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挑大粪第一
安小芸在下乡前已经学习部分高中知识。
她相信只要趁着这一年时间搜寻书籍,勤能补拙的学习,考上大学不是梦。
但方刚幼时家穷,能跑时就要带弟弟,有力气后要上工做苦力养弟弟。
他的文化水平,吹破天就是个小学毕业。
让他再念书……
此时,他一脸难色,「小芸,你班上很缺学生?我这么大块头坐进去合适?」
安小芸愣两秒,笑着瞪他,「我不缺小学生。」
她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
「明年要恢复高考,我们一起考,小月说的,你别说出去。」
爆炸消息总得师出有名。
安小芸对林曦月的说法是方刚好兄弟有关系,偶然听到的。
她们复习一下,多个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林曦月信了。
方刚自然也信安小芸,他只是不信自己。
「高考考的,我怎么可能学得会?小芸,你考,没有条件我也要创造条件让你去上大学,我相信你。」
安小芸恍惚感觉是她老父亲在说话。
她无语凝噎。
「我压根没想这些,我知道你信我,我也不可能考上大学就抛下这一大家子,
不过,你对修自行车很在行,真的可以试试考机械系,而且还有陆老师帮忙,是不是?刚哥~」
不甚明亮的光下,安小芸漂亮的脸坚定。
她握着方刚的手,语气慎重。
「先跟我学学,好不好?我们夫妻俩都是大学生,以后好好会很幸福的。」
枕伴娇妻的期待,摇篮幼女的骄傲。
一股浩荡之情在方刚胸腔中燃烧,他被蛊惑似的冲动,「好!」
安小芸满脸笑容,抱住他手臂,心满意足。
「嗯,明天学校报完名,我安排你和大炮学学一起补基础,现在先睡觉。」
方刚:「……」
他的水平和两个一年级的七岁儿子相当,真的可以考大学?
第二天上午是青山小学秋季入学的报名日,安小芸作为老师,早早过去准备,忙活。
方刚去上工,农农蛋蛋去后山坡借口捉虫喂鸡,实则看堆肥。
于是方大炮和方学被抱着好好的陈翠花带来报名。
一路上,碰着的人都和他们打招呼。
「大炮和学学都要上一年级了啊?真快啊,对了,是你们妈妈教不?」
「哎哟这小闺女真漂亮,白嫩嫩的,一点不像农村娃子,和安老师挺像的。」
「亲妈当老师,大炮和学学不考个第一说不过去吧!?」
好的夸奖,陈翠花头昂得高高的。
「我宝贝孙女,随我,俊!」
「对啊,我家小芸年级的语文。」
听着不怀好意的,陈翠花语气不冷不热。
「是,我记得你老子是挑大粪的,你怎么没去拿挑大粪第一?」
众人:「……」
方大炮和学学兄弟俩对视一眼,眸底都是敬佩。
还是奶厉害啊!
青山大队的适龄小孩不多,一年级一个班,一个班最多二十人。
一个上午,老师们忙完报名。
安小芸抱着书走出门,看见林曦月在往外张望。
她走上前问,「看啥呢?」
林曦月蹙着细眉,「小芸,你三弟妹家的三个小孩今天都没来报名,她们不读了吗?」
黄萍和方三铜的三个孩子,大花四年级,二花三年级,三花二年级,都是林曦月负责。
安小芸摇头,「我不知道,我让我妈问问,你先回去吃午饭吧。」
「嗯。」
安小芸不是圣母,她这辈子都过不去之前黄萍和她妈为分家要害她的事,所以她压根不想和三房打交道。
只是她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黄萍带三花上工回家。
安小芸脚步一顿,对面三小孩拘谨的叫她。
「大伯母。」
安小芸‘嗯"了一声,往前走。
黄萍抿唇,跟上来,「大嫂,我娘判了两年。」
「哦。」安小芸语气平静。
她觉得两年少,但黄萍一定觉得多。
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什么可聊的?
但黄萍却追着她,眼底有一抹执着。
「我两个哥哥摔断腿要休养半年,娘家嫂子要照顾他们,要照顾小孩,又要上工,顾不过来,来问我要钱,所以我给他们钱,就没钱送孩子们去学校。」
安小芸内心一阵无语,她扭头看一眼三个女孩求知若渴的眼神,没忍住,强调。
「学费只要一」
三房分家分到的是四十块六毛!不是四块六!
从四十块六毛里拨出四孩子上个学,很难?
话未尽,但意思分明。
「哈,」黄萍直接笑了,表情偏执。
「大嫂你有大哥和妈护着,当然不觉得几块钱很重要,可对我们家来说,几块钱比读书重要多了!」
安小芸眉眼掠过不耐,扭头盯着她,字字坚定。
「我什么时候觉得几块钱不重要了?钱都很重要!但在我眼里,读书确实比几块钱重要!」
她指着三个女孩,扯唇。
「不读书,难道你想让她们将来和你一样,嫁个男人,生几个孩子,就这样过一生?」
黄萍扯唇,「女人不都是这样吗?难道你没嫁人,没生孩子?」
安小芸表情冷淡,反问,「我嫁人也生子,可你觉得我们一样吗?」
黄萍一怔。
当然不一样。
安小芸是知青,会做人也会做事,她前几年甚至拿到推荐可以去上大学,如果不是为了方刚和孩子们,她早就回去了。
留在大队,她也过得如鱼得水。
可她黄萍……好像永远离不开灶头和田里。
安小芸不想多说,她看着三个女孩的脸,说最后一句。
「黄萍,你自己睁开眼看看,你才是生她们三的妈,你若打定主意不让她们念书,谁也不能说什么,但也别怪她们以后会怨你。」
说完,安小芸迈步离开,背影都透着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冷。
黄萍恍惚看好久,她回头,撞上三个女儿眼神。
三花年龄小,是三姐妹里最敢说话的,她眼神迫切。
「妈,我不想嫁人生娃,我想上学当老师。」和大伯母一样。
黄萍嘴唇动了动,「先回家,妈想想办法。」
三个女孩脸上迸发出希望。
与此同时,安小芸回到家,洗手,擦手,再从陈翠花怀里接过好好,喂奶。
一家子吃午饭,安小芸轻咳一声。
「妈,下午我和刚哥要去一下县城的收购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