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雨欲来

原界，中城区。

位于原界中央的区域之一是一片类似地中海的海洋，故这里的水运十分发达，同时风力发电和工业生产也极其方便，其气候也极度适宜人类居住。

可以说，和月河区和大江区不同，这里是原界的富人区。

姜家的宅子在靠近原界内海的一个小岛上，当地树木葱茏，生态极好，有一座桥直通外界，岛上是旧时代的欧式建筑群，整齐排列，尽显富丽堂皇。

姜氏钢铁集团的总部就在这里。

顾茗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少女疲惫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天花板，自己正睡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房间里甚至还有淡淡的香气，窗口不时吹来未被污染的海风……

「好舒服啊——」顾茗这么想着，不由得想再闭上眼睛，从小出生在贫民窟，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她哪里睡过这样的好觉……

不对！

「啊！我在哪里我在哪里！」顾茗猛的从床上坐起，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又有重新撕裂的感觉。

「对对对——我去拳馆比赛，然后那个家伙偷袭我，」顾茗仔细盘算着之前的回忆，「这可怎么办啊……应该算我赢了吧，不然妈妈的医药费可怎么办……」

自言自语之间，顾茗甚至有了要哭的感觉。

「你一直有自己和自己说话的习惯？」顾茗的床边传来一声好听但冷漠的男声，「还是说你要解释解释为什么神契者要去那个地方打黑拳了？谁派你来的，张家，还是王家？」

顾茗转过头，看到了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脸的姜熠，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破衣服被换掉了！

「你你是谁！我的衣服是……是……」顾茗哪里顾得上姜熠问的那几个云里雾里的问题，陌生异性的注视让他瞬间慌了神，尤其还是在这种暧昧的场合。

这种事情在贫民窟并不少见。

姜熠眉头一皱，无奈且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门外，「衣服是女仆给你换的，你那件破抹布已经穿不了了，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事情，你也不配，满意了吧？」

「哦……」顾茗小手绞了绞，面前这个男生长得很好看，但是说话好刺人呢……

哦对他刚刚问了什么来着……

姜熠深深地看了顾茗一眼，他已经从少女的脸上猜出来，她刚刚完全没听自己的问题了。

「ok——抹布女士，」姜熠又长叹一口气，「我们来点简单的问题吧，首先，你叫什么名字？」

顾茗不满地微微鼓起嘴巴，抗议道：「我不叫抹布女士，我叫顾茗！」

「年龄？」

「16岁半。」

「是哪位神明的契约者？」姜熠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照理来说，神契者的稀少和高贵不会允许他们生活在如贫民窟这种地方。他们一般都会受到教团的照顾，享受在特殊学校接受精英教育的权利，并且在毕业后更加容易进入原界的军方势力和管理层。

受教团管理，实际上也会受到教团内强大神契者的制约。

姜熠这种大公司的继承人，自然不需要去教团登记，虽然这是违反原界法的。

得了吧，那些律法有权有钱的人是不用遵守的……

不过神契者凭借自己特殊的能力，至少也能过得有滋有味，备受尊重和敬畏，不像超能力者，这些本身就出于超能力研究所的人群比起神契者会少很多自由——他们基本上就是原界总督府势力和军方的直属人员。

像顾茗这种混到贫民窟的神契者，还真的不多见。

「这个，我好像也不知道……」顾茗不好意思地嘟哝着，「当初，本来是想去上教团的学校的，不过好像连他们的入学考试都没通过……」

「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契约神是谁？」姜熠有点惊讶，作为神契者，和神明取得联系的瞬间应该就会拥有关于契约神的一切知识，「看你的能力，是控制水吧？」

