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蹊跷的大火

第一章:蹊跷的大火

狂啸的雪花,呜呜的狂吼,从天上疯狂地扑下来,落了一层又一层,大地在黑夜的映衬下,泛着诡异的白光。

在这个极北之地它就是主宰,如果你来了,根本就看不到一线亮光,哪怕是微弱的小火苗。

这个世界是死寂的,偶尔会有被冻僵的树枝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抱怨,屋檐下的冰柱像利剑一样垂下来,守卫着一家老小的安危。

看家狗躲在余温未烬的灶下抱着脑袋在呼呼大睡。

圈里的猪也吃饱了夜食,哼唧着渐入梦乡,这个能把手冻掉的寒夜,狼和斑子也不愿意出来招麻烦。

下雪天,睡觉天,这正是年轻夫妻在炕上鸳鸯戏水的好时光,老人睡在热炕头,身下热乎乎的烙着劳累了一辈子的老腰,孩子刚才还在赤条条地嬉闹,转眼身子一翻,小呼噜就打了起来。

白天的忙碌换来了晚上的舒坦,白天他们是生活的奴隶,只有晚上才是自己的主人,谁知道明天又会咋样呢?

眼睛一闭一睁,人生又是一个新开始。

在城外,莽莽苍苍,披了一身白棉衣的桦树,松树,椴树们如同千百年来它们的前辈一样。

看尽桑田沧海,世间变幻,我们这些森林的主人们毅然傲立,锋芒直插苍穹。

在这个万物都披着白衣冬眠的时候,如果你登高仔细地观察,就会发现在林深处,必须攀爬一座陡峭的山崖才可到达的隐秘之地,一缕微弱的小火苗从地底畏畏缩缩,探头探脑地窜了出来。

红红的小脑袋摇摇晃晃地伸出来,然后又胆怯地缩了回去。

诶,眨眼功夫,一团红光的光圈就在在渐渐扩大,抬高。

我们看清了,这是从一伙地下出来的小家伙们。

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亮,很快就火苗迎风长大为火光,地窨子的轮廓也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出口向东,斜着挖下去的可以容纳三十人左右的地窨子,有六级台阶进去,在台阶两侧是木板做加护,外层堆砌了厚厚的雪墙。

地窨子顶部高出地面一米,有两个隐秘的由石块垒成的通气孔,地窨子里的烟火顺着雪层像远方飘散。

这个地窨子的外层和顶部,以枯枝败草做整体的覆盖,和周遭的地势浑然一体,

如果不走近去看,根本就发现不来,在这莽苍密林中还有这样一处绝妙所在。

这种绝对是行家里手的杰作,就连常年在徒太山的老猎人都会看走眼。

这个严酷,寒冷,暴雪狂虐的天,动物们都缩在窝里不愿意出来,怎么这个地窨子开始热闹上了?

鱼贯着走出来十个人,个个短小精悍,精气神十足,身上穿着当地人冬天最常见的狗皮和猪皮混编的冬衣,为了抵御寒冷,脸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层猪油,脚下穿着当地特有的乌拉草絮的暖鞋。

走在头里的是一个身高六尺左右的壮汉,这个身高在当地来说不算什么,长长的头发编成大辫子用黑色绳子绑在腰间,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敞开怀,胸前乱蓬蓬胸毛似毛衣,往上一看更是吓人,满脸的络腮胡须,估计从长胡子开始就没有修剪过,任由它自由放肆地向四周生长。

塌鼻子,鼻孔阔扁,厚嘴唇,俨然不是中土人士。

一行人出了地窨子,从雪中翻出桦树皮雪鞋并熟练地穿在脚上。

地窨子的火也熄灭了,最后出来的人,用雪把地窨子再度覆盖上,很快在地窨子消失了,只有地上一个白色隆起。

长毛人在前面一挥手,十个人套着雪鞋在齐膝深的雪地,迎着暴雪出发了。

不用担心会留下痕迹,大雪会抹平一切痕迹。

长毛人看来很是熟悉地形,如此的漆黑夜,狂暴的风雪也没有让他迷路,没膝的积雪和逆雪而行,让他们走的很缓慢,从半夜走到晨光初现,十人小队来到密林边缘的一处高岗上。

高强度的雪中行军,这些人没有丝毫的疲惫,个个都是抖擞盎然。

众人将脱下的雪鞋藏在三棵大树的树洞里。

长毛头领看着脚下静寂,盖着厚厚白棉被的大城市,若有所思。

他对着围拢来的众人,悄悄地下达着命令,很快他们就两人一组,迅速隐身到黑暗中。

最后,长毛首领身边只剩下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对他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顺风飘来的是当地人熟悉的高丽话,长毛首领侧耳细听,频频点头表示赞许。

