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江湖之道】第4章 医药论道
周五,既是一天的开始,又是一周的结束,很多会面都安排在这一天。
我在医药招商群里认识一个药房老板,按照约定时间,我们在一个咖啡馆里见面。
女老板微胖,名叫郑洁。她自我介绍以前是在实验室工作,后来做医药代表,一个医生朋友建议她开药房并帮他引荐关系,开了一家药房。
听她介绍这家药房并没有开在医院附近,我很好奇地问:“药房现在主要做什么业务?”
她递过来一张名片并介绍道,“主要做外送业务,以人血白蛋白为主,兼做六肽。”
“人血白蛋白是救命药,主要是医院病房里静滴使用,外送业务好做吗?”
“医院里有要货,我们就送过去。”
我看了一眼名片,抬头是江海市明康药房,中间内容是“德国产的人血白蛋白和六肽,全程冷链配送免运费。”,下面是联系电话和地址,联系人郑洁;名片另一面详细注明了不同时间段的送货时间,基本上是电话联系后两个小时内送到。
“你们有代表推广吗?”,我好奇的问道。
“没有,都是一些我以前做代表时结识的医生客户,他们病房里有需要就和我联系。”
“你们药房一年大概有多少营业额?”
“700多万吧。”,她又补充道,“主要靠人血白蛋白,但白蛋白毛利很低的。”
我心里飞快算了一下,这个年营业额,对应每个月人血白蛋白的销量,大概就是一千多瓶。
在江海市场,白蛋白和六肽似乎是一对孪生兄弟,很多医生的外配处方上都会同时出现这两个药。我在负责整个江海市六肽的招商工作的同时,一直没有丢弃大医院的临床销售,这样我就有更多来自临床一线的销售经验,从而更好的指导代理商和医药代表的工作。六肽的竞争日趋白热化,根据市场需求,我也开始做外送业务。后来发现白蛋白病房的需求量更大,于是也开始尝试做白蛋白的外送业务。
人血白蛋白,国产和进口的都有,进口的销量更大,以米国的奥福和德国的基玛为主。
这次本来是跟她谈六肽产品合作的,看到她人血白蛋白销量还可以,我顿时产生了兴趣。
“你们药房基玛是从神州通商业公司进货的吧?”
“对,你怎么知道?”
“我虽然没有药房,但我有很多药房朋友,实话实说,白蛋白的业务我现在也做一些…”
我接着说,“神州通在江海市白蛋白的业务做的最大,供货价最低,但价格不稳定,因为是和进货量绑定的对吧?”
“是的。”,她摘下眼睛,冲我婉儿一笑,“你们白蛋白月销量有多少?”
“我刚刚尝试做,现在有两家医院开始找我拿货,暂时没有你的量大,但我们有一支代理商队伍,未来会很大。而且我的进货价可能比你的要低。”
“你这么有自信?”
“你目前药房的进价是多少?”
她用双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比你的要低5块。”,我冲她笑笑说。
“我们销售的是米国的奥福。”,我补充道。
“德国的基玛有货吗?”,她又冲我婉儿一笑。
“应该也可以进到。”
前不久我刚和一个药商朋友谈金钠在江海市的经销权事宜,无意中聊到白蛋白,他说他们只做德国的基玛,如果能满足进货量的要求,可以给我一个最低价。
当时我心里还盘算着,要找一个朋友合伙才能吃下来。
“这个供货价格需要现款提货3000瓶以上,到时可以给你匀个几百支;如果做帐期的也可以,供货价会高一点。”
“如果是这个供货价,我现款可以拿一千瓶。”,她戴上眼镜,态度坚定地说。
我突然发现她的两个镜片很大,“没问题,我们今后可以广泛合作。”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东光医院代表打来的。
“喂,乔业,有什么事?”
“东哥,我要20瓶奥福,现在能送过来吗?”
“好,我马上让人给你安排闪送。”
郑洁摘下眼镜,冲我笑笑,“你也真够忙的!”
“没办法,疫情嘛,生活艰难,是个生意都得做。”
“跟你商量一下,白蛋白和六肽,到时候你们药房帮我开一些发票,我返你一些税费。”
“可以帮你,不要钱,但是量不能太多。”
“你这么客气,我怎么好意思呢,到时一定得收下!另外基玛就按最低供货价给你。”
我拿咖啡杯和她碰了一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她冲我微笑致意。
咖啡味道正正好,我喜欢加糖的感觉,也许是小时候吃的苦太多了。
“有没有考虑过到医院附近去再开一家药房?”
