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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谌心里一动,却没听到下文
他看向沈相宜,对面的人视线紧盯着门口的方向,似乎并没有听到刚才的声音。
虽然心里疑惑重重,可是现在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他跟着沈相宜的视线看过去
发现不知何时,院门已经大开
正在这时,院子里的路灯和客厅里的灯同时啪的一声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周围阴风环绕,气氛诡谲
有道身影逆着月色施施然的走进来
顾谌凝神打量一番,发现他脚底没有影子,而身形高大修长。
这应该就是方才电视里面的无常大人,也是刚才在他耳边说话的人。
走近了,白无常的样子也渐渐清晰起来,他身穿一身白色的长袍,头戴白色高帽。黑色的墨水勾勒出一个白字在长袍正面。手拿一方长长的玉尺,尺上刻着“生魂勿进”。
他脸色惨白,一双三白眼轻轻斜挑,嘴角向上咧开,笑得阴森又不怀好意,最恐怖的是嘴里脱出的长舌,直直往下垂。
沈相宜淡淡挑眉,嘲讽道
“你们冥府的人一定要用这样的出场方式?要不要再给你配个阴间bgm?”
白无常行了个礼,被嘲讽了也依旧笑意盈盈的,只是怎么看怎么恐怖
“小沈大人这就冤枉我了,冥府自有冥府的规定,要是不小心塑造了什么阳间正面的形象,办事可就麻烦多了。”
沈相宜自然是理解的,要是连黑白无常的形象都不恐怖了,那么冥府还是冥府吗?
她瞥了一眼白无常一直苦笑着的脸,和那鲜红的长舌头,有些不忍直视
“难不成你来见我也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
白无常讪笑一声,长舌随着轻轻晃动,异常骇人,他抬手捻指掐诀撤回法相
“习惯了。”
一阵青烟拂过
再看时,那张脸上不见了长长的舌头,嘴角也没有那么夸张,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嘴角勾着邪魅的笑,那张脸意外的俊美无铸,只是依旧苍白无色。
这样就正常多了,沈相宜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不知无常大人来找我有何事?”
谢必安(白无常)施施然地站着,又行了个礼
“白无常拜见冥使大人。”
沈相宜忍不住啧了一声,也不避讳一旁的顾谌。
“我既已投胎转世,便不是冥使了。”
在修真界时,因为某个势力大肆培养各种厉鬼扰乱人间,各大宗门为了维护两界的安定而暗地和冥府合作。
恰巧那时冥府人手不够有心无力,便和修真界商量选出一个人作为冥界使者,赋予她随意来往冥界等特殊权限。
于是当时修真界的第一人沈相宜直接碾压第二成为这个幸运儿,和各大宗门一起剿灭那个势力之后,又因为冥府依旧人手不足而无法卸任,隔三差五的帮他们处理难缠的事件。
索性是为了两界安宁,她也就一边修炼一边抓鬼,没想到百年之后,冥府突然任命她为冥界驻使人间的使者,职位仅次于黑白无常,并且上了功德簿,除非神魂俱灭或则犯下大错,否则,这份责任便永远都甩不掉。
*
谢必安仿佛习惯了沈相宜的冷漠,依旧勾着嘴角,不知为何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哪能啊小沈大人,您可是冥府里最为特殊的存在,而且不过是转世投胎罢了,就算您没有记忆,我们也会想办法唤醒的~”
沈相宜呵了一声,不再和他废话。
“既然无常大人人已经到了,说明青暮村的事情,冥府其实是知道的,对吗?”
谢必安点点头,眼角微挑起,笑容愈发诡异
“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那道士早有防范,几年前便在此处设置了许多阵法,冥府的人进不去。而破阵也需时间。”
这点时间,护不住村子里的百姓,所以冥府也只能暗中调查监管起来,而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儿,谢必安又笑嘻嘻的说
“幸好小沈大人来得及时,看来即使没有通知您,命运还是会将您带到此地的。”
沈相宜:……
“说吧,你们到底知道多少?”
