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慧从灵鹫来
南北朝年间。
一位举止不凡的道长，驾一叶状如小舟的芭蕉，从印度洋一路辟波斩浪而来，飘入中原长江口。
道长姓释名慧，原是印度国王。
释慧甫一上岸，他深邃的目光，久久凝视着眼前这块神奇的中原大地。
释慧是印度国的二王子，由于他天生聪慧，谋略过人，父王释迦病危时，将王位传给了他。
释迦去世后，释慧的大哥释凡欲夺取他的王位。
释慧看破名利，将王位让给他大哥，上灵鹫山拜般若为师潜修慧法。
释慧修成正果后，般若嘱咐他到中原弘扬慧法。
释慧的足迹一踏上中原大地，适逢南北朝战事频繁，处在乱世之中。
释慧目赌烽火连天，民不聊生，自知此时难以弘法，便飘来到湖北独秀峰灵悟洞落脚，面壁而坐。
释慧这一坐，整整坐了九个年头。
释慧面壁，是在待天时，等有缘之人。
在有缘人之中，有一个名叫丁志光的儒生，年方十八，生得眉清目秀，聪慧异常。他听说释慧的事后，心有灵犀，求“慧法”而去。
当丁志光兴冲冲来到独秀峰，却在灵悟洞碰了一鼻子灰——
那释慧整日面壁而坐，不言不语，不动不摇，任丁志光百般乞求，千遍诉说，始终连眼都未睁一下看他。
春夏秋冬，周而复始，释慧天天面壁，丁志光日日碰壁。
但他锲而不舍，求“慧法”之心始终不渝。
转眼到了寒冬腊月，丁志光照例坚持每天来请求释慧收他为徒，释慧依旧不理不睬。
然而，丁志光为了求得无上“慧法”，下定了决心：你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就站在洞外永不离去。
寒冬腊月的一天，天气寒冷得哈气凝霜，滴水成冰。
朔风似快刀，一下又一下地在丁志光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道小裂口；寒气像冰蛇，从脚底钻入骨缝，折磨着他的神经……
入夜，天降起鹅毛大雪。
风卷雪花，摔打在脸上，落进衣领里，丁志光冻得瑟瑟直抖。
但他任严寒刺骨，风雪狂虐，坚持站立在山洞之外。
夜，越来越深；雪，越下越大；
风，一阵比一阵凛冽……
一夜北风紧，天亮雪尚飘。
在灵悟洞外站立了整整一夜的丁志光，浑身沾满了白雪，长满了霜花，挂满了冰坠，犹如冷霜凝固、冰雕雪砌一般。
释慧下意识地向洞外看了一眼。
于是，雪人般的丁志光进入了他的法眼，释慧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在雪中站立了一夜，想求个什么？”
释慧大师终于开口了！
丁志光欣喜若狂，激动万分，两行不知是苦是咸的眼泪，潸然而下……
半晌，丁志光才断断续续从冷得“咯咯”作响的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大……大师、慈......慈……悲，为......为我......开......开慧法之门。”
释慧祖师乜斜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慧之无上妙法，是天长地久，行难行之事，忍难忍之情，累世勤奋，旷劫精进而修得的。你凭着这么一点点的忍受，就想得到？”
释慧说到这里，不以为然地：“哼！你站在膝盖深的雪中算得了什么？若想得我‘慧法’，除非天降红雪！”
天降红雪？这是不可能的呀！也就是说，丁志光求无上“慧法”没指望了。
丁志光又饿又冷，而此时此刻，他的一颗因绝望而不停抽搐的心，更是痛苦万分。
他可以忍受风雪肆虐，但无法接受被释慧拒绝的现实。
这时，山崖上一株枝叶茂密的松树因树冠上的积雪太多，所有的树枝都被压得向下弯曲着。
雪仍在不停地下，树上的积雪仍在不断地增多，松树似乎再也无法承受那巨大的重压了，大树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下……
随着“咔嚓”一声，树上一根最长的树枝折断了。
整株大树因为平衡被打破，在那一瞬间强烈摇晃起来，积雪纷纷坠落。
松树虽然丢弃了一条粗大的树枝，却换来了整棵大树的生命。
目赌这一切的丁志光，突然受到了启发：他抽出佩剑，猛然砍向自己的左臂......
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从丁志光断臂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空中飘飘洒洒的雪花，染红了脚下白茫茫的雪地。
丁志光欣喜若狂，对着释慧大喊：“师父，天降红雪了！”
释慧祖师不禁热泪盈眶。
他万没想到，丁志光为了求“慧法”而自行断臂。
他十分动情，脱口而出：“志光，慧悟！你为法忘身，你已经用你的行动证明，你完全有资格进慧之法门。”
慧悟之名，由此而得。
从此，丁志光改名慧悟。
这丁志光断了一条胳膊，疼得浑身哆嗦，但他不说自己身上疼痛，而是说：“师父，我心痛难安，请您为我安心。”
原来，丁志光是在变相向释慧讨教“慧法”的真谛。
因此，他所说的心，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心脏，而是我们那颗真心。
那心虽然无形无状，却能思维、能妄想、能说话、能辨音，举手投足，扬眉瞬目……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慧法”中的明心见性，说的就是这颗心。
释慧听丁志光说心痛难安，慧目圆瞪，倏地将一只大手伸到他的面前，大声喝道：“拿心来，我为你安！”
就在释慧将手伸到他眼前的一瞬间，丁志光清清楚楚地感到自己被一种无形无相，却又切实存在的力量击中了。
他目瞪口呆，惊诧万分，若有所悟，却又无从说起……
释慧的那只大手突兀在眼前，更横亘在整个天地之间，似乎还放射出淡淡的智慧之光。
它不停地向丁志光索要着：拿心来，拿——心——来！
我们用心之时，那真心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但用过之后，它又无影无踪，无形无相。
这样的心，到哪里去找？
丁志光愣怔了半天，喃喃说道：“师父，您叫我拿心来，可是，心在哪里呀？我找不到啊！”
“拿心来，我为你安！”释慧又厉喝一声。
他这一喝，如同晴天霹雳，在丁志光面门前轰然炸响，陡然震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是啊，心既然找不到，你还心痛个什么？
心既然空无踪迹，你还安个什么？
觅心不可得，为你安心境！
迷雾散尽，艳阳高照！
丁志光自性心田中慧日灵光。
丁志光，他大彻大悟了。
......
洞中方七日，世上数十秋。
一个秋风萧瑟的晚秋，释慧大师对慧悟说：“我将圆寂，现将衣钵、经书正式传授给你。你为中原一祖，当知肩上担子之重。中原慧灯，靠你接续。”
慧悟跪接衣钵、经书。
释慧祖师驾鹤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