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小姐与保镖

2:大小姐与保镖

夜色下,车皮有些掉漆的老旧绿皮车冲破浓烟,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盘旋在山路上。

两个少年一高一矮坐在靠窗的一排硬座上,面前摆着两桶吃干净的泡面。这节车厢并没有多少旅客,高的那个好像有多动症,又或者屁股上长了钉子,来来回回地乱动,好不安稳。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硬座这么难受?”谢明崖抱怨道。

“我以为你订的是卧铺。”李晟头看向窗外,语气毫无起伏地答道。

“从沙曲市到东海你知不知道有多远?光是硬座就花了我一百多,那卧铺一张票更是大几百,你给我钱啊?”

李晟不再回话,说话间,车内广播响起:“亲爱的旅客朋友们,现在有一个升级硬卧的机会,只要五百三十三,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似乎是老天爷听到他的抱怨,对他做出一个友好的回应。

只是这升舱的价格,他不太出得起。

“借你点,你去坐卧铺吧。”危机时刻,李晟突然跳出来充当救世主。

“这.....这怎么好意思,你不去么?”

“都是哥们。”李晟学着谢明崖的口吻说道,“我感觉没那么难受,就省点钱了。”

片刻后,谢明崖兴致冲冲地办好了升舱手续,拿上新的车票,昂首挺胸迈进卧铺车厢。

“别睡过了。”李晟说道。

他的铺位是下铺,中上铺和对面中上铺都没有人,倒是对面的下铺有人躺过的痕迹,床下还有一只暗红色的行李箱,只是现在那位旅客不见踪影,看地上摆放整齐有些古典的墨绿色布靴,他猜想他的邻居是一个文艺范的家伙。

不想那么多了,还有一天半的旅程要在这辆慢如蜗牛的绿皮车上度过,没有网吧,没有游戏厅台球厅,没有,只是想想都觉得无聊透顶。

于是他打开手机准备玩两局游戏,要是连手机都不让玩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打开一个又一个的游戏,但无一例外只会显示一个相同的画面,屏幕上的图像保持在刚进入游戏的那一帧,配合中心一个不停转动的圆圈,还有一行醒目的“网络连接失败”。

“不是吧?火车上没信号!”谢明崖小声嘟囔着。

他有点讨厌坐绿皮车的旅行了,坐个高铁或者飞机,就是从水曲州到神游山脉以北的长生州都不过一天,而且在飞机上还有飞行模式可以用。

抱着绝望的心理,他打开了平常看的那个小说平台。没想到只有一格,有时候甚至是无信号的情况居然能流畅地看小说,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但是他大受震撼。

大概这又是老天对他的帮助吧。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正在看的笔名为“羽斗”的作家的修仙小说。

故事讲述的是在现代钢铁森林里面修仙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也姓谢,所以他谢明崖格外喜欢这本小说,认为自己说不定也是哪位作家笔下的主角呢,挥舞宝剑杀天杀地,别提多威风了!

他没来由地想到了李晟,李晟那套苍岷战舞颇有几分仙人的风范,他也看过不少修仙小说,李晟打苍岷战舞的时候,在他眼里最少也是个合格的体修修士,单挑两条村子里的大黄狗应该不是问题。

他忽然意识到,李晟也许真的相信这些故事的存在,他就是为了修炼成仙,才日复一日地练拳。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每天打拳就能成仙,那还是什么仙,拳仙么?

时间在小说中很快就流逝地干干净净,

夜幕降临,车厢里回响着列车员天美的声音,她提醒大家夜间要熄灯,话音刚落,车厢里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谢明崖打了个哈欠,和李晟发了几条消息,结果依然是发送失败,他随手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李晟睁开了双眼,他有些恼火地揉了揉眼睛,前方是一望无际黑色浪潮起伏的海,身后是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铁青色山脉,头顶是雾蒙蒙乌云密布雷雨交杂的天空,脚下是软烂不堪冒着黑烟的污泥。

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他不明白自己睡了一觉醒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要逃避么?来,扑进我的怀抱,我会保护你。”虚无缥缈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谁?”李晟本能地做出苍岷战舞的起手式。

但不管他原地转多少圈,神经紧绷到快断掉的程度,目光所及都是空无一人,或者说连生灵存在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头顶传来异响,李晟向后弯腰,手撑地面,同时一脚向天空狠命踹去。

