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疫疠

第十四章:疫疠

张清在洗漱完以后,倒头就睡了。

这一天过的委实也太惊心动魄了一些。先是与伙伴走散后遇到小偷,再是莫名其妙被那二公子强行带走,后又遇到五牛山滚石差点丢命。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完全把张清的精力耗了个精光。

这一夜张清入梦很深。

梦里一下子闪过二公子戏笑的脸,跟她说,要拿着她的发带要挟她,结果一转眼二公子的脸渐渐远去,变成了一个黑影,推着一个大石头往她身上砸来。又忽地,滚向她石头都不见了,全都变成尖利的箭,从四面八方向她射来,她一直在跑,一直在跑……

文娘看着睡得极不安稳的女儿,帮她盖好又被踹开的被子,半靠着的等张秀才回来。

文娘见到张秀才是在后半夜了。半睡半醒中,身上一凉,文娘惊了一下差点轻呼出声,随即被张秀才一口堵住不让她发出声响。

事毕,文娘坐起身,嗔怪地看着张秀才,“都当爹的人了,还这样。”

文娘脸色微微潮红。

张秀才随即也坐起,把文娘搂在怀里,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文娘察觉张秀才的情绪不太对。

“今日,我在县衙,你猜钦差大人说了什么?”

文娘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张秀才往下说。

“钦差大人说,我的画,有张阁老的遗风!”

“什么?”文娘惊呼,张秀才怕她吵醒隔帘而睡的张清和张旭,一把捂住她的嘴。

“莫要惊慌!只是说道了一句,以后注意便是。天下读书人,哪个不曾临摹过他的画。我们也只是临摹之人,仅此而已,莫要多想。”张秀才眼中似有痛苦之色,更多的是空洞和落寞。

“公子……”文娘眼中有点点泪光。

“文娘!莫要再失言!”张秀才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冰冷,但随即又柔和下来,“天下再无张家公子,只有夏家村张秀才,记住。”

“相公,苦了你了。”二十年来的相处,文娘最了解眼前人,只是心底的心痛无法言喻。

“不苦,一点都不苦。清儿好好的,我们也有了旭儿,一切都好,都好!”张秀才眼神中的凄苦又参杂着幸福,心情十分地复杂。

这十几年来,文娘也不多见他今日这幅伤心的模样。深知十几年这般度日,非当日他之所愿,也深知他今日心头凄苦,也只有她可以理解。

祠堂外风雨依旧很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祠堂里殿被隔成了很多个隔间,村里这么多人,用布或者木板一户户地隔开。现下半夜时分,偶有传来几句呢喃。

张秀才和文娘两人就这样依偎而坐,双手紧握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静静坐着。

祠堂外,雨止风歇,一切归于平静……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夏里正召集村里所有男人,把头一天晚上与张秀才几人商议好的,告知一众村民。

“不喝湖水,这个我们都知道,一直喝的山上的水。”

“水还要烧开了喝,大夏天的,还要烧开啊?”

“最好不要离开本村?这是不能出去了嘛?”

“便溺都集中到山脚处……”

……

“淤泥恶水,停蓄弗流,秋冬之交,演为疠疫……”

“勿饮生水,勿用生食,民疾疫者,移之六疾馆,为置医药……”

“疫死者,报之官府,赐棺器盛殓。另,募义民,日酬之……”

永州县衙告示墙下,人头攒动,有一两个认字的人,在高声唱读。渐渐闻声围过来的人,都在小声议论,一些人面露惊恐,一些人沉默不语,更有一些听说招募义民并且有酬劳而表现地跃跃欲试。

“这陈文忠,倒是个做实事的。”赵景砚倚靠在酒楼二楼窗口,一口酒下肚,大拇指擦了下嘴角。

“今早陈大人可是好耍了一通威风,属下看那几个赶来的县令吓的都要尿裤子了。”阿木面无表情道。

“哼,只是惊吓便宜他们了,尸位素餐,瞒报谎报。要不是陈文忠这老狐狸早让随行的这些人暗中走访周边各县,这疫疠之事还不知道要严重到何种程度,才会上报朝廷知晓。”赵景砚一脸萧瑟,眼神犀利冰冷,完全不似平常。

“这些个狗官!二公子,要不,我去宰他几个。”阿木一只手按在剑鞘。

赵景砚转过头像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阿木。

“阿木,有没有人说你的脑子里一半是面粉,一半是水?”

“什么?公子?”阿木想,明明是在说杀人阿,和面粉有什么关系。

“不动脑筋还好,一动脑筋,你看,搅合搅合变成了浆糊。”

“……”

哎,又被公子暗骂了一通,好想回嘴怎么办?阿木抓抓头发。

“去问问,太医可到了?要是到了永州城就直接去六疾馆。”

“另,让玉海阁江南各分支,典当款提一成。”

阿木领命,见他嘴唇微动并不闻声响,两个身穿黑色劲服的人就如鬼魅般出现,单腿跪下领完命又如鬼魅般消失了。

赵景砚从窗口看向县衙门口,一波百姓离去,又有一波百姓围上来。不断有人唱读告示内容,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

他只是坐着安静地喝酒,指骨分明的大手,拈着一只小小的白瓷酒杯,另一只手拿着酒壶,斟满一杯随即又仰头喝完。

“公子,小五。”阿木努努嘴,只见小五从县衙大门走出,往酒楼来。

蹬,蹬,蹬……小五跑上二楼。

“二公子,陈大人找您。”小五不慌不忙跑来,说,“大人说有事相商。”

酒楼离县衙很近,几步路就到了。

今天的县衙气氛格外地凝重,早上陈大人已经发了好一通火,几个永州周边县的县令,差点被拉出去打板子。

接着就是告示的发布。

陈文忠把自己和幕僚关在了西边的议事厅,直到晌午时分,才有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拿着告示从衙门急走而出。

先前赵景砚看到的告示墙下一群人围绕着的这张告示,也就是与陈文忠让那十几个人送到周边各县的告示文书,内容无异。

等到小五把赵景砚带到陈文忠面前的时候,只见往日喜欢拈着胡子笑的钦差陈大人,此时脸色阴沉,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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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贵公子之景砚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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