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剑宗掌座(二)
“报仇?哈哈,你报不了,别把自己葬送了,断了本派传承。你要做两件事。”
“师傅请说。”
“第一件,去雪域大雪山雪莲湖走一趟,替为师给摩珂和尚道个歉,爽约了。”
“还有一件呢?”
南宫问天迟疑了一下。
“你几岁了?”
“徒儿今年十二岁了。”
“十二岁,有些小了,看天意吧。老夫有个女儿,名唤涟漪,寄养在江南梅家,今年十八岁,你要替为师保护好她。”
“徒儿遵命。”
“老夫要你发誓。”
“兰亭在此发誓,谨遵师傅法旨,所有违背,天诛地灭。”
说完之后,南宫问天抬起颤抖的手,往胸口伸进去,似乎要拿什么东西。等他将手拿出来时,手掌上面爬满了蛆。这一幕,让兰亭恶心反胃。
南宫问天笑了笑,从蛆里面找到一颗药丸。
这不会是给自己吃吧,兰亭感觉喉头有东西要冒出来。
许是看出了徒弟的窘迫,南宫问天说道:“这药给你吃,可以救你。但老夫自己吃了,不止可以救你,还可以回光返照,用毕生功力,为你洗经伐髓。”
说完之后,南宫问天将药丸吞了下去。
只是一直没有反应,南宫问天尴尬地笑了笑,将手伸进胸口。“他娘的,胃都被这些脏东西啃穿了。”
这一幕简直把兰亭惊呆了,击穿了自己的所有认知。这…还是人吗?
许是药开始起作用,南宫问天的脸开始变红,头上冒出热气。
“你过来,最后一次嘱咐你,不要在人前显露你的身份,不然有杀身之祸。老夫的腰带里面藏着剑矢录,莲台下有一把剑,名唤离渊,乃是剑宗掌座的佩剑与信物,剑和经,世代相传。切记切记!”
不等兰亭做出回答,身体已经悬浮起来,本已经冻僵的身体,此刻仿佛置身于火海,兰亭感觉自己正在被烈火焚烧。
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经天纬地,盖世传奇。
兰亭死去活来,走了好几趟轮回路,入了好几遭阿鼻地狱。等他从空中落下来,已经满头大汗,落到地上之时,发现地上的积水居然消失不见。
抬头看去,南宫问天已经垂下了头颅。
一代剑中神话,就此陨落!
八岁那年,莱茵河畔,他被山匪追杀。那一代剑宗掌座路过,救下了他。掌座觉得与这孩子投缘,便带着他同游两疆十七国,足迹遍布天南地北,历时一十九年。
最后一站便是江南,在那里,他才知道那个带着自己浪迹天涯的老人是道家名宿,巴山宗师,当世剑道泰斗,白衣剑神叶白衣。
那一年的七月,江南烟雨蒙蒙,叶白衣和姑苏王家的老太爷下了一盘棋,一盘迟到了三十六年的棋。在袅袅琴音中,下了六天六夜。
棋下完了,叶白衣却进入弥留。临前,叶白衣正式收南宫问天为徒。
南宫问天与侍琴女梅降雪一见钟情,王家老太爷欣然一笑,便将琴女许配给了南宫问天。次日,南宫问天将叶白衣葬在西子湖畔,便跟着梅降雪回到梅家成亲。
江南江北一水间,烟波浩渺六百年。从来一醉许风流,哪得红尘入江湖。
梅降雪终究是错付了,一个风口浪尖舔血的人,哪里听得懂琴音绵绵。
南宫问天也不例外。
发妻身怀六甲,他却只身赴西天雪域,只为完成叶白衣的遗愿。
第二年,等他回来时,伊人已不在,梅家紧闭大门,将这个负心郎拒之门外,大人与孩子都不让他见。
恨别离,意难平,一醉解千愁。愁难解,恨难消,他拔出离渊剑,一剑挑翻了江南六百八十寺,说他们假慈悲。
滥杀之名由此而起,巴山气宗派人前来,说他已被离渊道除名,让他交出剑经。
他仰天一笑,说老子都不认识你们,便将来者砍成了两段。随后沿着江水,御剑入巴山,与气宗掌座打了三天三夜。
胜负难分,战况胶着,战意渐无,他脱身离去。只是一路上心气不畅,半个时辰后,便折返回巴山金顶,放了一场令世人口瞪目呆的火,将三千年的巴山道场,烧的一干二净。
那一天以后,他成了道家公敌。
其后十八年,他走到哪儿,哪儿便要死人。死在他手上的,有好人,也有坏人,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用他的话说,能不能活,就看大爷心情了。
世人最后一次听闻他的消息,是三年前,他出现在南疆梧桐谷。
梧桐谷有树,树高千仞,凤凰栖息。
至那以后,便再没有关于这位魔头消息传出。
……
兰亭想爬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腿轻了好多。伸伸腿,已经活动自如。而且此刻自己耳聪目明,哪怕在这黑夜中,也能目视。
“这就是洗经伐髓?”
兰亭站了起来,跳了跳,脚步轻盈,哪怕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但感觉身体里蕴藏着用不完的力气。
他来到南宫问天的身前,毕恭毕敬地跪下,俯首三拜。
“我身负血海深仇,本想去巫山求艺,没想到遇到了你。或许是冥冥中注定,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会办好的。”
兰亭说完,南宫问天的双眼随之闭上。
兰亭来到莲台下,里面果然有一柄剑。剑长四尺,被破布包裹着。兰亭拔出剑,剑身为六面,镂刻着看不懂的古老花纹,更像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咒语。与之相比,剑柄就完全看不懂了。一只…应该是两只,兰亭从未见过的兽相互缠绕而成。
解下南宫问天的腰带,将之展开,居然一张狭长的羊皮。
“诸缘顿息,万虑归空,则孥得定,则忍得来。翻身则解,转念则超。悲心不泯,自度度他,慈愿常存,自度度彼……”
兰亭粗略看完,实在晦涩难懂。自己要完全懂得这张羊皮上写的东西,将之融汇贯通,恐怕还要先学一学道家典籍。他自问家学渊源,自幼熟读经典,可也感觉吃力。
奇怪的是这羊皮名叫剑矢录,但里面记载的却更像是一个人念头通达处写下的随笔,记录着一件往事。
莫非这剑矢,是一个人?可是这不是一部功法吗?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兰亭将羊皮折叠起来,套在腰上。然后忍着不适,在南宫问天身上收刮一番,果然找到两本薄薄的册子。
其一名曰:六合掌。
其二名曰:飞天禅。
兰亭打开翻阅,这册子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六合掌,顾名思义,就是一套掌法。以混元为始,以混一为终。臻至化境,千般变化,无所不破,无坚不摧。
至于这飞天禅,是一门绝世的身法。小成则飞檐走壁,大成则翻山越岭,一苇渡江。
其后两天,兰亭将南宫问天火化安葬后,便开始修炼,只是毫无进展。饥肠辘辘,他不得不先去觅食。
想来这功法玄妙,必定不凡。只是自己无师傅指引,难免会走弯路。看来巫山还是要去一趟,但当下最要紧的是找一处地方栖身,赚一些盘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