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满月

四月初六是唐青梅满月的日子，一大早整个唐家巷的人都忙了起来，门前搭好的大棚子一小半做炒菜用，一大半摆了十来张桌子，准备让亲戚们坐席用。

从公社请来的大厨马红旗已经忙着煎、炸、炖、炒，前两天准备好的半成品菜品都已经摆在临时搭建的炒菜棚里待用，本家的媳妇都过来帮忙洗菜切菜，唐青梅的大伯唐孝悌和大妈马素云从xy赶了回来，二伯因为路远没有回来。这会大伯和大妈在院子里正忙着，爷爷奶奶更是忙着招呼亲戚，安排人就坐，年龄大的老太太由奶奶招呼，都进了老大儿子的房间，年轻的媳妇子有老大媳妇招呼，都进了老二的房子。大伯和爷爷招呼男客，一群大男人们全坐在了老爷子房里。

唐青梅和妈妈的房间里，不时有沾亲带故的女人们进来，有给林雨送鸡蛋的，送红糖的，还有送挂面的。给孩子送的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的送块小花布、有的送件小衣服的，有的送小鞋子、还有送小帽子的，房子里唯一的柜子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小孩子用的东西。

“小雨，给孩子收拾一下，抱出来让老辈亲戚们见见。”唐青梅在房子里听到了奶奶的声音。

“娘，马上就好，我就出来。”妈妈林雨已经给女儿收拾一新，大红色的红布棉袄，同色的连脚棉裤，戴上红色的小棉帽，整个一个福娃造形。满月后的唐青梅肉嘟嘟的，白胖胖的脸上，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双眼皮很深，像极了妈妈。这会儿正睁着眼睛，看着妈妈拾掇自己。

在这间房子里呆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唐青梅对外面的情况充满了好奇。林雨给女儿披上红色绸面的小斗篷，用红布盖住脸，抱着唐青梅出了房门。

唐青梅看着挡住了自己眼前视线的红布，心里想：还能不能让人观察外面的世界了!真是让人郁闷啊！正在心里嘀咕着，就感觉到来到了一个闹哄哄的房子里，里面各种女人谈话声音响着。随着妈妈林雨的进入，房间里顿时静了一下。

“林雨，月子坐的好啊!人都胖了，哟！赶紧让我看看小宝贝。”

唐青梅刚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脸上的红布就被揭开了。唐青梅看到房子里坐满了年龄不等的女人，这些女人穿着属于这个时代的衣服，除了蓝、黑、绿的主色，就是年青妇人的红色，个个皮肤都有些暗淡，这和当时的生活条件有关，家家生活都紧巴巴的，能吃饱就是好日子了，更别说什么营养了，在这年月想找个胖点的都难。

揭开红布的女人唐青梅认识，是爸爸四表弟的媳妇，在学校当民办老师，也算是半个公家人，在众人面前也是个体面人。为人泼辣大放，和妈妈关系不错，到83年考上了公办老师，和四表叔一起全家搬到了县城。

“哟！大姑，你看你家这孙女灵醒的，眼睛盯着人看呢！大家快来瞅瞅，这娃真稀罕人，长的可真俊!”

唐青梅跟前一下涌来一圈人，个个都对小丫头评论一翻，总之都是好话，无外乎看着机灵、长的俊、长大了有出息之类的赞美。正和亲朋们聊着，听到大伯在房门口喊着：“林雨，你爹来了。”林雨听了就和大家告了退，抱着唐青梅走出房门。

“爹!”唐青梅听到妈妈叫了外公一声，然后看到了外公现在的样子，外公今年应该有54岁，个子很高，鬓角头发有点泛白，一米八几的样子，方方的国字脸，皮肤偏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穿着黑色的盘扣棉袄，黑色的棉裤，脚上了穿着一双黑色厚底布鞋，外公手里提着个包袱，看着风尘仆仆的样子。

妈妈领着外公进了房子，放下门帘。“爹!您先坐。”外公将包袱放在炕边，伸出手说：“小雨，你还好吧？让爹看看孩子。”唐青梅被妈妈递给外公，她看到妈妈眼里泛起了泪光。

妈妈拿过柜上放的茶杯，放了些糖在里面，给外公冲了杯糖水。

“小雨，这孩子真灵醒，一直睁着眼看人呢!”

妈妈从外公手里接过自己，放到炕上，把茶杯递给外公。

“爹，家里还好吧?嫂子最近咋样？”

“小雨，家里都好，你别操心，你嫂子最近身子重，所以就没能来看你，她那人就那样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爹，我没生气，就是心痛您，心里难受。”看到妈妈脸上的泪水，外公也觉得心酸。

“都怨爹，当初给你哥娶了个不省心的，现在都要四个孩子了，还担不起家，你哥心里都怨我呢，哎！”

“爹，我哥没怨过你，当时那种情况，我哥也没反对不是，谁也不怨。”

“你哥跟你都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说着外公拿过炕边上的包袱打开，有花布的小被子，老虎头的小枕头，还有两身做好的小衣服，两双绣了花的小鞋子。

“小雨，这是爹买了布，找你四婶子做的，你四婶手最巧，你看中意不。”

“爹，真好看，我小时候没少穿四婶做的衣服，四婶针线最好，我中意的很，谢谢爹!”妈妈抱着外公的胳膊，边摇边说。外公宠爱的摸着妈妈的头。

“你这丫头，都当妈的人了，还撒娇，咦！小雨，你看这孩子笑你呢！”外公看到我在炕上笑了，惊讶的张大了嘴吧。

“爹，小青梅可聪明了，比别的孩子机灵。”外公看着我，从衣兜里陶出一个小红布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银锁，对妈妈说：“这是你娘用织的布跟一个道士换的平安银锁，你小时候戴过的，爹一直收着，也算你娘留给你的念想，现在传给你闺女吧，你这闺女看着早慧，是个有造化的。”

唐青梅听着外公和妈妈絮絮叨叨地拉着家常，努力着不想睡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唐青梅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4点左右了，客人都已散尽，房子里奶奶正和妈妈说着话。

“小雨，咱家今天这满月宴，那可在村里是拔了头筹，谁不说咱席面实在，个个都夸咱老唐家人实诚。”

“娘，家里本就不宽裕，又化了那么多钱物办席面，辛苦你和爹了。”

“小雨，我和你爹可就指望你和小四了，别人啊，我看都靠不住，那些子都是聪明的没边的，娘还是喜欢你实诚。我知道你大嫂今天在你跟前说了酸话，你别理她，还好已经走了，不然又惹人生气，哎！我和你爹还没糊涂，谁好谁坏分得清。你休息，娘还要去还凳子去。”

“娘我跟你一起去还。”

“唉！小雨，听娘话，刚出月子人还虚着呢。用不着你。哟！小青梅醒了，你快带孩子吧，我走了。”奶奶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