「对……不过只能控制一点点，」顾茗笑了笑，「听教团说我是水之众神的一位。」

「众神？」姜熠摇了摇头，「怪不得，众神能控制的法则都太弱了，和普通人基本没有区别。」

每个神明，都应该会有控制某种世界法则的能力，比如说姜熠的「雷电与惩罚之神」，雷电是神力的表现形式，而「惩罚」则是法则的本源。

强大神明的神力都是由「物」和「理」组成的，一些纯粹的物神和理神一般都弱上一点。

除此之外，就是我们所说的众神了。

众神，即众多之神，他们往往是神的下属，只能使用某种特定神力的极小一部分。

譬如雷电，其可能性质有「传导」，「燃烧」等众多性质，而作为以雷电冠名的神，姜熠可以掌握其所有性质，但雷电众神只能控制其中的一小部分性质。

「所以你真的不是张家和王家派来的？」姜熠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

「我说了我叫顾茗，不叫张茗，也不叫王茗！」顾茗生气地看着姜熠。

姜熠看着她生气的可奇怪啊，话说回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顾茗下床，右手扶着受伤的左肩。

「我是那家拳馆的主人，」姜熠笑了笑，「你的报酬都是我的钱。」

「啊？」顾茗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的报酬？当初菜市场的传单上说赢一场有一万的。」

「菜市场？」姜熠愣了一下，原来姜凌这家伙平常是这么宣传的，「你刚刚自言自语说什么医药费？」

顾茗缄默不做声，许久才开口说道：「是我妈妈，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需要很多钱买药……所以我才背着她去你的拳馆打拳……」

姜熠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是很模糊的形象了，只记得记忆里的她是个很温暖的人。不同于自己早早离开自己家族的父亲，自己的母亲虽然很早就去世了，但在姜熠小时候教育过自己最基本的做人底线——

不像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怪物。

他只是仗势欺人，嚣张跋扈，不讲道理，但姜凌那个家伙除此之外还嗜血病态，滥杀无辜。

就算是作恶，也得光明磊落。

自己的母亲是姜熠为数不多尊重的人，他也尊重那些尊重母亲的人——这种品质在原界也渐渐变少了很多啊……

姜熠看着顾茗，露出了外人从没看到过的温暖笑容。

「……你打的很好，奖金不会少你的。」

同时，在姜氏钢铁集团的研发中心地下室。

「老太爷，这是王家发来的信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给躺在病床上的一个形容枯槁，风烛残年的老人递上了两张烫金纸。

老人困难地拿过两张纸，粗略地看了几眼，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老人正是他们口中的姜老太爷，姜家如今的家主：姜平。

「……王家可真是等不及了啊，」姜平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儿子不争气，两个孙子也不争气，姜家还能交给谁呢……」

本来自己的儿媳可以担此重任，可惜也是英年早逝。

「老太爷，我能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吞并我们集团啊！」男子的情绪略微激动了点，「两位少爷整天都这么铺张浪费，横行霸道，本来就很影响我们做生意，二少爷居然还把我们重要的实验结果拱手让人，这……」

姜平艰难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阿勇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是出于忠心，」

老人急促地呼吸了几口，「可我又何尝没有管教过他们两个？熠儿还好，他至少听我的话会稍微收敛一点，但凌儿？」

老人苦笑一声，「他看上去很早就想离开这个家了。」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旧文明时代了……做人狠点固然没错，但姜凌，实在太过了。」老人说到这里显得有些恼怒，拿着纸的手也有点颤抖。

「为了完整的「噬神」之法，就为了神的力量？」姜平把纸扔到一边，「迟早有一天，噬神的人会意识到自己的愚昧！」

就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啊……

「熠儿的情况一直稳定吗？」老人稳定了一下情绪，转过头问道那些穿着研究服的人。

「老太爷，您应该多关心一下您的身体情况，不要动怒……」，一个坐在复杂显示器前的男子哆嗦着说。

「我问，姜熠的情况稳定吗？」姜平眯起眼睛，他一点都不想废话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命中注定的生死是逃不掉的。

「是……是的，大少爷和雷电神的契合度非常好，就算没有接受过相应的祷告训练和信仰教育，他仍然能很好的运用神力……」

研究人员连忙调出数据，一条一条地和姜平报告着。

「嗯。」姜平听完了他的报告，明显疲惫了很多，随即他对穿黑西装的阿勇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阿勇，还得麻烦你帮那小子铺路了，」姜平无力地笑了笑，「还有和老葛一起，你们两个我绝对信任。」

