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忧

第4回 忧

三天很快过去,城内街道上已经没有百姓,许多民房都已经充做军营,而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的祖宅就满是百姓了。

这几天吃喝都限制着,我大概知道父亲的想法了,许是和邓羽说的一样,父亲想着守住,然后偷摸搬救兵。

可是大战在即,整个东山城主城连同周遭六县城都有敌军,哪有人马给你用。

我们这些人不算是要天天守在城墙上吃喝拉撒睡都在城墙上的士兵。谈不上清闲,毕竟这几天天天都是人心惶惶的,城内外百姓听闻李鬃大军将至皆颇为惊慌,城内有的豪门都已经卷铺盖走人了。

可,你又能走到哪去?

当下易铎乱军横行,山省有郑茂,火省有马羿,金省吕瑜还有大小诸侯和各路文臣武将。

从东县走出去,从东山城走出去,即便是走出山省,也是到了下一个山省,下一个东山城罢了。

我、辛戎以及我们前锋的二十来个人住在一块。

按理来说今天敌人就该来了,我们也已经做好了防备。可到现在都已经午后了敌人还是没来,看来是要往后错几天了。

“戎兄,你说敌人能来多少人啊?”我问道。

辛戎看了我一眼又转了过去:“你呀,就等着咱到时候以一敌百吓得那李鬃的部下不敢上前,把他们的胆汁都给他下出来!”

我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不管是那张平、安奥、韩枫还是彭湘、朱瑞亦或是李鬃手下据说是以一敌百的西域狼将严雄,我都有所了解,他们虽然各有各的本事,但大都和李鬃一样是极其标致的名门望族之后,讲究的就是个礼节。只怕……”他欲言又止。

“只怕什么?”我问道。

“只怕遇到那李龚那厮,此人阴险狡诈,单从外貌就能看出来,上三白眼看着就可怖,高颧骨高鼻梁薄嘴唇,而且我还听说他生来就长着反骨,必是一个逆贼!”他说道。

“没想到兄竟有如此广博之见识,敢问兄从何而得知?”我问道,因为我真的想不出来这么一个粗犷的人怎么会对大敌的底细如此熟识。

他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原是三军都统李鬃表舅?吖吖你严雄手下精骑,但谁料想严雄跟着李鬃去投靠郑茂造反,我便弃主飘零,如今已有数月,好在东去的路上在东山城遇到邓羽此番豪杰,也算得其所。”

精骑,没曾想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想我大哥武艺高强也才只是个平骑士,更何况是那西域军的精骑,此人定是一员猛将。

“看来兄与那严雄关系尚可?”我再问道。

“确实,家父曾和严雄一起征讨西域,也是位将军,我自幼便跟随家父,长于军营,成年后便直接参军,起初在父亲身边率队多做些巡逻剿匪的打杂任务,而后……”他说着哽咽了。

我见此情况问道:“兄为何难过”

“而后那严雄听信奸人之言推举家父去关内为官,可那时关内朝廷真想着除西域兵权,家父因此遭陷害,严雄着实无意,也出于好心,但没有他家父怎么会遇害!之后严雄对我百般照顾,不过是他的愧疚罢了,我肯定是不会接受的,因为父亲的旧部还有数千人马在西域,我那时候非常硬气,可之后我便硬气不起来了,那李龚却使奸计杀死父亲旧部的副将张平。我便在严雄手下为兵,干了数年也算有所成就,干到了五百军都尉,手下五百人,也算是官了。自那时我便想着为父亲报仇,

但我也都二十有八,也到了成家的年级了。”

我说了句:“兄定是于当地出类拔萃的姑娘成婚的。”

他转了过去,没有说话,却是眼神变得温和,而后说道:“不,她啊,可泼辣了,那时候我二十八岁,她才刚二十,我已经是满身伤痕饱经沧桑,她却是风华正茂翩翩潇洒,我与她初次见面是在一片平原,一眼望不到边,我带着我的部队执行任务,正往回赶便遇到她,那时候她快马扬鞭朝我奔来,后面跟着数名骑手,看着不像是哪位将军手下之兵,我令人拉弓时刻准备放箭,毕竟我们当时在离城不远的地界,若是贸然放箭,对面又是民,会伤了民心的。”接着又说“她跑到离我们不足五里处我便使人上前询问来路,得知是当地官吏之女后便派人互送,而其身后则是娶亲的少爷家中人。本那天是她出嫁之日,却跑了出来,最后误打误撞遇到了我。可我使人喝退追来的人后她道了谢便走了,我是不知道的,反正我的副手说我的脸当时黑红黑红的,尤其是和银头盔一对比。但这都是后话了,我只知道我是看中这位姑娘了,但我注定是要戎马一生的,便没有太大幻想。”

