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定计
大夫刚给容治上完药,陈润就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他进来时,容治还没穿好衣服,精瘦的腰上裹着几圈布。
“陈少监,你怎么来了?”容治挑了挑眉,又继续穿起衣服。
陈润皱着眉头,打量了容治一番,关切的问道:“容御史,你没事吧?”
容治轻轻一笑,不以为意,“无妨,那刀捅的虽深,却无伤要害。”
陈润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咱家也不好和管中尉交待啊。”
“这点小伤,何须惊扰义父?”容治摇了摇头,他顿了顿,面色添了几分严肃,“只是陈少监,这别苑的守备未免也太过松散了些。花鸟使采选女子本是天经地义,只是如今毕竟国丧未过,若是被周氏察觉,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润闻言,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容御史的武功咱家是知道的,也不知那名刺客是什么来头,竟能伤的了容御史,别是周氏派过来的。”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那刺客是不是周氏派过来的,而是如今别苑的位置已然暴露,陈少监,怕是要换个地方了。”容治敲了敲小几,正色说道。
陈润点了点头,“多谢容御史提点,咱家明日就去安排。”
“至于是不是周氏,还有待商榷,当务之急是迁宅,但是周氏那边也不要掉以轻心。如今此处已为人察觉,稍一猜想,便知道是花鸟使行事。只怕日后会有不少人在暗中顶着少监。”
陈润汗然。
容治又接着劝道:“不如少监先暂缓行事,如今宅中也有十多名女子,多少也够了,况且再有一段时间便过了国丧。免得被周氏抓住把柄,到时候义父与少监只怕又要被朝中那批顽固攻讦了。”
陈润沉思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说到这里,两人又敲定了一下具体事宜,陈润便就此离去。
夜色渐深,明色愈明,容治守在窗前,满头墨发披在雪白的中衣上,人在月光暗烛之下,显得越发的清冷孤寂,从侧面看去,宛如披着月光的玉人,又像是月神在世,清冷之余,又寂寥无比。
素日里那双被读书人怒骂“充斥着阴诡算计”的眼睛如今半垂,眼中的未明之色不为世人所知。不过素来被读书人讽刺的“直不起的谄媚腰身”如今却是无比端正,就像园中的根根瘦竹,孤寂又满是风骨。
李盛袭没有去清泉山庄,而是先去周家附近兜了一圈,然后再去了盈笑开的医馆。
“统……宁中尉怎的来了。”作为李盛袭的心腹,盈笑自然是知道李盛袭和宁如霜是一个人的事实,不过为避免隔墙有耳,她还是变了称呼。
李盛袭就桌坐下,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了盈笑。
“国丧期间,花鸟使就敢行动,如此胆大妄为。”盈笑惊讶。
“只怕是周氏给的压力不小。”李盛袭喝了口水,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不,不止。宦官是天子近侍,别的不说,阿逢圣意最是一把好手,宦官如此胆大妄为,十有八九是他揣摩到了皇帝的心意。”
“中尉是觉得,元嘉帝好色?”盈笑眯了眯眼。
“很有可能,不过还是要等梁州的人回来才能下定论。”
因为在此之前,没人能想到是梁王继位,谁也不知道这位远在梁州的梁王是什么品性。梁州偏远,又不是什么要塞,几乎没有什么暗探,就算有,盯得也是官府衙门,盯一个闲散王爷做什么呢?所以在梁王登基后,还要特意派人去梁州打探,查梁王平日里行事。
“不过,元嘉帝好不好色又有什么要紧呢?”李盛袭轻轻一笑,狡黠如狐,“这要是让北齐百姓知道他们皇帝再孝期就急不可耐的派出花鸟使去采选女子,你说,北齐的百姓会怎么想?”
当今天下,各国均是以孝为先。孝期近色,是为不孝,又逢国丧,是为不忠,偏偏元嘉帝是过继之子,这样一层身份在,又显得元嘉帝不义。
不孝不忠不义之君,可不就是昏聩之君。
花鸟使一事,或许是宦官自作主张,可宦官之所以被称为“天使”,就是因为他们常做天子使者。
百姓们不懂朝局,骤然闻说此事,也只会觉得是皇帝授令宦官行事,哪里会想到是宦官自己为之呢?
盈笑也反应了过来,美丽的面访浮现笑意,“属下这就去安排,务必让天下人都知道。不知那别院在何处?”
李盛袭摇了摇头,“今夜我与人交手,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势必会迁离,你再引人过去,只怕也是人去楼空。宦官们素日跋扈,行事狠辣,谁知会不会杀人灭口?而且北齐国朝中亦有几许清流,为了朝局稳定,他们未必愿意闹大。”
“那中尉的意思是?”
“让周氏注意到即可。”宦官与周氏在先帝一朝相争数年,双方都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周氏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一点肉沫都能啃成渣。
而且现如今她的注意力在羽化丹上面,这件事情,她只需要大致把控即可,余下的便由着周氏厮杀。
盈笑点了点头,“明日我想法子叫几个人去到那宅子边上闹事,故意引来兵马司或是金吾卫,他们投鼠忌器,必定不敢轻易行动。就算他们铤而走险,那就让闹事的人把火烧到他们身上去,金吾卫是周氏把控,周氏见状,必定会发现别院异常。
而后,再派人去通知赵瑞生,让他明天去京兆尹府报案,就说自己女儿去了一趟鸿胪寺后人就丢了。虽说京兆尹一直和稀泥,未必敢管鸿胪寺的事情。可是明日刑部尚书要去京兆尹查卷宗,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周氏子弟。”
赵妤是内卫,赵瑞生也是内卫,自然了,两人并没有什么父女关系,只不过因为都姓赵,遂而让他们充作父女。
李盛袭点了点头,盈笑行事稳妥,这一点上,同她一起长大的留今和念昔都比不上。
“对了,你再叫手下的人查一查,哪个庵堂青年一辈小尼姑从‘妙’字辈,哪个庵堂又有带发修行的小尼姑,名叫妙端的。”
孝期采选女子,已是不忠不孝不义。甚至还强征出家人,逼其还俗,那就更是昏聩荒唐至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