这是苍岷战舞里的腿法兔子蹬鹰,本来是双手撑地,双腿齐出,任何生物如果选择硬吃这一招,那么他的下场轻则床上躺半个月,重则当场毙命。

只是以李晟目前的水平,还达不到那么快的反应程度,所以他将这招降低了难度,单手撑地,单腿单出。

好在这么做他的反应是很快的,几乎是异响的同时,他已经将腿收回来了。

只是并没有踢中任何东西,李晟感觉很疑惑,刚刚他听到了细微的断裂声,在如此寂静之地,就算是针尖掉到地上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他坚信自己听见了异响,便抬头向天上看去。

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随着他的凝视,他发现天空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就像是没有边界的陨石从天上落下一般,在他的瞳孔里不断放大,他无处可逃。

他忽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曾几何时,曾几何时,他曾深刻地体会过这种感觉。

那种无力就像是被砍断双翅的飞鸟,在绝望的深潭里死命挣扎,却再也无法逃脱灭亡的命运。

“到我怀里,你会没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李晟发了疯似的奔向四周,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和刚才一心想与声音为敌的男孩判若两人。

现在他只想找个什么东西紧紧抱住,好让他安心,让他知道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是因他而生的。

“醒醒,快醒醒!”

细腻甜美的声音在谢明崖脑海里回响,他正在做美梦呢,他梦见自己是一个割据一方的大军阀,富可敌国,挥手之间就能决定人的命运。

他一边梦还一边咧着嘴笑,脚下胡乱地瞪着被子。

此刻他正在梦里端着大狙打靶子呢,他的朋友和手下都在一边鼓掌喝彩,他也没辜负众望,一共打了上百枪,枪枪十环。

“就这.....这技....术咱谁打......不过......你......你说是......不是......”他还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嘴里嘀咕着含糊不清的呓语。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响在他的耳边,然后脸上火辣辣的疼。

谢明崖一个激灵坐起身,额头又撞在上铺的床板上,他左手捂脸右手护头咿咿呀呀嚷个不停。

身旁隐隐约约有个瘦削的人影掩着嘴偷笑。

“你谁啊?敢扇小爷我耳光,看我不一枪毙了你!”谢明崖嘴里骂骂咧咧,眼睛还没睁开,就抡着拳头要打那个打人者。

虽然拳腿功夫他达不到李晟的一半,好歹自己也是一介准保镖,哪个不长眼的敢对自己动手?

另外,在他看过的电视剧和想象中,保镖一般都是带枪的,所以他才会有“一枪毙了你”这种口头禅。

而且他还特意去摸了摸腰间挂着不存在的手枪。

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时,却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

“噢,那个,小姐姐你好啊,有什么事嘛?”

原来身前站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模样,对他而言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可爱师妹了。

少女梳着整齐的马尾辫,额前的空气刘海更是拥有极强的魅力,身着一件单薄的军绿色收口卫衣,配合浅黄色的裤腿印有粉色桃心的短裤,活脱脱就是他谢明崖梦中情人的模样。

只是纤细的左腿膝盖侧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纹身图案,令谢明崖多了几分畏惧。

脚上是白天见到的墨绿色短布靴,不看纹身,整个人从头到脚就是一个仙气飘飘来形容。

“我没事,主要是你有事。”少女有些嫌弃地看着他。

“我有什么事?”谢明崖不解道。

他心想小爷我睡觉能有什么事,难道是我睡相太难看无法入您纯洁的法眼,所以给了我一巴掌么?

“你没发现你少了什么东西么?火车上还敢这么心大。”少女的眼神瞥向桌角。

谢明崖茫然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桌子上摆着昨天下午吃的泡面桶,还有一个他随身携带的透明塑料水杯,除此之外,他也没啥东西了。

他又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少女。

后者手掌盖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手机被你上铺顺走了。”

“什么?!”

谢明崖才想起来他昨晚睡前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现在却消失不见了,他赶忙扭过头去翻行李箱和随身包。

“别找了,我一个小时前还见你手机在桌子上呢,泡了桶面回来就没了,你上铺也一同没影了。”少女闭着眼摇了摇头。

谢明崖用狐疑的眼光盯着面前一脸无辜的少女,刚准备开口,却被少女上上铺的兄弟打断:“她说的没错,我亲眼看着那人拿走了你的手机,我当时还以为是他自己的,现在又听到你俩的话,我为人家小姑娘证明一下。”

谢明崖抬头看看那个同样一脸无辜的兄弟,又看了看正在点头的少女,苦笑着躺了回去。

出门在外,钱都在手机里,手机又被人偷了,现在他是身无分文,想了想,他起身想去找李晟帮忙。

“你去哪?”少女在身后问道。

“去找我朋友,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还能干啥?”

