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金刚杵
梅庭轩因为死亡的威胁最先找到毖浔和她汇合,他特地从自己这些年难得组建的势力划分出了一个临时据点给毖浔,当然,这据点是一家走师店。
毖浔合理怀疑每一个势力都有个走师店,倘若哪天一位手眼通天的大能闲来无事搜查世间所有的走师店,那么肯定一抓一个准,并且发现密密麻麻的线头下盘踞着庞然大物。
逃亡至今,毖浔没法睡个安稳觉,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这个屈服自己武力的小小组织,最适合她的走向,是利用她多次在生死边缘走来的经验,找到大量只进不出的幻境,排除干扰心无旁骛地掠夺奇珍异宝,进阶自己的蛊身。
天蒙蒙亮时,毖浔来到据点的下方,环视一排面罩,钩锁,短刀长剑等等武器,她在来据点前,已经开始着手造一把本命法器了,模样是古越梅用来杀她的金刚杵。
一个夜晚自然没时间造好,她把半截金刚杵收好,开始挑选趁手的近战武器,最后选定了两把弯刀绑在腿上。
藏法送的斗笠,黑纱只起到遮脸作用,毖浔果断地把黑纱卸掉,将斗笠边缘镶嵌了些煦虾趾离做成的尖锐包裹物,实在不行,还能把斗笠取下当成近战法器。
毖浔贴好面罩,细细地做完了一套伪装,打算今日单独出任务,情况定好后再喊徐旺财和李佩宇加入任务,血蛊将四人牢牢地绑在一起,不用毖浔提醒,他们也能靠身体内部奔腾的血液中的异物感知挥之不去的阴影。
因此毖浔暂时不怕他们背刺。
夜色和晨曦交接之时,弯钩搭在了房沿上,静悄悄地回收再发射,头戴斗笠的毖浔身影在薄光下拉长,将长长的钩索遮得一半黑一半亮。
毖浔来到一个高处,看到北齐的中央大街许多工匠一边骂一边重新建设新的枢纽,心中暗暗愧疚了五个数。
五个数后她一跃而下,脚踩在雨后湿润的土地上,把北齐抛到脑后,冒死回到了边境城,继续寻找分身使者的下落,争取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万千慈母蕊,杀了进阶蛊身。
毖浔找到了那日张泽路佩剑丢掉的酒馆,发现两个穿着监察司黑袍的走师尽职尽责地站在门口。
她们也经常怀疑这个差事,每天拿药凭然后什么都不干,就站着。酒馆内的店小二每天脸色越来越差,频繁地求饶,求求这些当官的赶紧走,疯狂保证馆内不会再出事,酒馆的老板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差,来回踱步,甚至高价求走师们离开。
她们巍然不动。
许是毖浔来的巧,看到那位老板走进了后厨,立刻屏息凝神地跟踪对方,几位有说有笑的客人醉醺醺地扶着墙走,其中一位嘟囔了一句,“好像有个带着斗笠的人?”
同行几位起哄着说哪有人,哈哈大笑互相推搡着离开了。
越跟踪,毖浔藏自己的踪迹就愈发小心,幸好有专走修真之术的酒斜子修假作为参照,让她有自信几个转息之间重新用回了修假之术,但只能勉强藏进墙体内,无法像之前那样上天入地自由穿行。
她踮起脚,窥视到酒馆老板推开后厨的门,身影消失不见。
“你是谁?”一个极低的声音突兀出现在她身后。
该死,自从失去真火后毖浔的敏锐度下降,血蛊让她重新敏感起来,但只限于身体的敏感度,总概括就是身手变得更好了。
但不足以弥补真火失去后的短板,她心想如同训练时少有的娱乐时间,听说书人说出那句老套的话那样,自己总要回到吞火寺拿回失去的一切。
她腿一滑,侧身避让,五指全力张开,扯住来人的手腕向前一摔。那人借力右移,在毖浔又一次闪避时,祭出了法器,银亮的弯刀噌得一声捅穿了她刚刚的站位,刺空后毖浔清晰地看到了刀上的花纹。
曼珠沙华?
毖浔回头看向迟颂,因一阶血蛊而变换的绛红色眼眸盯住人时,没来由有些压迫感。
迟颂太熟悉这个气势了,皱眉道:“我们认识?”