谢必安依旧笑着,慢悠悠的开始讲来龙去脉。
据他所讲,自从五年前那名鬼差突然消失后,冥府就注意到了青暮村的异常,并且开始暗中调查,而负责此事的就是黑无常范无救。
可是碍于阻隔阵法在,冥府调查的进度一直颇为缓慢,好在阵法里有内应,才不至于对阵法里的事一无所知。
黑无常一直在追查失踪的土地和那个道士,几年来也查出了一些猫腻。
“从生死薄上看,土地还活着,而那个道士就奇怪了,生死薄上找不到这个人。”
沈相宜眉梢轻佻,生死薄上找不到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神魂俱灭自动从生死薄上消失,第二,此人用了特殊秘法掩盖魂魄和面相。
而据她所知,一千年前那个被修真界和她灭了的邪教最擅长使用的就是这种邪术,导致冥府查不到,所以当时才会搅得修真界满是风云。
现在看来,当时恐怕还没灭干净。
“这个道士只是一个工具人,背后的人是谁查到了吗?”
谢必安摇头,道士确实只是个听命的小喽啰,先在冥府探听情况然后针对性的设置阵法,然后利用这个头衔掩人耳目毁尸灭迹。最后消失干净。
可是仅凭五年时间就能清楚知道什么样的阵法连黑白无常都进不去,就很耐人寻味了。此人背后绝对有一个擅长阵法切对冥府极其了解的人。
“范无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只查到那道士最后消失在帝都,随后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沈相宜手指轻轻在沙发扶手上轻点,若有所思
“帝都……”
她思绪一转,忽然看向一旁悠闲自若的少年
“顾谌,帝都那些大家族里有几个八十以上的高领老人?”
顾谌一愣,脑海里仔细回想着
“光是九十以上的就有很多,但是我觉得你们应该比较感兴趣一个人。”
沈相宜挑眉问道:“谁?”
“唐炤章,九十八岁,唐家现任老家主,帝都风水协会就是他创建的,且唐家在商界等多个行业界都有人脉,想必,他应该是最符合要求的。”
有这方面的知识,有人脉势力来处理一些琐事,且年龄大有时间来筹备,确实很符合。
沈相宜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谢必安
“无常大人回去便从帝都几个高官人物的生死薄查起吧,顺便查查最近百年内投胎转世的人,那些带着记忆或者魂魄有异的着重调查,对了,有空给我一张唐炤章出生时的面相照片。”
谢必安闻言轻轻点头,又意味不明的看了顾谌一眼,才笑眯眯地看向沈相宜
“小沈大人不好奇阵法里的内应是谁吗?”
沈相宜抬头看了他一眼,无波无澜
“是西院那个百年女鬼吧。”
谢必安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沈大人,那女鬼虽灭杀满门又化为厉鬼,是因为百年前那些人确实罪有应得。
而她化作厉鬼也是因心愿未了不肯投胎,并未害过无辜之人,甚至用燃烧魂魄的方式和冥府传递消息,等此事了却,还魂殿会考虑安排她带着记忆转世再完成心愿。”
沈相宜听罢,对冥府的处理方式无异议
“不过,你知不知道她也是阵眼中的一个?”
谢必安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小沈大人此话何意?”
