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心
风猎猎地响着。
荒草萋萋的道路旁,一朵嫣红的野花迎风挺立。
彼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弯身嗅了嗅那朵娇艳的野花,脸上留露出些许痴痴的笑意。
战乱、贫穷和饥饿并没有完全消磨掉一个孩子的童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娇艳欲滴的花瓣红得宛如鲜血一般,在一片灰暗的色调中流淌。而小女孩眯着眼,贪恋地看着,仿佛沉浸在往日的旧梦中去了。
远方的道路上烟尘滚滚,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小女孩像兔子一般竖起耳朵,警觉起来了。“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近了,近了”,她喃喃道,然后佝偻着身子像老鼠一隐匿了。
没多时,随着一声马的嘶鸣声,一名身披甲胄的青年士兵纵马赶到了此处。
那名青年骑着披挂着水晶的战马,腰上挎着一柄铁剑,背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匣子。
细细看去,只见那黑色匣子四面镂空,纹着凶兽图案,流光泛彩。中间乃是琉璃所制。莹莹闪烁,不知所盛是何宝物。
那名青年士兵名叫雨果,身世显赫,原是国王护卫队队长,此次只为护送黑色匣子而来。此时,雨果微蹙双眉,紧缚双缰,勒马四顾,只见满面萧萧,不见人家。
他那坚毅的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中既有年轻人的纯真又透出无尽的疲倦。身上用重金打造的甲胄也沾满了血污,那上面既有敌人的污秽,也有战友的鲜血。
雨果朝前远远望去,前方密林中似有一古旧城堡,经过了多次战争的摧残之后,早已不复当年的荣光了。
敌人的铁骑屠戮了当地的人民,战火烧毁了大多数房屋。时间剥蚀了城墙上朱红的颜色,常青藤爬上了城堡的每一处残垣断壁。许多年过去了,这里成了野兽的乐土,而非人类的净土。
雨果挥动马缰,一路扬尘而去。等到抵达遮掩着城堡的密林时,日头已经尽了。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照耀着雨果,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又倏忽不见了。
“我觉得冷,周围好像开始结霜了”,雨果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也许是这些树”,他一面抬头看着密不透风的树叶,一面暗暗地握紧了手上的马缰。
葱郁的藤蔓不断地阻碍着前行的道路,雨果不得不下马步行。一面手执马缰,一面挥动手中的铁剑斩断藤蔓。但是很快雨果就发现无济于事。常年堆积的枯枝败叶赋予这片土壤非凡的魔力,使得斩断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遮掩了雨果的退路。
但是此时雨果无暇顾及身后奇异的景象。他清楚地知道这片土地绝非等闲之地。想要从这片土地全身而退,就必须穿过这座城堡,穿过这片森林。
一只被惊扰的鸟儿,轻掠翅膀,从雨果的头顶飞过去。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去。
此时,雨果疲惫地坐在一旁的枯树根前。他的身旁放着一柄卷刃的铁剑和沉重的甲胄。他的伙伴——那只战马已经不知所踪。但是雨果还没有完全绝望。他的心中始终抱着一个坚定的信念:必须完成国王交代的使命,那就是将这个黑色的匣子完好无缺地护送到王宫。
雨果从背后卸下黑色匣子。即便是在这遮天蔽日的密林中,这黑色匣子仍旧像天上的繁星一般闪耀。他不禁对着黑色匣子的东西产生疑问:究竟是什么宝物才能耗费王宫的大队人马进行护送——在此之前已经全军覆没了。
此时雨果头脑中产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他不禁想要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一探究竟。疲惫、劳累和对死亡的恐惧已经使他昏了头脑。并没有费很大功夫,雨果就很轻易地就打开了黑色匣子。使他惊异地是,里面竟然盛放的一颗跳动的龙的心脏。
雨果看着面前这颗滚烫的,能够使人青春永驻的魔物,一切仿佛都释然了。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国王的贪婪。这颗龙的心是那么美,那么摄人心魂。它规律的跳动声简直胜过这世间一切的乐音,哪怕是世上最高超的乐师弹奏的音乐也不能媲美。
雨果不禁伸出双手去抚摸它,用自己蓝色的双眼去打量它,仿佛在这颗心脏上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象。它超越了时间,胜过了对于死亡的恐惧。雨果忍不住去亲吻它,但是又怕轻易地亵渎了它。
在雨果身后的不远处,就是那座城堡的遗迹。城堡的主体大半已经倒塌了,只有其中一座高楼幸免于难,仿佛在昭示它曾经的辉煌。龙心的现世吸引了它原本的主人——一只上世纪早已死去的龙,现在正盘踞于高楼之上。曾经丰满健壮的血肉早已化作白骨,巨大骨翼舒展开来,仿佛是撑满狂风的船帆,具有一种惊怖的美。
不过此刻,雨果无暇注意高楼上的巨龙。他只觉得寒冷、困乏。周遭的枯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着冰霜,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雨果静静地躺在一旁,嘴角泛起了微笑,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他梦见自己卸下了沉重的盔甲,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家乡。漫山遍野的野花在微风的轻拂下传来阵阵幽香。他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数不清的野花轻轻掠过他,似乎在亲吻他稚嫩的肌肤。他高兴极了。大声喊叫起来,他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甚至可以传到世界的另一端。
他枕着自己的双臂,安静地躺在一片鲜花草地里。静谧的午后微风轻拂,缤纷的花瓣轻轻摇曳,碎金般的日光轻盈地跳跃。雨果眯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张美丽的可爱的脸庞出现在雨果面前。她弯着腰,轻声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没什么”,雨果说,“凯茜,你好么?”
凯茜说道:“我很好。亚历山大先生他们在等你。”
雨果说:“知道了。”可是,他并没有起身。
凯茜并没有说什么。她欠身坐在一旁,打开了一本书。烫金的书页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凯茜在一旁安静地看了起来。
她那浅金色的长发落到书上,随着翻页的动作发出欶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