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山庄
睚眦山庄房舍众多,鳞次栉比,屋顶犬牙交错,龙、凤、狮子、天马等瑞兽一字排开,甚是好看。
灰袍少年悠悠醒转,发觉自己正处于一个略显华贵的房间内,床边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少年元亨在用自己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
“我…我这是在那里?”他四下张望,脑袋上的伤口兀自疼痛。
“孩子,你醒了,我是元霸,多谢你救了小儿,这是老夫的睚眦山庄,你此次受伤不轻,可尽管在此安心休养几日”一个目光如炬、脸上写满威严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说道,对着床上的少年一拱手,同时看向旁边的元亨,“都是你惹的祸,还不快过来谢谢哥哥!”
“多谢哥哥的救命之恩!”听到父亲严厉的声音,元亨吐了吐舌头,一骨碌站起身,对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有模有样地一拜及腰。
灰袍少年受宠若惊,见状急忙忍着疼痛爬起来扶元亨,却感觉浑身酸痛,爬到一半又再度栽倒。
“不必多礼,犬子受你大恩,该当如此”元霸一把托住了灰袍少年,将他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孩子你家住何方?父母何在?改天我要派人去向你父母当面致谢。”
“我叫杨晖,家住在洛河边上,我的父母,早已经亡去了”
“唉,既是如此,你就在我庄上多将养几日吧。”元霸轻叹,不再多言。
“哥哥,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到庄上好好玩玩,我们山庄可好玩了”元亨笑着对杨晖说道,他之所以逃出山庄就是因为整日一人有些烦闷,难得此次来了一个和自己意气相投的孩子,心中很是喜悦。
杨晖静静地点了点头。
如此时光不知不觉便过了几日,这日杨晖身上伤势已然痊愈,便起身向元霸辞行。
“既然你要归去,我也不多挽留,不过我听亨儿说你前两天是被几名少年追击,不知你们之间有何仇怨?你回去可会安全?还让杨叔护送你回家如何?”
杨晖嘴角泛起冷笑:“那胖子叫做黄博,他爸爸是我们附近的大财主,平日里倒也为乡里做了许多好事,只是这黄博恃宠而骄,无恶不作,仗着家中的势力自顾自地游手好闲,周边村庄尽被他欺负惯了,只是碍于他父亲的面子不好发作,周边一些游手好闲的小混蛋也自愿围在他身边。但我杨晖岂是胆小怕事之人,我专要跟他作对,我们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他放任养的狗糟蹋我们村子的庄稼,我就偷偷地打死了他的狗,并把狗肉给炖了吃。他恼羞成怒,为报仇追了我一整天,不想还被他找着了。嘿嘿,有怨报怨,有仇必报,妙极妙极。”
元霸听完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不错,不错,少年人正该这样,睚眦必报。不像犬子,受了欺负就只会大哭大叫。以后他们若再有为难你的地方,尽可到我庄上找我,我自会全力相助。”
“不劳庄主费心,多谢这几天的照顾,小子告辞了。”杨晖又深深地拜了一拜,转身便走出了睚眦山庄,元亨也跟着送了出去。
杨晖和元亨结伴走出睚眦山庄,两名随从牵马跟随。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们已经厮混地比较熟络,加上他们曾经的共患难,两人心间更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此时正值初春时节,田间的小溪流水叮咚作响,绿莹莹的小草被微风撩拨地分外妖娆,黄莺也忍不住尽情地放声歌唱,两人顿时少年心性大起,跃上随从身后的两匹马马,不由自主地在草地上追逐奔跑起来,
久久不知疲惫。
转眼间他们来到了前些天杨晖被追的地点,几天光景路边的桃花已经开得相当娇艳了。回想起前两天他们经历的惊险人生,两人心中感慨无限,更有惺惺相惜之感。
“兄弟,你该回去了,接下来回家的路我要一个人走。”杨晖率先说道。
元亨自小母亲亡故,父亲嫌他体质暗弱没有传授他功夫,平常更是一直忙于事务无暇与其相处,如今遇到杨晖,一个大哥哥,一个玩伴,在危难之中还尽全力保护自己,他心中自是十分感动。如今到了分别的时刻,反倒有了很多舍不得。
“兄弟,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了,快些回家去吧,免得令尊大人担心。”说罢杨晖便要转身离去。
元亨不忍看着杨晖别离的身影,转身看到了绯红的桃林,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刘关张义结金兰的故事,心中便升腾起一个大胆念头。
“哥哥,要不我们结拜为兄弟吧!”元亨鼓起勇气对着远去的杨晖喊道。
“哦?”杨晖回过身来,难掩眼神中的诧异,随即他也想起了从小听老人们讲起的肝胆相照的结义故事,心中充满了喜悦。“好,好呀!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我出身穷苦,不知令尊意下如何?”
“哇,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爹爹一直对你也极为喜爱,他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的!”
