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扑朔迷离(二)
正在涟澄胡思乱想的时候,马利克悔恨地拍着大腿叹道:“这青鸾姑娘也不把话说明白,她从来也没这么不靠谱过!我当她是要套牢某个恩客,若知道她寻这猛药是给你用,我绝不会给她这个!”
涟澄更不解了,笑问:“不过是壮阳药,吃不死人吧?”马利克马上帮涟澄把那瓶子塞上,说道:“那可大不一样,这个药你们宋人怕是没有几个人见过,精贵得很,连我也没有几瓶,可谓是能让男子重振雄风的不二首选。之前那混账张员外就是顺走了一瓶这个药,却赖着不给钱。”
提起张员外,涟澄就不屑地道:“那死胖子可真不是个东西,这么说,倒是个稀罕物啊。”她顺手把塞子又揪开,马利克赶忙又把塞子按回去,神色紧张地说:“稀罕归稀罕,小哥你还年轻,万不可病急乱投医,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这有比这个更好的,咱都是男人,别不好意思。”说着马利克掏出一个包得很漂亮的小包裹,递给涟澄,他仿佛职业病发作一样,自豪地推荐:“你尽管使这个丸药,虽然没有那瓶里的有劲,但是长期服用有奇效,还能强身健体。那瓶里的药,用你们这中医的话,叫‘治标不治本’。”
涟澄马上把那包裹揣进怀里,却把瓶子死死攥着,她盯了一会儿马利克,问道:“老马,你别瞒我,你这瓶子的东西,到底有什么蹊跷?”
马利克也知道瞒不过这聪明的小伙,于是低声说:“众所周知,我们波斯商人卖的东西,都是你们在鬼市也买不到的。这瓶子里的液体叫‘银仙’,凡是那些无法办事的男子,只要服了这一瓶,马上如活驴一般。”涟澄挑眉补充:“但是?”马利克点头道:“但是只要用过一次这药,以后就完全不行了。”
涟澄大惊,低声叫道:“永久性的不行了?!”马利克重重地点头,面色凝重地说:“如果以后还想行房,就得再喝这个药,不喝就和废人无差。”涟澄虽然不是男的,却也惊叹这药副作用之可怕,估计女子服下也不会有好下场,她对马利克说:“你放心,我知道它的厉害了,可绝对不会碰的,我会把它藏好。”马利克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不过涟澄却继续问他:“想来青鸾是不知道这药的厉害吧?”
马利克神色有点慌张,他支吾地说:“她不是老板,自然是不知道。但是我的那些货用途都可广了,你不往外说,谁知道个中厉害……李妈妈也是个明白人,她和我作为生意伙伴好多年,我自然得给她点别的地方没有的东西。”
洛涟澄此时深刻认识到,什么是无奸不商。但马利克还算坦白,他到底是护着自己的,她不无感激地说:“你放心,咱都是自己人,我替你保密。”
马利克放心地笑了,刚想约涟澄去吃酒,却听李妈妈唤了护院的打手们。他和涟澄一下也都慌了,忙跟上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故。
他俩不方便露面,就躲在廊后远远地看着,原来又是张员外,此时醉醺醺的,正在一个厢房门口大闹,他指着李妈妈嚷嚷着:“你这老鸨子别糊弄我,本大爷可没喝多!我明明看见那小妞就在这间厢房里,怎么着,王爷可以见她,我张大爷就不行?!你瞧不起童太师是不是?!”
涟澄大惊失色,那不是婵伊待客的厢房吗!
话说涟澄搭救奥卡那日,张员外彼时尽管自身难保,却没忘了瞧见只短短露面说了几句话的顾婵伊,他回家之后夜夜就念着这个小仙女,他这个档次的嫖客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谪仙林还有这样的人物,但是既然让他知道了,那他就必须去把她搞到手。
但是张员外并不知道这姑娘的名字,他能结交的狎客,也都不配知道。他打量着七夕这种节日,保不准能再见到她,结果还真让他猜中了,他本以为那不是个妓女,所以自己没见过,可他今天眼睁睁看见王爷从一个厢房出来,里面相送的美人就是她!他登时气愤地想:老子每个月也没少往这破窑子烧钱,那姓李的老婊子竟然藏了这么个小骚货不让我来消遣!
