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苏雯听到了这里，哪还用等到姬沂尘所说的时机了。
从姬沂尘这说话模棱两可的态度，苏雯便能料到，定是前线出了问题，大概率就是同上一世的记忆一般——前线已经是吃了败仗了，只有这个原因，皇帝陛下才不能与苏雯说的太清楚。
尤其刚进殿时，她在姬沂尘的脸上，看到如此之深的忧虑，便是能明白其中缘由了。
苏雯知道，姬沂尘之所以这么忧虑，不仅是因为现在面临的前线败仗而已，他登基不久就丢了城池，肯定是要受朝臣非议的，若是消息到了太后娘娘耳里，这宗族势力也会多加施压，连太后娘娘只怕都要训诫姬沂尘一番。
姬沂尘心里应该是很苦的吧。
不过，即便姬沂尘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他都肯接见苏雯，甚至告诉苏雯她二哥的情况，足以见得姬沂尘对苏雯是多么的上心了。
苏雯在心里更是觉得暖暖的。
“是陛下。臣妾只要知道二哥安好便安心了。”苏雯对着皇帝陛下福了福，便准备告退了——她知道姬沂尘此刻心忧，他需要静心思考怎么去平衡朝堂势力，怎么去安排前线战力，她便不再也好再叨扰了。
“陛下，那臣妾便……”苏雯正说着，突然通传太监匆匆忙忙地跪在殿外，焦急地请示道。
“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苏雯躬身的姿势滞了滞，心中一惊，太后都来了？
“行了。不必再多通传了，皇帝，今日的军报是怎么回事？！”太后还才走到殿里，便带着怒气匆忙问道。
但刚踏进殿里，正殿却没有看到姬沂尘的身影，一时间眉头拧得更紧了。
“皇帝？”
太后带着疑惑往側殿一看，正好苏雯躬着身还在请安，太后脚步顿了一下。
苏雯赶忙冲着太后行了大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惠妃这时在这勤政殿里做什么呢？”太后敛了敛脸上的怒气，冷冷问道。
眼下，她不能在一个妃子面前对皇帝训话，尤其事情还关乎军情。
“母后，惠妃是给朕送安神汤来的。”姬沂尘起身扶了一把欲答话的苏雯，替她把事情解释了清楚。
“哦？本宫刚请陛下去慈宁宫，陛下都没有闲功夫，现下却有时间在这喝安神汤了？”太后语气平平，但已然能听出她的不悦。
她先前召姬沂尘都叫不动他，姬沂尘只以军务繁忙为由给推脱了，可现在却又在这见一个小小的妃子，她不由有些气恼，难道她一个做母亲的，竟比不上一个妾侍？
“禀太后娘娘，陛下近来处理政务伤神，臣妾听闻陛下睡眠不佳，才斗胆强着要给陛下送汤的。陛下只抽了这一会儿时间，臣妾也才刚到勤政殿，刚服侍陛下喝完安神汤，这会儿便准备退下了。”苏雯缓缓道，“关切陛下身体，是臣妾应尽的本份。”
姬沂尘看着苏雯，心中一暖。
这朝堂前线出了事情，他这个母后第一时间只想问罪于自己，而苏雯则处处顾及自己，就连打听她二哥消息，也不敢在他面前太张扬，以送安神汤为由才敢来。
且不说，她是否真是为了送汤，但关切自己的心思，姬沂尘还是体会到了。
相比太后，苏雯真是把自己放在了真实的，该关心的人的位置了。
太后这边没有想到，她这番威压，竟被她这一番伶牙俐齿的话给堵了回去。她斜睨着苏雯瞪了她一眼，心中想的是这苏雯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是不像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
纵使是苏雯这样的心性，被太后这样看着，心里都有些发毛，这太后动怒也不是闹着玩的，她不由得退了一步，脸上神色也拘谨起来。
皇帝陛下见此情形，赶忙将苏雯揽在怀里，替她出言道，“母后，惠妃既没有逗留的意思，那便让她回宫区去吧。”
姬沂尘嘴上是带着商量的意思，实则都没有看向太后，只温柔地看着怀里扶着的苏雯，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告退。
苏雯立即会意，“陛下，娘娘，那臣妾告退了。”苏雯恭敬地对二人再福了福，等着太后的意思。
太后看姬沂尘这番做派，便是想要护着这个惠妃了。
也罢，她也没有理由对这苏雯突然发难，他们二人配合极好，一个说只是刚来，一个便又说她马上又走，倒是让太后也不能说姬沂尘是因为一个妃子，才没被自己请动。
勤政殿不似朝堂，后妃也是可以来的，尤其她又用关心皇帝这个幌子，倒是让她没有好理由。
“嗯。既然如此，你便退下吧。”太后收了威仪，侧着身子，杏目微闭，也不想再看苏雯。
她心中想的是，这个女子，真是生了一张巧嘴，奈何这皇帝还如此惯着她，若是要这时发难，传出去又要是说是她这个做母后的，苛待皇帝妃嫔了。