两名少年意气相投,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撮土为香,对着这一片桃林拜了八拜。
“好了,我们以后是同生共死的结义兄弟了,哈哈!”元亨喜悦地跳了起来。
“恩!”杨晖也一改平日冷酷的神态,露出了笑容。
虽然他们并不了解正式的结拜是什么含义,但他们在心目中都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同生共死的好朋友、好兄弟了。
两人依依惜别,各自向相反方向而去。
“找到了,多管闲事的小子终于找到了!”一个粗鲁的声音传过来,接着一群人从不远处奔袭而至。原来上次的胖少年黄博在受挫后并不甘心,一直在寻找复仇的机会。要知道在方圆数里之内他黄家向来是只手遮天,这次不但让捣乱的小子逃跑了,竟然还有人胆敢太岁头上动土,上次四散溃逃的经历明显已经让他手下的伙伴们笑话他了,虽然没人敢说出来,但是他还是感觉自己威严扫地,这种丢人的感觉是他不能忍受的。为防对方有人帮助,这回他招呼了许多年纪更长一些的孩子,甚至还带了几柄藏于腰间的匕首。
杨晖感觉大事不妙,赶紧把这个他刚刚结义来的兄弟护在身后,但是来人已经迅速地把他们围在中间了。
“黄胖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种的尽管往爷爷我身上招呼!”
“哼哼,还想逞英雄,看今天你们谁还跑得了?给我揍他!”
黄胖子一伙一拥而上,对着杨晖就是一顿胖揍。他们并没有伤害元亨,只是迅速把元亨捆绑了起来。
“小爷今天就是要治治多管闲事的小鬼,你要是不服气尽管来找小爷报仇!”很显然,此次元亨也是这群孩子的目标。
杨晖倒在血泊之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刚刚与他结拜的好兄弟元亨被强行拖走。
正在此时阴风大作,草木倒伏一地,杨晖隐约见到一头黑色的如牛犊般大小的凶猛野兽奔跑而过,留下了极其浓烈的血腥气息,那两匹路边吃草的马匹惊了一般,开始嘶鸣奔跑,最后被那只野兽捕食吞噬,这一切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又很快回归于平静,惊得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横七竖八的黄博一伙带着元亨再次仓皇逃走,杨晖也昏死了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杨晖终于慢慢醒来,黄胖子临走之时留下的狠话依稀回响在他耳畔。他努力想站起来,但是浑身多处创伤撕裂般的疼痛使他再次一跤摔在地上,他啃了一嘴泥巴,这泥土竟然还留着桃花的香味,不过一些细小的花瓣已经凋谢,零星地铺在草地上。看到周围剩下了马匹的留下的皮毛,他才想起那个可怖的野兽,这究竟是什么怪兽呢?还好它没有伤人。
杨晖吃力地站起来,念及自己新结拜的弟弟又因自己受到了牵连,他内心十分痛苦,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元亨”,然而身心俱疲的他连移动都显得十分困难。
越来越着急,杨晖竟然惊奇地发现有两股热流顺着脸颊汹涌地流淌了下来,要知道生性坚强的他自记事以来可是从来都没有哭过。他自认为自己坚强宛若磐石,即使在那天他差点丢了性命也没流泪,如今却管不住自己不争气的眼睛。
越想越懊恼,他又尝试了一下,还是难以用力,他索性便在地上继续躺着,他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只被蜘蛛网捕捉的蚊子一样,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又歇了一会儿他终于爬起来坐在地上,附近找了一些经常用的“三七”草药胡乱搓了一下涂在身上的伤口之后,他便挣扎着要去救元亨,挪动了几步之后他身上的伤口更加火辣辣地疼痛,他又急又气,视野的尽头似是一颗榆树,他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哀嚎,体力严重透支,只得挣扎着艰难来到榆树边上,小时候村中的孩子们在春天都会爬上榆树采取榆钱充饥,青绿色的榆钱吃起来脆脆的,略微带着些甜味,对于孩子们来说则是新鲜的美味。
虽然此时的他难以爬上去榆树,他还是忍着疼痛拽下了一条树枝,枝上的榆钱纷纷飘落在地上,也落在他身上,不远处的桃花在一阵风的吹拂下也开始飘落,红色的花跟嫩绿色的榆钱搅在一起煞是好看,然而在他心中一种无助感油然而生,内心的辛酸不断地冲击着他一贯的自信。
“孩子,你怎么在这里?亨儿到哪了?”一个浑厚的声音把他从沮丧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还是杨叔那个匆忙的身影赶来了。
“杨叔,元亨兄弟他…他被黄胖子抓走了!”杨晖性格倔强,从不求人,在说出这句话后委屈感收集了一汪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他强忍着内心的酸楚把他这天的遭遇跟杨叔说了一遍,杨叔先是露出喜悦,接着微微变色。
“杨叔,我们一起去救元亨弟弟吧!”
“既然你已跟亨儿结为兄弟,如此甚好,但是你身上有伤,我又不能对你置之不理,我还是先送你回庄上禀报庄主吧,顺便把身上的伤养一下。救人不急在一时,我料那孩子也不敢对亨儿有什么不利!”杨叔思考了一下说道。
“不,杨叔,我不能弃自己的兄弟不顾!”杨晖要强,可惜他现在连移动都困难。
杨叔不再多说,把杨晖扶上了马就匆匆往睚眦山庄赶去。在这个莺飞草长的季节道路两旁繁花似锦,恰似大自然织就的大毯子,而此时的杨晖根本无心欣赏这一切,只希望能够快一步回到睚眦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