“想过啊,医院附近的门面房不好找。江山医院在郊区新开了一家分院,我想在那里开一家药房,但是拿不到门面房。”
“再加上这两年还要带孩子,钱是挣不完的,孩子不能不陪伴,所以暂时等等。”
谈到孩子我深有同感,“孩子小时候的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很多父母只注意孩子身体上和学习上的培养,忽略了心理方面的教育和影响,加上很多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这样孩子长大后,很容易偏激,不善于和人沟通,而且青春期都表现得特别叛逆。”
“呵呵,你是过来人,我要向你多学习。”
“学习也谈不上,都是切身体会。孩子从小的时候,母亲在生活习惯和心理方面的教育尤为重要。良好的生活习惯,小的方面,比如刷牙的方法,洗脸的方法,喝水的方法,用筷子的方法,以及日常做一些家务的方法,如果从小用心引导了,孩子的动手能力和做事条理性,一般长大后都会很好;反之,长大后就会有很多的坏习惯,做事杂乱无章,缺乏条理性,而且很难再纠正。大的方面,心理的培养和引导,比如从小爱护小动物,主动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爸妈下班回来晚了,能够主动为他们倒杯水喝,能够有礼貌的和父母沟通,等等…这样的孩子长大后,身心发育会比较健全,能够孝敬父母,体谅别人,关心朋友,懂得如何与周围人更好的沟通;反之,青春期很容易成为一个简单粗暴的人,不孝敬父母,也不尊重别人,个性自私很少考虑别人,常常自以为是,喜欢抬杠,和周围人的沟通也存在障碍。而这个时候父母再对他引导和教育,就异常艰难,只能取得事倍功半的效果,更多的只能靠他的自我觉醒,自我修身养性,否则一辈子都会带着这种心理缺陷。”
“听你这样说,受益颇丰,看来我暂时性放弃工作带孩子还是对的。”
“中国古话,‘三岁看小,7岁看老’,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孩子从小心理方面的影响和一些好习惯的培养是非常重要的,常常会受用终生,这个时候因为年龄的特点,母亲的教育和影响往往比父亲更重要。”
“你讲的太棒了,我觉得很有道理。”
“当初在实验室工作,怎么想到做医药代表呢?”,我换了一个话题。
“我老公是医生,他平时很忙,双方的父母年龄都大了,为了能有一个人照顾家里,当初是他建议我做医药代表。”
她笑了笑,又接着说,“医药代表工作相对自由一些。”
“现在觉得怎么样?”,我笑着问道。
“时间上是很自由啊,但心理上有巨大的落差…”
“为什么?”
“地位低,不受尊重,经常被医生像丫头一样使来唤去,有些医生道德品质不好…有时想想也挺奇葩的,我们是给医生送钱的,他们却还这样。”
“我在实验室待了两年,有时看到某些没有医德的医生,就很恶心……”
“也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是这样吧,你老公怎么样?”,我笑着反问道。
“我老公算是一个有医德的人。”,她态度认真的说。
“冒昧的问一下,他现在在哪个医院?”
“中闵医院。”
“哦,这家医院我们六肽也进了…”,我冲她笑笑。
“我老公是眼科的,用不了这个药。”,她也冲我笑了笑,“他平常就用便宜的金霉素眼膏,其他贵的眼药水都很少开。”
“而且他跟我说,很多眼药水都是没用的,跟水一样。”
我有些吃惊,但想想某些药,也就释然了。
“我眼睛有点黄斑,轻微的,他说治不治都一个样,不用管它。”
“听说过高晓事件吗?”,她问我。
“你是说南方医院的高晓?”
“对,最近《知乎》上网友披露,他让熟人设置老乡群,专门拉老乡来找他看病,医德败坏,医术不正,接连导致病人死亡…”
高晓我知道,以前曾经跟他接触过,医疗事故上的是是非非,有时很难说的清楚。我有次在病房里看到他和病人家属吵架,确实让我很吃惊,最后科主任出面安抚家属。一个医生,如果态度好,懂得与人沟通,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你做临床代表有什么感受?”,她目不转晴地盯着我。
“我觉得还好,本身就是搞销售的,心里承受能力强,喜欢与人沟通交流,也许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现在很少有医生刁难我,见面也都客客气气的。但有些小代表被医生呼来喝去,干这干那,逆来顺受,像保姆丫鬟一样,确实也挺惨的。”
“是啊,我当初也是心里严重失衡,开了药房,就不做医药代表了。”
“怎么说呢,这个也要一分为二地来看。有些医生只懂看病,不会做人,但人品不坏。在中国,医生和代表这种畸形的关系,是有市场的,有些医院做得好的代表,都成了医生的专车司机,上下班车接车送,时间久了也是如鱼得水,临床销售做得很好。”
我接着说,“任何一个行业的销售都是有心理压力的,医药行业因为医、代这种畸形的关系,代表的心理压力会更大一些,当然来钱也更快一些,需要有自我的心理调节能力和抗压能力。有些人承受不住压力,也会走向极端…”
我喝了一口咖啡,停了停,问她:“听说过中科医院的代表事件吗?”
“愿闻其详。”
“有个代表在主任办公室里悄悄安装了针孔摄像头,长达半年之久,把这期间主任收受药厂及代表的医药回扣,全部拍摄了下来。”
“这个代表也太可怕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郑洁满脸疑惑地问。
“据说他以前是学电脑的,对这个比较在行,后来转行做的医药代表。也许是心理压力过大,加上对这个主任积怨颇深,就以此要挟,索要五百万。”
“后来呢?”
“后来俩人交锋了半个月,主任选择了报警,把这个代表抓进去了,以敲诈勒索未遂罪判处5年有期徒刑。”
“主任呢?”
“主任后来好像没事,未做任何处罚,也许是摆平了上面的关系,才选择了报警。这件事被医院压住了,知道的人不多,那期间医院停了不少药。”
“怪不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中科医院不开药事会讨论进药的事了。”,郑洁唏嘘不已。
“这个代表是他老板的侄女婿,出了事以后,他老板在中科医院的几个产品也全部被扫地出门。”
……
“唉,医院江湖水深,还是开我的药房简单一些。”,郑洁沉默良久,最后感叹了一句。
“祝愿你的药房事业越做越大,我们的合作也越来越多。”
“谢谢!”
郑洁伸出双手,握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