阿勇感觉眼眶温热。

「虽然熠儿顽劣不堪，欺善作恶，但我相信我的儿子和儿媳教出来的孩子，内心肯定不是和表面一样一文不值。」

姜平说罢，看向自己床边的各类电子仪表，上面的数值和波动正是这位枭雄人物一生最后的坚强。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去引导他，去救赎他啊……」

张家，王家，两家作为各类大型机械的制造商，在原料等各方面都和姜家联系紧密。

不过我们一直都说，有利益冲突的地方就有仇恨的产生。

张家和王家近年来对姜家优质钢材的价格越来越不满，故两家在某些方面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共识，那就是「只有吞并姜家并接手他们的生意，家族才能继续向上发展。」

听说王家发迹，是因为家主曾经接受过姜平的指导。

两家近年来的发展确实迅速，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和姜家正面对抗——

直到姜家二少爷姜凌的出现。

王家家主王仲城第一次见到姜家二少爷，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那个少年笑容病态，慢慢递给自己一份关于姜家生意账目资金流动的细则，并承诺在自己家的企业里渐渐安插王家的人。

与之交换的条件是：在王家吞并姜家后，留给自己百分之二十的家产，并允许自己入赘王家。

王仲城很高兴，一边暗自嘲笑姜平那个老家伙把自己孙子教成一个白眼狼，一边也嘲笑姜凌的天真。

百分之二十？

做梦！

当时他便满脸笑容地和姜凌签订了一份契约，但在他还沾沾自喜时，姜凌却开口说道：

「哦对了，王叔叔，那份契约，是承转与等价之神拟定的，」姜凌没有血色的脸上挂着一丝阴冷，「她的大名我相信你也知道，违反契约的后果我觉得你也略知一二，所以，竭诚合作吧。」

承转与等价之神，等价之理象征绝对的平衡，交易双方的任何一方违反规定，都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王仲城就这么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东西耍了。

「姜家少爷那边传来消息，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王仲城接通了一通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如是说。

「姜熠呢？」王仲城冷静问道，「姜家虽然暗中豢养了很多神契者，但大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众神之流，但那位大少爷我们还真的要好好斟酌一下。」

「请您放心，教团的神职人员我们也请了一位。」电话那头的人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王仲城深吸了一口气，「姜平那个老头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出现了些许沉默。

「活不过三天。」

王仲城用钢笔轻轻敲打着桌面，思考许久，电话那头的人也等待许久。最终，王仲城终于做出了这个重要决定：

「今晚动手。」

姜家的各个角落，各个部门，都有一些位高权重之人在那天收到了二少爷姜熠的讯息，皆是脸色剧变。

整个姜家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且诡异，但每个人却仍然装作若无其事。

除了姜熠，他是真的悠闲。

姜熠牵着自己血统珍贵的宠物猫狗在他专属的后花园里转悠，今天那个叫顾茗的家伙一直急着要回去找妈妈，于是姜熠就给她上了最好最贵的纳米机器人药物，并派人把她送了回去，自觉做了件好事的姜熠心情大好——

你看我虽然平时做些欺压百姓的「调皮恶作剧」，但也是做好事的嘛！

「啧啧！」姜熠想着想着有点被自我感动了，也许他并没有这么差，说不定明天给路上乞丐扔点钱，自己就能直接洗白上新闻了。

想想还是算了，那些穷鬼实在又脏又烦人，要不是那顾茗长得还不错，自己睬都不会睬她，更别说在昨天晚上救下她了……

虽然他确实也对其他神契者感到好奇，不希望他们死的这么快。

姜凌站在不远处的阳台上就这么冷眼看着姜熠。

「呵呵……」姜凌发出怪异的笑声，「你也配拥有那种强大的神契？这种力量应该是属于我的！为了那种力量，家族什么的我全部不在乎！」

自言罢，姜凌和远处的姜熠都抬头看着太阳。

夕阳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