正好借着酒劲,这混人就要硬闯顾婵伊的厢房。纵然李妈妈平时也多少有些忌惮这种有背景的地头蛇,但是她不能忍受有人触碰她的底线,顾婵伊品貌出众,是专门训练来侍奉贵族阶层的,如果今日她被张员外这种杂种给糟蹋了,自己十多年的心血可白费了。眼下她也没有什么办法教训他,只能叫人把他叉出去。
但是那张员外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和打手们推搡起来,没得李妈妈的指示,打手们也没办法下狠手。
涟澄啐了一口:“什么张员外,不如叫蟑螂更合适!”她和马利克都看不惯这种渣滓,马利克更是记着儿子被打的仇,用家乡话低声咒骂着。涟澄看看愤怒的马利克,忽然来了主意,她跟马利克说:“大叔,这张员外也是咱们的老熟人了,是不是得送他一份大礼?”
李妈妈正头疼,涟澄趁乱把她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李妈妈略有迟疑,涟澄接着说:“您别担心,反正这死胖子,如今也不能人事,而且我就在暗中看着,婵伊不会被占便宜的。”李妈妈点头应允,但是她忽然一惊,心想这妮子怎么知道那张员外喝过银仙?
张员外正闹着,李妈妈忽然满脸笑容地命打手们散了,她先过来赔了不是,又召唤来一群姑娘,让她们带张员外到一个隐蔽的厢房。到了之后,李妈妈对张员外说,待婵伊稍作准备,就会让张员外见她。张员外不疑有他,趾高气扬地说:“你这老鸨现在才明白过来我的厉害?晚了!一会儿等大爷我进去,这小妞要不给我服侍个舒舒坦坦,咱们没完!”
没多久李妈妈就来引张员外,通过一个内部人员专用的回廊到另一个厢房,待张员外进屋后,她亲自在外面关好了门。
张员外一进屋就直勾勾地盯着顾婵伊,顾婵伊抱着琵琶,刚要弹,张员外忙说:“别整那些没用的花活了,你这贱货可有福了,哥哥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活!”说着他就朝婵伊扑过去。
张员外的岁数,都可以给顾婵伊当爹了。婵伊强忍着恶心,闪身躲过,用琴轻轻地格开张员外的爪子,她微笑着坐在桌前,示意张员外看过来,那张员外定睛一看,桌上摆的竟是银仙!这可了不得,自从当日他贪了马利克一瓶之后,他哪也寻不到这药,而马利克自己也没有多少存货,因此也绝不和张员外再照面,张员外疯魔地想这个药,现在真是若获至宝。
他赶紧坐下拿了药,斜眼冲婵伊露出淫荡的笑容,一边喝一边说:“李贱人把你这小婊子调教得还挺会来事儿,等我把这喝完,一定把你折腾得下不来床。”
虽然婵伊接触的客人都是勋贵,但是里面也不乏一些言谈粗鄙之人,可说话如此腌臜的,她是没怎么见过,她这会就想用琴弦把这下贱东西勒死,又怕脏了自己心爱的琴。她回头看看自己床的方向,终于还是按下了这口气。
那张员外喝了药,就打算把婵伊抓到床上,可他刚一起身,就直直地仰面摔了下去,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吐着白沫。
躲在床帘子后面的洛涟澄手里举着奇丑无比的磨喝乐马上钻了出来,她查看了一下婵伊,发现婵伊无碍之后,又拿脚蹬了几下张员外,发现他确实已经昏了过去,才安下心来。
婵伊马上后怕地拉着她说:“他都吐沫子了,你确定给他喝的不是毒药?”涟澄拍拍婵伊的手,刚要解释,身后却传来了张员外的放屁声,涟澄和婵伊俩人捂着鼻子,相视一笑。
涟澄又稍观察了一下张员外,确定他睡得和死猪一样,才悄悄地说:“无妨,估计是药和酒掺一起,劲太大了,他一时半会醒不了,即使醒了,这药也会让他十二个时辰之内看到的都是幻象,绝不会暴露的。”
婵伊还是有点担心地说:“洛郎,要不就此作罢吧,把他得罪得狠了,万一他日后发现又是你,我怕他报复你。”
