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学艺
月黑风高。
睡眼惺忪的赵磐儿已经提着长灯推开了房门。
刚走到佛像下,他抬眼看着在月色下慈悲怜悯的看着自己的佛像。
突然想起自己来谷的第一天,现已过月余,已然换了一副心境。
于是他朝着佛像双手合十,虔诚的做了一揖。
然后又加快脚程朝竹林里的梅花桩急速走去。
梅花桩就在眼前,一片劲道的竹叶如若鬼魅一般,从黑暗中朝他脚下扫去。
毫无疑问,赵磐儿摔了一个利落的狗吃屎。
“蠢货!”
熟悉的声音从竹林间传来,赵磐儿抬头一望,只见他师父斜躺在一根细若无物的竹节上,单手撑着下巴,又拿出腰间的酒灌了一口。
“不爬起来,等着我扶你?”老者又抬手扯下一片竹叶,夹在指缝中略施巧劲朝着赵磐儿一挥,竹叶如剑一般朝着赵磐儿脸上划下去,语气带着怒意。
见那竹叶就要划下,赵磐儿侧身一躲,那片叶子凌厉的从他脸上划过,耳鬓的发被削断几根,他狼狈的拍了拍头上的落叶,然后对照老者做了一礼,“师父!”
老者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口气,翻身下地,站在赵磐儿面前,道:“扎马步!”
赵磐儿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然后伸出双臂,沉下深蹲。
老者的白眼快翻到天上了,他抽出斜插的烟杆,然后用力朝赵磐儿的手臂、背部、臀部、小腿处用力敲去,赵磐儿顿时痛的龇牙咧嘴。
正要朝小腿摸,老者沉声呵道:“入门先站三年桩,扎马步是为了调节你的精、气、神,一练腿力,二练内功,你这软绵绵的劲儿是要绣花吗?!你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伸的有气无力的!双脚向外与肩同宽,微微蹲下,重心下移,最后双脚张开,手心向下。”
见赵磐儿动作终于标准了,老者又跃到竹竿上斜躺着。
“知道我为什么认了你当徒,但是现在才教你习武吗?”
赵磐儿头上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无心他想,忙摇头。
“我看你了月余,再累再苦也不多言、不多语。”
扎磐儿咬牙切齿的心叹道:您是师父,我是徒弟,您吩咐的我哪里敢违背?要是咱们颠过来,你当徒弟试试?
“性子不错,不骄不躁,耐磨!”
赵磐儿暗骂,他奶奶的,你以为我不想揭竿起义吗?您武功这么出神入化的,还能召唤大鹏鸟,我打的过你吗?
他的腿已经开始止不住的打颤,欲哭无泪,“师父。”
赵磐儿刚要踉跄几步,青鸾已经端了一盏香炉过来了,然后朝着赵磐儿的胯下放去。
袅袅的香烟从赵磐儿裆部升起,暖意从他胯下熏起差点让他尿出来。
老者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真他娘的太早了!”然后对着青鸾道:“你帮我守着。”
青鸾可怜兮兮的看着赵磐儿,皱着眉感叹真是惨无人道,但嘴里还是恭敬道,“好。”
老头儿轻描淡写的转过头,对着赵磐儿说,“对了,午时回来做饭,下午继续。”
见老头儿走远了,赵磐儿抬头,对坐在梅花桩上,翘着腿梳着辫子的青鸾说,“青鸾.....”
“别叫我,没结果。”青鸾晃着腿,直接拒绝。
“姐......”赵磐儿市井长大,察言观色,扮苦装可怜信手就来。
青鸾从梅花桩上跳下来,叹了口气,随着他的话说,
“弟弟,不是我不帮你,那老头儿我可真惹不起!况且,这也是为你好。”
她眼光看着老头儿的背影,变得深邃起来,一时间讳莫难辨,沉声道:“他已经混吃等死了那么久,我已经太久没见过他有这心思了。”
青鸾转向赵磐儿的脸又明艳起来,低下头,笑道,“小子,你走运了!”
