼睛凸起,艰难的喊着:「郁,郁臻……回家……」
郁臻别过脸,不忍再看。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手头一用力。
只听见嘎嘣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宋晨也彻底停止了挣扎,没了气息,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的眼睛睁的很大,似乎还残留着对回家的执念。
郁臻颤抖着收回手。
亲手杀死自己的家人,这种感觉,折磨的她心如刀绞。
她只能一根根的抽着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这是在帮宋晨,宋晨没有死,这只是假的。
她是在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