涟澄摆手道:“怕什么,越是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越得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况且,难道我能眼看着别的男的欺负你,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青鸾急匆匆地忽然推门进来,她忙问:“怎么着,可成了?我没来迟吧?”说着她把怀里的东西松开,撒了一桌子,全是各式各样的肚兜。
涟澄佩服地对青鸾竖起大拇指:“要说行动力,青鸾姐姐真是雷厉风行的女性表率。”青鸾一笑,忽然想起什么,说:“差点让你忽悠得忘了,她们的都在这了,但我自己的还没给你。”说着她敞开衣襟,伸手往怀里去掏内衣,忽然又停住了,她似乎盘算了一下,马上有了主意,她对二人说:“你们等等,我有个更好的,待我去取来。”说着她就跑了出去。
青鸾身上的香气都还没来得及追上她,她就已经回来了,手里抖搂着一个绿色的肚兜。她把那肚兜塞在涟澄怀里,说:“快用这个,绝对更添奇效。”涟澄摸不着头脑,但是依旧照做了。
入夜之后,七夕的氛围渐浓,谪仙林外搭好的彩楼灯火辉煌,花厅里台上装饰亦分外奢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迷醉的气息。涟澄猜想,那应该也不是普通的香料的气味,怕是马利克搞来的什么对男人催情的东西。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坐在花厅后面的一个僻静的厢房里,身后是两个打手,他们紧紧地钳住正胡言乱语地嘟哝着的张员外。
涟澄专注地盯着外面的情形,好一阵过去,台上的舞姬也换了好几拨。此时青鸾正在台上跳舞,她时时仔细地打量着入场的宾客,忽然她朝涟澄的方向抛了个媚眼,接着把手里的花抛了出去。
涟澄拍桌道:“就是现在!”
那两个打手马上把张员外叉了出去,到花厅的后台把他往前一推。张员外跌跌撞撞地爬上了舞台,跟台上的舞姬们一起,摇头晃脑地扭了起来,台下的嫖客们放肆地大笑着。
青鸾敬业地跳着舞,她瞅准了时机,巧妙地将张员外绊了个马趴,而她却做出仿佛是被张员外绊倒了的样子,失去重心,往舞台旁的贵宾席位倒去。那边的嫖客们慌不迭地涌过去,但是青鸾已经被一个年轻官员稳稳地接住,青鸾马上作受惊的模样,软在那男子的怀里。
虚惊一场之后,大家才想起看台上的张员外,他仍趴在地上,似乎又睡过去了,但见他怀里洒落出很多肚兜,花花绿绿铺了一台子。
李妈妈马上出来打圆场说:“真是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事端,奴家给客官们赔不是了。”而嫖客里却有人认出了那些肚兜,不知道是谁突然叫道:“不对啊,那不是紫莺的肚兜吗?!她自己绣的,我绝不会看错。”一听有人这么说,其他嫖客为了彰显自己也是熟客,其也七嘴八舌地开始认那些肚兜。
青鸾缩在那抱着她的官人怀里,花容失色地说:“李郎,我们这连日就有姑娘的贴身衣物失窃,弄得人心惶惶,想不到竟是这家伙干的。你又不来陪我,我为此每日吓得不敢睡觉。”说着她一脸惊慌地揽住了那男子的脖子,继续往他怀里钻。
李妈妈也满脸震惊地说:“这可不得了,要不报官吧,可这种事也不知道衙门管不管。”
那李官人紧紧地搂着青鸾喝道:“本官即在此,还报什么官!”
其他嫖客纷纷点头称是,他是皇帝亲赐的进士,所以这姓李的虽然现下官阶排不上号,却因为长得好,文章也好,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正得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