这口气暂时先忍了。
苏雯闻言，赶忙颔着首急匆匆出了这勤政殿了。
待苏雯走后，陛下便将左右服侍的宫人都遣了出去。
奴才们都出了殿门，把殿门关上，他这才单膝跪在太后面前，“母后，先前母后来请朕未动身，是朕不对，请母后责罚。”
太后看了一眼姬沂尘，她选出来的这个皇儿，是个极懂事又服从于她的，她这还没有说什么，姬沂尘便先自己告罪了。
“起来吧。你是君王，怎么能随意下跪。”太后忙迎上去，扶了他一把，之前心中的怒气倒也消了不少。
“母后，北境伍达吃了败仗，是朕用人不善。”姬沂尘并未起身，赶忙将自己的第二桩不是说了出来，他知道，太后此番来勤政殿不是单纯来看自己而已，先前叫自己去慈宁宫，也是有训诫之词要说，“朕本应听母后训诫，但实则军务要紧，才未成行，还请母后责罚。”
太后扶了一把姬沂尘没有扶起来，又听着这个小陛下嘴上这般诚恳，便也没有再强行要让他起来了。
“唉。”太后端起双手，叹了一口气，便往坐塌走，“前线败仗，皇帝有用人不善之责，但本宫来这儿并不是想为此事，非要给皇帝治个什么罪的。”说着，她便在坐塌上坐下。
姬沂尘原本对着殿门单膝跪着，这下便又转过身来，继续恭敬地道，“母后慈爱，朕初登皇位，多有母后帮扶，现下无论是母后想治罪，还是训诫，朕都会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不敢不从。”
姬沂尘在他这个母后面前，始终是一副乖顺的样子，这样他也才从一个皇子一步步安安稳稳地坐上皇位。姬沂尘心里很清楚，这个太后娘娘，就是想要把持住自己，她不想成为那个被立子杀母的牺牲品，却又想稳住自己的权势地位，这才扶了姬沂尘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
眼下，姬沂尘在朝中的势力还需再稳固，还要在这太后面前多多表现出顺从的态势才行。太后想要一个顺从的傀儡，姬沂尘只好演给她看了。
“行了。皇帝有这份心，本宫也没有白教你那么多年了。你起身吧。”太后看姬沂尘这般顺从的样子，心中便也觉没有再发难的必要，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只要他肯顺从自己，前线败仗这种把柄，实际上都只是她拿来训诫拴住他的一个手段而已了，只要姬沂尘愿顺她这个母后的意，她便也不会多为难他，“宗族那边，本宫会替你担着，皇帝只需好好考虑如何解决朝堂的非议便是了。”
姬沂尘答了一句是，便也站起身来。
“皇帝虽登基未久，皇位还未坐稳，但明日早朝，一定不能慌，你是一国之君，他们是臣子，切不可受他们牵制。”太后苦口婆心地交待道。
“是，母后。”姬沂尘拱了拱手给太后行了礼，“朝堂之上的事情，朕定会好好处理。至于这前线的战事，朕刚翻看了卷宗，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将领人选。”
“前线的事情你做处置便可。”太后倒是对前线行军打仗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关切，在她眼里，只不过北境丢了一座贫瘠的城池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满心担忧的，都是这朝堂之上，会不会有人指责这个新上任的皇帝德不配位，会不会有人要借此由头闹事。“如若是朝堂之上，有人胆敢出头指责皇帝，皇帝定要狠下心做个裁决表率，不能让这些乌七八糟的风言风语乱了朝堂局势，皇帝你知道吗？”
“是，母后说的是。”姬沂尘对此事，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朝堂之上，定是会有人说些新帝上位，便丢城池是不吉这类模棱两可的进言的，而他则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只要在今夜拟好一份罪己诏，明日在殿前宣告天下，即便是有谏臣非议他，他以罪己诏先行表明态度，既然皇帝自己都承认了错误，便也能封住了他们的口了。
再加之，姬沂尘在朝堂的左膀右臂多加进言，此事应该就能揭过了。
“皇帝才新登基未久，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料想不到，但皇帝还是要振作精神，不要给有心之人可趁之机。”太后仍不忘如此交代一番，“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出了什么大的岔子，本宫这个做母后的，到时也只能是尽力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