“你要在哪个站下?”

“东海县,怎么了?”

少女忽然咧嘴笑了,露出洁白无暇好看的牙齿,说:“那你可惨了,现在已经过了东海县两站了,马上就到终点了。”

“什么?那李晟他应该下车了,他怎么没叫我呢?”

“你说的是不是一个长得瘦瘦的,不高也不矮的有些文艺帅的寸头男孩?”少女忽然问。

“你见过他?”谢明崖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盯着少女。

“那么看我干嘛,你过站又不怪我,你朋友在东海站的时候就来叫你了,我看他好像在找人,然后就走了。”少女两手一摊。

“啊?”谢明崖有些欲哭无泪。

“下一站下吧,正好我也是下一站。”

“我又不认识你,虽然你长得这么好看,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万一你是什么传销组织的人力,把我拉进去入伙怎么办?”

“给脸不要脸,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少女脸色一变,就要走。

“哎哎哎,姑奶奶我错了!我好心当成驴肝肺!求求你救救孩子吧!”谢明崖赶忙换上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听好了,我会管你吃住。”

少女忽然猫下腰,用纤细白净的手指指着谢明崖的鼻尖,少女指尖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令人心旷神怡,谢明崖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却又换来一耳光。

“再敢有下次,你脸上就会出现一个鞋印,而不是巴掌印了。”少女抬起脚伸到他面前,让他看清自己鞋底坚硬的花纹。

“不敢了不敢了,您继续说。”

“哼,我掏钱可以,但是你以后必须连本带利还给我。”

“啊?那利息是多少?”谢明崖怯生生地问。

“每天百分之三十。”少女嘴角微微翘起。

“这么多,你这是明抢吧!”

“谁让你刚刚那么无礼,本来是只还本钱就行,但本小姐身上的味道可不是谁都有资格闻的,知道么?”

她又补充到:“多出来的利息是你闻我身上味道支付的代价。”

“不就是一点药味么,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谢明崖嘀嘀咕地说着。

“你说什么?”少女抬脚就要往谢明崖那张自诩非凡的脸上踹去。

“别别别,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刚刚说你就不怕我跑路不还钱?”谢明崖赶忙用手去挡在脸前。

“放心,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少女眼神里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

“不能便宜点嘛,我是贫困生。”

“也行,有一个你只用还本钱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对你来说比较不公平。”少女挑了挑淡淡的眉头。

“没事,吃人嘴短我还是知道的。”谢明崖两眼冒出了光。

“那就别反悔哦,我要在海阳市待一段时间,你的吃住都由我负责,但你要负责我的日常琐事,说好听点就是大小姐的管家,说难听点,就是下人,不知意下如何?”

“不就是给你扫扫地买买菜嘛,有啥的,如果每天这么轻松就能吃住无忧,我就不当什么破保镖了。”谢明崖爽快地同意了。

“你居然是保镖?就你?”少女有些不可思议。

“准保镖,我正要去实习呢。”谢明崖的气场被压下几分,赶忙改口道。

“是是是,保镖先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保镖了,我姓陈名心,平时叫我老板还是小姐随你便,我也不懂你们保镖对雇主的称呼。”

“噢,那个,好的,我就叫你陈小姐吧,你这么年轻当老板有点不合适。”

“在我家乡那里,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伺候本小姐,都被本小姐拒绝了,这可是你白捡了个机缘懂不懂?老板都告诉你她的名字了,保镖为什么还在磨蹭不告诉老板他的名字呢?”陈心对着他翻白眼。

“噢噢噢噢,那个那个,那个,我姓谢名明崖。”谢明崖没有反应过来,也学着陈心地模样有名有姓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很好,谢管家,那么今天第一天上班,我就不为难你了,等会儿下车你帮我把行李搬下去吧。”

谢明崖看着她的行李,不多是不多,也就一个小巧的暗红色拉杆箱,还有一个双肩包。

但他也有自己的行李要拿呀,两个人的行李加在一起,再不多他一个人也拿不了。

而且火车每次停站就几分钟,他只能一次拿完,否则绝对会落下一个人的东西。

他当然不能不拿陈心的行李,但那样他估计会死得很惨。不拿自己的,又恋恋不舍,选择真是世间难题啊。

“能不能少拿点呀。”谢明崖看着陈心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陈心欲言又止,刚抬起脚又放下,顿了顿,开口道:“在我家那边,若是有人冒犯我,那么他的嘴会被打烂,念你不懂规矩,这次我不追究,如果有下次,”陈心扭了扭脚腕,“那我就动真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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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窥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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