该走了,其他人都进城了,作为断后的四个人也要分道扬镳了。

长毛头领此时的眼中出现一抹寒冷的笑意,那个说高丽话的和他的伙伴在刚转身的刹那,长毛首领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匕首,电光火石间,两个人就血溅当场,冷笑着的长毛和手下一人一脚把两具再也无法开口的尸体踢下山崖,不到天明,他们就会成为徒太山中饥饿野兽们的腹中美食。

“走吧,我们该去完成我们的使命了”。

狂风暴雪还在下,人已走远,两个黑点没入黑暗的大城。

天亮了,雪停了,城里的人们开始忙碌了。

在外城朱雀大街东边的里仁坊,紧挨着文籍院的一幢三进大宅最是热闹,众多的仆人,雇工们正在从门外的十余个牛车上往院内搬大箱子,沉重的箱子要四个人才能抬动,进了第一进院,箱子放在推车上,由院里的人接手继续向里走,在最里层的第三进院门口,接应的都是一些精壮的汉子,个个都腰板挺直,干练利落,当过兵的知道,这些人都是军人或者至少当过兵。

在这群雇工中,有两个人很招人瞩目,一个大个子,好似未开化的徒太山中的山鬼,虬劲的肌肉勃发着无尽的力量,另一个则是小个子,饼子脸,罗圈腿,张嘴就是一股大蒜的味道,隔着两尺都臭气熏天。

不用猜,这货是高丽种,他们视大蒜为仙草,一顿不吃就难受。

虽然讨厌,但这俩货,是真能干,那个“山鬼”一人扛着大箱子腾腾地走进院子,咣当一声沉重的箱子落在推车上。

“唉哟”,推车的把式,箱子落在车上时候,手里的车把一下弹起,砸在脸上,当即就开了大酱铺。

壮劳力到哪都受欢迎,老管家招呼道:“来来来,大个子,进来推车”。

大个子在院里忙碌地东来西奔,眼睛也在四处撒眜,每次走到后院门口,都要有意无意地向里面看两眼。

装货,卸货整整进行了一天,天色渐黑,夕阳下山,劳碌了一天的大伙,领了工钱各自回家。

大个子和那个吃大蒜的,也拿着工钱消失在街坊的拐弯处,马上就要敲宵禁锣了。

大街上很快就空无一人,二人揭开街边暗沟的覆瓦,钻了进去。

冬天的夜,来的特别快,眨眼就夜色四合,城市沉入到无边的黑寂,只有巡夜的军人和打更人的梆子,笃、笃、笃的敲击声给寒冷带来一丝生机。

随着巡夜军人和更夫梆子声减远,暗沟被掀开,两个人钻了出来。

此时在大宅门外,已经集合了六个黑衣人,大个子现身后,众人围拢上来。

交谈几句之后,两人一组,在黑夜的掩护下互相配合攀墙进入院内。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这时候也早早地上炕安歇,舒展筋骨,哪里会想到在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突然一声”走水了,起火了“的凄厉喊声,随即就是救火的慌张紧促的锣声咣咣响起。

梦中的人们慌乱地抓起衣窜出屋子。

火势汹汹从三进院的牲口棚如同一条被激怒的火龙,呜呜咆哮着向冲向周遭的一切。

拴着的牲口们,嘶鸣着,拼命地挣扯着束缚穿越火海,带着火在大院子里窜来窜去。

院内的建筑都是来自徒太山的巨木和石头建成,廊庑,房屋,内院隔墙,照壁,账房,伙房都在火龙的高烈度攻击下失守,毁灭。

当夜大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偌大的院子笼罩在火海之中。

亢奋,狂暴火龙吞噬着一切,跑得快的人从各自的屋子狂奔而出,打开院门跑了出去,可是刚到大门口,就毙命于密集的箭雨之下。

多数人或死于窒息,或死于火烧,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白天的那些货物也都毁于大火。

旁边的地方最高学府文籍院也被烧毁。

这年是公元726年,唐开元十五年,渤海国仁安八年,日本神龟四年,对面就是被灭国了50余年的高句丽,现在是大唐安东都护府。

这可是自海东胜国-渤海国被”圣人“册封以来,西京的第一场大火,而且火起的如此蹊跷,着火点如此精准,损失如此惨烈,时间节点把握的如此精确,说是意外那谁都不会相信。

着火地点是渤海国西京鸭渌府文籍院旁边的宁远将军高仁义的宅邸,同时也是渤海国第一次朝聘大和国的前进基地。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专业纵火,那谁会对一个帝国的高级官员和地方最高学府下如此杀手呢?

纵火的消息在三日内就传到帝国掌管刑法,律令,徒吏,案覆,宫禁侍卫,刺探监察的礼部司卿-高齐德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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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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