“不认识。”毖浔压低斗笠,“梅字招牌,二锅头。”
迟颂杏眼圆睁,听完对方的话后眉心皱得更深,暗忖良久还是和毖浔互报了代号,“仙草堂,彼岸花。”
毖浔对于迟颂出现在这不是很意外,因为顺着古越梅向下查迟早会找到这里,自己用上个身份和迟颂定下了承诺,但现在又碰上,冥冥中算是履行了约定。
“继续追吗?”毖浔问。
迟颂古怪地摇头,因为看到酒馆老板已经推开后厨门出来了,不想打草惊蛇的话,现在得停,等老板走远后再闯后厨。
门一扇一合,几缕风动后,毖浔和迟颂并肩闯进这个古怪的后厨,正好和一位正在地上摆放花瓣的男子对上视线,他一拧腰,从下往上撩,直直地发射一枚金刚杵,屋内一时金光大盛。
毖浔祭出天阴残卷,将金刚杵一卷,明明是柔软无力的卷轴,和霸道的金刚杵相接时,却发出了刺耳的金铁激鸣之声。
被卷没后,金刚杵失去了它应有的光泽,恢复了当初在“酒入愁肠,化作相思”幻境中刺杀毖浔失败的破旧模样。
男子利落地割开自己的手喂养那片花瓣,之前遇上分身使者时的八字提示“见血泣泪,看身伤魂”浮现在毖浔的脑海中,她清晰地看到他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分身使者的养料,让它长得又快又猛。
按照幕后者惯用的套路,分身使者现在不该出现在已经死过人的地方,应该早去往了下一个引诱地点才对,现在出现只意味着自己和迟颂的行踪暴露了,被针对性地布了局。
之前的分身使者都是藤蔓,现在由花瓣长出来的怪物很容易让人直面感受它的特殊,并且几乎能和毖浔预料到的万千慈母蕊一样强大。
有人要置她们于死地。
毖浔也割开了手,将几枚血蛊试探性地扔进了分身使者的花蕊里,没等血蛊有所反应,突兀地感到分身使者像是接受到了某种命令似的自行破败死亡了。
迟颂一惊,“什么情况?”
毖浔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绛红色的眼眸逼视着迟颂,无端释放一股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压力,“想不想继续查案,想的话就抽趾离给我。”
迟颂立马照办,因为听出来二锅头的语气急促,再说了抽趾离对修士没太多影响,迅速照做百利而无一害。
“仙草堂的走师你听好,我们不认识,现在凑巧来查案,和万千慈母蕊的分身使者打了很久,完全不知道这个时间段内酒馆发生了什么。”
“可是我们没打啊。”迟颂困惑道,“你的话好生奇怪……你知道酒馆发生什么吗?”
回应迟颂的只有一脚踹上后厨的门上的巨响,血腥味顿时铺面而来,目光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杀手都没来的及跑,迟颂眼疾手快地掷出带毒的弯刀,刺入人体,将他的行动拖得迟缓。
毖浔扼住杀手的头,往墙上一撞,将血蛊往他因为张口痛叫的嘴里扔,驱动蛊身在他心里种下个标记,制造了一个和迟颂对好的行踪的精神幻象,顺利地抽了这部分趾离。
她自己是僭越者没办法抽个趾离应对接下来的问话,幕后者通过了万千慈母蕊的花瓣分身使者接触到了毖浔,也认出了毖浔,现在派出杀手就是为了吸引监察司,拖住人盘问,让毖浔暴露。
手上的两缕趾离在毖浔的微操下,合二为一,融合后毖浔看了看没问题,又在迟颂怪异的眼神中将它们撕成两半。
神的趾离,她都接触过很多,处理人的趾离更加得心应手。
毖浔拧了拧自己的伤手,佯装惊讶地扫过一地狼藉,甚至后退几步和迟颂拉开距离,全身戒备,仿佛谁也不信,低声吼道:“别站在那,动起来。”
迟颂深呼吸几下,全身肌肉快速颤抖着,身后大汗淋漓,看上去真的和万千慈母蕊的分身使者大战了三百回合一样,在监察司的人推开门的一刹那,和为首的盛蔓对上视线时,她恰好擤了一把自己几个数内突然汗津津的脸。
不远处的盛蔓罕见地皱起了眉头,佩剑出鞘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你们各抱自己的代号,来历,抽趾离给我。”
裹着煞气的剑尖直指毖浔。紧握佩剑的盛蔓说,“把你的斗笠摘了。”
毖浔掀开斗笠,甩了甩上面的汗液和血,微张着口,仿佛劫后余生后正呼吸急促地等待盛蔓的审问,事实上盛蔓也确实主要拦着毖浔不放,站位都离毖浔更近一步。
毖浔说,“我是梅字招牌的走师,代号二锅头,入行一年,接了无名顾客的调查酒馆的任务过来。”
“昨天,今天你去了哪?”
“昨天我在北齐的梅字招牌接了任务,今天就来执行,一上午都在酒馆内潜伏,遇到了一起查案的仙草堂走师,我们进入后厨时和花瓣变成的分身使者打了一场,出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你们还遇到了什么人。”
“太多人了,都在酒馆内。”
“我问你们在后厨遇到了什么别的人?”
“一个男的,割开手放血献祭给分身使者,死了。”
几场问候后,盛蔓的眼底逐渐浮现了荧光,握着佩剑的手却缓缓放松了,“把趾离给我,再把你刚刚说的倒着讲一遍,忘了的问题我可以提醒你。”
毖浔交出已经准备好的趾离,同时复述自己行踪时不用盛蔓的提醒也能倒背如流,因为她方才说的除了入行一年是假的,其余的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这还是盛蔓自己说过的方法,九真一假才能骗过所有人。
盛蔓的警惕肉眼可见的消除了,她环视了毖浔一圈,做做样子搜了身,再如法炮制地问了迟颂的行踪,也没有得到多余的信息,最后总结似地说,“你们立马和我们一起出任务,等明日后日也确定没问题就放了你们。”
毖浔随盛蔓一起出了门,一路上全是熟悉的面孔,她目不斜视,装作谁都不识,好像谁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但那双出现在血腥不详之地的绛红色眼眸给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一想起这起事件,第一个想起的都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