白花花的胸脯露在少年面前,咫尺之间,惊得赵磐儿心中一荡,脚一踉跄,直接跌在香炉上。
接着青鸾嘶了一声,伸手捂住双眼。
然后,满竹林都是少年凄惨的叫声。
“蠢货!站起来!”伴随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个石子从远处飞来,正中赵磐儿小腿。
赵磐儿顾不上小腿和屁股上的灼热感,欲哭无泪的忙站起身,又委身蹲好。
青鸾捂着嘴笑了笑,又摊了摊手,低声凑在赵磐儿耳边,“你看吧,这老头儿的境界,我哪里帮得上你?自求多福吧!”
一连数月,赵磐儿已经能上桩扎一天马步,没有之前的无力感和疲惫感,甚至还有盈余。
接下来训练难度加大,需赵磐儿头顶一碗清茶,肩挑一担,去河边打水必须保证头顶的茶分毫不洒的送到老头儿面前。
并且,茶水的温度不烫不冷,刚好进嘴,此茶香的滋味、香度才能受到最大程度的展现。
在赵磐儿打没少挨、骂没少训,终于能把茶合格的送到老头儿嘴边时,已经又过数月。
训练愈演愈烈,强度越来越大,早背书晚训练的日子赵磐儿都不声不响的咬紧牙关都挺了过来。
两年后。
天开始冷了。
赵磐儿这晚刚把碗洗好,他刚推开门,搓了搓手然后朝手心呵了一口气。余光就憋见一物什从黑夜中窜出,只冲他命门而来。
他敏锐的眯了眯眼,翻身一跃,然后从地上抓起一个石子就对着黑夜中一扔。
一声闷响。
赵磐儿顿了顿,赶紧上前去,“青鸾姐?”
青鸾看了看有些淤青的手臂,一边揉,一边抱怨道:“你这小子,不过数年,真是大有长进!难怪主人说你是奇才。”
黑暗处又走出一人,沉声怒道,“我看你是真的要成人了!手脚都混懒了!连这么废的暗子儿都躲不过!”
然后又面不改色的把袖口边,因石子射出破洞捏在手里藏起来。
青鸾朝着老者吐了吐舌,“从古至今你看看哪个不是说撒娇女人最好命,成天习武这算什么。”
“你是女的吗?”
“我现在是啊!”
老者猛吸了一口烟,压住心底的怒火。
赵磐儿忙找来跌打膏,递给青鸾,“对不起,青鸾姐,我不知道是你。您明天好好休息吧,我会好好练功,不会偷懒的。”
老者道,“不用了。”
赵磐儿和青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从屋里拿出一件虎皮的大氅和粗布衣服扔到赵磐儿手上,看着远方的边际线,若有所思,“又过一年了,明儿个年三十,你先好好休息,带你出去玩儿。”
青鸾喜出望外喊道有不可置信的喊道,“主人,你是喝醉了吗?还是中毒了?我们有多久没有出去了,今年怎么想通了要出去看看?哎呀,我好紧张,我现在扮人可算扮像了吧?对了,你怎么不给我送衣服?天冷了,我也冷啊!你厚此薄彼!你忘了我在这儿山底陪你的这么多年......”
老头儿啐了她一口,然后怒目而视,摔门而去,“全身都是毛,你冷什么冷!”
青鸾对着紧闭的房门,冷哼一声,“毛什么毛?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又转头温和的对着赵磐儿,”托你的福,我都多少年没有出去过了!早已都忘今夕何夕了,不知外面结束战乱没有,人间是不是还血流成河。话说,别看着这老头儿平时对你这小子又打又骂的,你看多关心你!又是大氅又是衣服,咦?你看你长高了不少,以前还矮我小半个头,现在都比我高了这么多......”
青鸾自顾自的说着,全日没注意拽着大氅,紧紧低着头的少年。
他眼底有滚烫的热泪,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窜过四肢百骸。
身上的衣服还是奶奶在的时候做的,现在长高了不少,缝缝补补的很久,洗的也快透了。
他曾经以为,他再也没有家,再也没有亲人了!
赵磐儿嘭的推开门,吓老头儿从床上惊的差点跳起来,“你个蠢货!嫌我活得太久了吗?”
谁知赵磐儿突然低着头跑过去,一把抱住老头儿,哭道,“爷爷——”
老头儿一惊,又柔和许多,看着抱着自己痛哭的那个少年,干咳了一声,低声说道,“爷爷?你这辈分才乱的,我怕是你祖宗!”
门外的青鸾抬起衣袖,擦了擦脸,妈的,太感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