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萨克鲁姆
内城城门外的大路，曼妮靠在酒馆的外墙上，吐着烟雾，眉头紧锁。
娜塔莉不见了，而眼前这收了税金，也不许他们离开半步的搜查阵势，说明那位圣法师的废物儿子，开始认真了。
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娜塔莉，玩躲猫猫的游戏了。
不过，即使被他抓住，娜塔莉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最多也就是沦为男人的奴隶，然后在男人身下成长罢了。
等到娜塔莉成年，那些男人也就玩腻了，娜塔莉自然也就重获自由了。
暗精灵旺盛的生命力，足以保证，娜塔莉可以承受住任何折磨，而暗精灵背弃塞阔雅，获得的欲望，也能让她在那种处境下，获得异常的愉悦。
是的，娜塔莉不会死的，她只是率先走上，成年暗精灵的道路。
反正就算没有这一遭，在成年之后，她也会被欲望吞噬，顺从背弃的宿命。
曼妮深吸一口烟雾，久久未出，她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微烫，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有些期待起来。
她知道娜塔莉会去哪里，或者此刻正在那里。
她想，如果娜塔莉向那人求救，会怎样呢？
萨克鲁姆虽然无用，却是勇者亲口承认，可以指定出强者位置的神器。
而勇者口中，萨克鲁姆指定的强者，绝不是圣者、圣法师、圣级战斗法师，乃至那位唯一的半神，人族教皇所能比拟的存在。
如果一切都无错的话，是不是借此，就能看清那人的力量与心性。
期待、忐忑、自责、怀疑，数种情绪交织成一团团烟雾，飘出曼妮的口鼻。
没有一个暗精灵，能在自由面前，保有理智。
各种想法盘根交错，在这混乱中，曼妮甚至开始期望，那人能被逼到绝境，甚至是直面死亡。
在死亡面前，不管他藏有什么力量，不管萨克鲁姆正确与否，都能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这样的话，曼妮实在无法，将那个羸弱的孩子，和世界的中心，联系在一起。
一只手摸上了曼妮的屁股，一位搜查完毕的士兵，笑着说道：“老板娘，来一次？”
“滚蛋。”
曼妮说着，勾动手指。
那士兵吓得退开，笑骂，“明天看谁滚蛋！”
曼妮不予理会，停了动作，看向北边，默默的期待着。
城北的大路上，马蹄声才远远的传来，托尔斯一家就慌忙抱着罐子，跑到屋外。
道路两旁，很快就站满了人。
一个脚步匆匆的人，想从巷子里离开，但在一位巡逻士兵，正要走入巷子的时候，那人慌忙退出，站在了莱纳身边。
当莱纳看到带着兜帽，穿着灰色罩袍的人，站在自己身边时，他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
虽然这种打扮，在这个世界很常见。
但是在这种时候，还这种打扮，这可真的是..
莱纳悄悄的瞄向，兜帽之下的景色。
兜帽之下裹着层层布缎，一双青绿的眼睛，在缝隙之中，火热的盯视着他。
莱纳一愣，在注意到那双眼睛和曼妮的一样，是青绿色的后，他猛然惊醒，转而兴奋起来，这是从天而降的，一百枚金币！
“救我。”
那人双手捧在胸前，突然对莱纳，极其恭敬的来了这么一句。
莱纳被那甜美的声音，与崇敬的语气，整的懵了一下。
下一秒，他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一百枚金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暗精灵少女，哪一个重要，还需要判断？
莱纳没有理她，往温蒂身边凑了凑，望向还在上一个街区，缓行的几骑。
他要等那位阁下走近了，再作告发。
这样一百枚金币，怎样都赖不掉。
而这之前的时间，这人要是想跑，莱纳也不会去阻拦。
生活需要金币，但他不会刻意为难。
然而，莱纳想的，有些太过理所当然了。
在大家都穿着简单，坦然站在路旁的情况下，一个穿着罩袍带着兜帽的人，显得格外特殊和瞩目。
温蒂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站在莱纳身边的人，轻声的对莱纳说道：“这人好奇怪。“
温蒂这边刚说完，就有人伸手，扯下了那人的兜帽，暴露出了那人，隐在布缝间的古铜色肌肤，和藏不住的尖耳。
扯下兜帽的人，愣了一下，顿时欣喜的大喊：“大人大人！在这里！那个女的就在这里！”
那人高喊着飞扑了上去，想要抱住猎物，好彰显是自己最先发现的。
莱纳赶紧跟着喊道：“她在这里在这里！”
这用力的大喊，让他不禁发出了几声咳嗽。
温蒂也明白过来，跟着喊了起来。
路上瞬间吵闹一片。
正在前面一个街区扫视的约里克，快速策马赶来。
人们叫嚷着，却是没人敢打破规矩，离开原地，穿过道路扑向那人。
在那人附近的几人，为了防止她逃跑，将她团团围住。
最先扑上去的人，在意识到，这是大人们要的女人后，赶紧退了开，和其他人一样，包围住了少女。
莱纳和他的父亲托尔斯，站在这包围的队列之中，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发现一笔意外之财的喜悦。
纵使发现的人很多，但莱纳相信，那位奥古斯都阁下，肯定不会吝啬，随手多撒点金币出来。
娜塔莉安静的站着，她看着那个，自己走过半个世界，才找到的强者。
手中的萨克鲁姆，变作了，如黑曜石一般的纯黑色。
这表示，她要找的人，真的就在眼前。
可他那苍白脸上，挂着的狡黠笑容，就和每一个见钱眼开的人族一样，卑劣又低贱。
娜塔莉没有感受到，他有元素亲和，没有感受到身体强化，才有的魔力内蕴，但她相信约翰，相信约翰说的，关于萨克鲁姆的能力。
就是坚信，她才会在族人不以为然的轻视下，带着萨克鲁姆，只身一人穿越半个世界，走过数个人族国度，找到这里，找到这个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笑声，充满了卑微与崇媚。
这笑声里，跪在世俗下的卑贱，甚至比被欲望吞噬的暗精灵，还要下贱。
娜塔莉颤抖着嘴唇，再次对这个人说了一声，“救我。”
莱纳看着这人，一头雾水，这暗精灵少女，怕是病急乱投医。
这样的日子，怎么说也应该，投靠自己的同族，比如曼妮，乱跑到了这里，还向自己求救。
莱纳觉得，这人，肯定是被吓傻了。
莱纳没去管她，只管站在她的面前，奥古斯都阁下的马蹄，就要到了。
但下一秒，莱纳突然愣住了，那少女的脸上，流下了眼泪，青绿色的眼睛，直直的凝望着他。
莱纳突然看懂了，她的眼神，看明白了，那泪水的意味。
她在失望，对他失望，她在绝望，对一切绝望。
莱纳停了笑容，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四周，人们在欢呼，他看向前方，黑色的马蹄在疾驰而来。
最后，他看回少女，默然的直视那双，泪流不止的眼睛。
他看着她放下手里的黑水晶；他看着漆黑的水晶，在她胸前晃动；看着她勾起手指；看着她，化作一道阴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