沈相宜轻轻勾唇
“一个西,一个东,两相对立而望,当初设阵的人之所以把地点选在青暮村,就是因为这里有一个,阴气极重还不能随意离开的百年厉鬼,可以为阵法提供源源不断的阴气。”
“而且,说不定还拿捏着她的弱点。”
不然,那女鬼大可以直接粉碎魂魄,也不用日日承受生生剥夺阴气的痛苦,没有阴气,魂魄也会渐渐衰弱,恐怕再过段时间,离灰飞烟灭也不远了。
谢必安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微微蹙眉,又很快放开
“有小沈大人在,想必不用担心,既然有了方向,事不宜迟,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微微作揖,然后一阵青烟过便消失在了原地。
沈相宜望着门外若有所思。
顾谌有心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可是,这种事情想必问了她也不会说吧。
片刻,女孩慢慢站起身,望着他
“上楼,我们去西院看看。”
通过百路通直达荒废的西院门口时,两人又感受到了熟悉的阴风。
在门口站定几秒后,整个西院忽然开始泛起阵阵青烟,阴气也愈发浓重。
不过一个恍神,眼前便成了另一番景象,琼楼阁宇,厚重的门扉彰显着主人的身份,若不是周围阴森入骨,倒真像是站在一座富贵大气的宅院门前。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一条缝。
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子拿着灯笼朝他们走来。
待它们走近,顾谌才发现这竟是两个纸扎的小人,脸上五官随意的勾勒了几笔,笑容的恐怖程度和白无常有得一拼。
顾谌还没来得及看得更清楚,两个纸人就动作僵硬的转身往回走,到大门时,纸人的脑袋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诡异的笑容盯着她们,似乎是在确认两人跟上没有。
跟着纸人进门之后,身后的大门又悄无声息的闭合起来。
院里三两灯笼高挂,昏黄的夜色中隐约可见曲池流水,假山环绕,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从脚下往前延伸
两人踏上青石板,一路朝前走去,路边树影幢幢遮住了月色,只有前方带路的纸人手里提的灯笼映出微弱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纸人和灯笼一个眨眼便消失不见,四周也忽然泛起阵阵迷雾,连脚下的石板也看不清。
沈相宜面色不变,轻声提醒了一句
“这是幻境,你拉着我不要走丢了。”
顾谌闻言便伸手轻轻拉着女孩的衣袖,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可是下一秒,衣袖被扯开
还没来得及愣神,手心里就钻进一只纤细柔嫩的手,轻描淡写的和他十指相扣。
顾谌心脏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在这四周寂静的环境里生怕被人发现,他冷静下来,忍不住将女孩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
两人在原地站了几秒,白烟也渐渐散去。
等能看清时,此时的庭院却又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不仅没有了阵阵阴风,就连时间也变成了白天。
两人依旧手牵手站在青石板路上,可是此时的庭院,院中桃花开得正好,到处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字,大门外敲锣打鼓吆喝震天,一片喜气洋洋。
这座宅子的主人,正在办喜事。
眼看门外的队伍由远而近,跨过大门朝这边走来,沈相宜慢悠悠的带着顾谌走到一旁的假山附近,旁观整成婚礼。
八抬大轿后面跟着许多祝礼的人,边走边燃放爆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让人看了便能融入到这喜悦的气氛中。
队伍朝布置好的喜堂走去,两人才慢悠悠的跟上。
这时,新娘子正在新郎的扶持下从轿子里下来。
两人都身穿喜服,一个盖着大红盖头看不清容貌,另一个,紧张又温和的笑着,接过新娘子的手中的红绸,带着她一起朝喜堂走去。
大堂上方坐着一男一女,看上去和新郎年纪相仿,大概是兄弟姐妹。
那二人表情甚是精彩,强颜欢笑,隐隐嘲讽的看向新娘子,可是被新郎一个眼神警告了之后,就老实了不少。
两人再一看大堂的其余方向,同样有几个神色不虞,却又不敢造次的人。
“礼成,入洞房——”
随着两位新人的脚步远去,大堂的幻境慢慢模糊起来。
*
不过片刻,两人再睁开眼睛时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枯败,枝头覆盖着皑皑白雪,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白色,寒霜凛冽。
不远处的青石板上,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
“远声……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女子背对着他们,看不清容貌,而她对面的男子穿着一身军装,厚厚的披风拿在手里,动作缓慢的给女孩披上。
他神情严肃,眼里却有浓重的不舍和担忧。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