“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谁料想这件事传到了叔父耳里,他虽然是个小将军,但更是个出名的媒人,我说让他不要干涉我的事情,因为他曾经和我们有过过节。可那年过年他说带我走亲戚,去了一户大户人家,这户人家我是没来过的,可是他却说得跟有多亲一样,我还是去了,没想到那女子正是此户人家家中小姐,我便要跑,叔父将我拦住告诉我之前被我打断他成婚的少爷一气之下推了这门婚事。但是在我们当地,推了婚事就跟寡妇一样,是不被人待见的,当然我是不觉得被推了婚事或是当了寡妇有多么低微的,每个人都是这世间一员,我以为若不是出身,人人皆平等,倒是那些愧对良心的才是该杀!”他说着扯远了。

“那天去我是不知情的就被她父亲叫到房子里说结婚的事,我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很乐意的,我不太会说话,最后叔父给我说好了,我便在一年后风风光光的把她娶回家了,此时我已经是县守了,就这么过了几年,我们儿子已经四岁的我也三十有五,虽说官位已经是三级将,在西域一小城跟着朱瑞干,朱瑞是个好人,那几年真的很舒坦,又是两年,我养了两年,因为三十五岁那年跟着朱瑞出征时受了伤,加上年轻时的伤一并发作,虽然不算要命,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单刀匹马入敌营杀个几来几回了。和家里人安安稳稳过了两年,便是郑茂造反,起初几天没怎么样,结果三城都统李鬃叛变了,三城四十多将尽数投降,朱瑞起初不愿降,最后在妻子老小被挟持的情况下被迫投降,我便去了严雄那,严雄是肯收留我的,直到最后他投降了我离他而去时他还派人四处找我,说我的一家老小他都会照顾好,让我去追寻我的明主。有的人啊,一眼,就是一生,我若是有所成就定当同她一起过好日子。”他说道。

“兄原来是位将军!可以兄之志,以兄之才,何不征兵买马令起一军与之抗衡?”我问道。

“唉,我空有一身武艺,在计谋上确实有所欠缺,现年近四十却未遇明主,况那时虽有将位却因太过良善见不得穷人苦人,便将每月俸禄大多资助,家中除了我们一家老小和为数不多的下人外便满是难民。”他说道。

“不说也罢,此战若胜,辛某或随县守大人,或持刀驾马回西域,我不愿再在关内漂泊,倒不如回乡过平平淡淡的安生日子。”他说道。

我是不懂的,但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或许家庭远比建功立业要重要的,但对我来说或许抵御叛军立不世之功得城中百姓敬仰爱戴甚至比生命更重要。再往大了说,我也想当将军,拓土开疆,驰骋疆场,亲率大军东征西战,甚至如果这几年时间里皇帝驾崩了,大将军和丞相也被刺,朝中乱作一团,都城外诸侯争霸军阀四起,到那时我再独统一军四处征战当个乱世英雄,父亲大哥他们到时候都得以我为荣,当然有的话只敢心里想想,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兄何不趁此乱世征兵买马立不世之功,到那时可名垂青史。”我说道。

他笑了笑说道:“罢了罢了,家父就是你说的那样,到头来一无所有,留给我的除了一院祖宅十来个下人之外便再无他。我啊,不像你们,年轻,满腔热血想着建功立业,我只要能安稳过日子就好了!”

“若是有人不让你安稳过日子呢?”我问道。

“什么意思?”他反问回来。

我说道:“当今天下大乱,左右将军和丞相大人看似为朝中重臣,实则和皇帝一样没有权力,当今真正有权的是大将军严历普,各路诸侯各城武将虽都怕他,但他们必回团结一心除掉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到那时天下必将乱的彻底,到那时还不像现在,郑茂之辈是叛军就是叛军,到那时得有多少小国,得如何压榨百姓才能满足他们争霸的目的。远的不说,单是你我所都看到的,李鬃亲率十几万大军打我们东部七城,打着不伤民一颗麦的旗号,实则只是为了打官军。他们是打着旗号的,可我们呢?这几天没吃过几顿饱饭!天下大乱之时西域是要比关内乱的,不如趁着现在打下一片江山再去说西域也不迟啊!”我说罢他笑了笑,我再追问他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打天下,他却只是笑笑。我也想到了,我这些话有些过激,因为这几天下来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就死了,还想着打天下,无稽之谈。

我便歇着了。

“敌人!敌人来了!就在城西门外不足十里处,出城侦查的士兵刚回来报到的,估计最迟不到明天就会打过来了!”一个士兵跑过来火急火燎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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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铎易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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