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间隔半小时的爱

第八章 间隔半小时的爱

我向你保证。你会再次回到家乡,走过一片金黄色的稻田,等待母亲急促下楼时,木质楼梯传来闷沉的踩踏声。橱窗边贴满了你的画作,鞋柜上是我们的合照,打开的门把手也泛着金黄色的铜环,茶几上放着已经晒干的画笔与你母亲还没有织缝完成的毛衣,食物还在炉火中烧热,战甲将会挂在阴沉的阁间。生活一切都会如旧,生活将会朝着金黄色的夕阳变得更加美好。

心爱的母亲:

你们到底过的怎样?父亲到底是怎么了?他这般的严厉让我感到窒息,每一次我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回信,但每一次看见回信我又心如死灰,我的母亲难道身为复见家的一员,画画生来就是错误吗?难道我没有贡献自己的血与肉在作战吗?我只不过想要让他一句认可罢了,我亲爱的母亲,还请您以后不必让父亲与我回信,报个平安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我们的队伍马上就要越过桐泥林。往后的战争将会越来越激烈,敌人已经不再愚笨,他们知道我们来势凶猛,必然会提前做好我们所不知道的埋伏。现在,用队长的话来说,便是披着荆棘作战。就算是刺伤自己也要在死前给予对方痛击。我们都期待着能够早日结束这场战斗。可能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无法再给你邮寄出这种整夜的信封,进入哥德尔丘陵群将会分散作战。这样集结的大部队将会彻底打散。往后,还请您不要主动寄信于我,我将会尽可能的给你报上平安。

越过了哥德尔丘陵群,我们将会真正见识到传说中在黑夜之中闪光的千阙山。待到我们真正登顶,也是我回来的日期。

请您静候我们的福音。

东来新国三年一月十二日复见比丘

亲爱的复见玲子女士:

我们接受到了,您丈夫发来的前线信封,请您在明日前往大象西街民众调剂场,进行收取信件。当然,今日午饭过后的下午,我们也可以为您等待。请您前往大象西街民众调节场便可。

——来自大象西街的工作人员

烛火微微摇晃,在夜色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却已经渲染上了一种墨蓝色,这是看不清楚对方的一种奇怪颜色,站在门口背照夕阳的那一刻,你只能够从身形上来认定对方。是男人,又或者是女人。

“你不能在这样喝下去了。复见玲子女士。”

女人终于从门口走下来,一块融入了这间墨蓝色的房间,面前的书桌上铺满了信封,油灯下有着反射四边形的玻璃杯,还有左手边没有点燃的炉火,已经放在窗户前的一塌塌遮盖住了阳光的画册。女人还在摊在桌前,酒与信封溶化在一起。

“复见,复见玲子女士!”

女人艰难的想要提起她,趴在桌子上的复见玲子比想象之中的还要沉重。是整个灵魂都压在桌子上的感觉。女人认为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将她抬起来的。但是手中的公告还是紧紧捏着。

“有您丈夫的来信。”

女人终于开始,复见玲子的身躯瞬间挺直了起来。这不代表着她的就醒了,而仅仅是意识在开始逐渐发酵,她靠着本能做事。抬头,双眼之中灰蓝色的神光闪烁,随即转向盯住了,女人手里捏着的公告。

“这,这不是你的,这是公告。说信封在民众调剂场,需要你去前往。”

“我?”复见玲子从鼻子里轻哼出疑问句,更像是在质疑面前的女人为甚不帮她主动拿回。

女人却只是单纯的点点头道:“嗯。她们说是要你去拿,我把公告拿回来了。”

复见玲子只好起身,满身的尘埃与酒气在墨蓝色的房间来跳动,很快还剩下几分钟天就会彻底变成黑色,在那个时候,烛火反而成为了最为闪耀的那一个。复见玲子起身朝着门口走去,直至快要走出去时又把住门把手的右手拉回自己的身体说道:“走的时候,要记着关灯。”

女人呆呆的望着她,随即慢半拍的点头道:“会,会的。”

复见玲子抬头,天空之中根本没有办法看见阳光,身上也感觉不到任何暖和的地方,但是凭借着酒中的微麻全身就充满了热感,朝着冷风吹拂的街中心大步迈着走去。宽大的风衣开始被抽打作响,在街道上行走的就她一个人。

“复见,复见玲子小姐。”

女人缓缓低下沉重的头,在看清楚了对方之后前后倾倒一般的点头道:“是我。”

少女显得手无足措,摸着裤缝起身道:“您,您来这里,是做什么?”

复见玲子只需要一个含着冷意的眼神就将少女吓住。

“有我的一封信。”

“啊!当然!”少女也突然想起了一样,点头道,“那个,复见玲子小姐,请您跟我来。”

少女快步朝着前方走去,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回头看着那边一样看向自己的女人,随即假笑着鞠躬道:“还请您,跟我一块去取,好吗?”

两个人行进的速度不快,少女很怕再一次因为自己的步伐将身后的复见玲子弄丢。但是从身后复见玲子身上散发的酒气,自己的心脏有不明所以的快跳了几下。

复见玲子终于还是站定了自己的脚步,皱眉喊道:“还没有到吗?”

少女急忙小碎步回头跟上道:“就,就快到了。”

“哎呀,还是我来接待吧。小巧。”

少女听着自己身后发出温柔呼唤的女人,急忙转身高兴道:“岩主任!”

复见玲子的眉角皱的更加紧促开始朝着女人的方向走来,岩澄毫无畏惧也同样朝着复见玲子的方向走去。

“岩澄。”

“没错,是我。”岩澄微笑着伸手,隔开了两个人身前的空隙说道,“虽然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但是见面我想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还请您容我介绍,我是大象西街民众调剂场的总负责人,岩澄。”

复见玲子也抬起手,嘴边吐出几个字道:“果真是你。”

岩澄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微笑着抬头看向站在那边的少女道:“小巧你按时下班吧,复见玲子女士由我来接待。”

少女巴不得如此,急忙点头道:“好,好的。”

道路看起来反而没有那么长了,复见玲子刚要开口,身前的岩澄却已经侧身打开了房门请道:“今日您丈夫的信就在里面。我们需要谈一下。”

复见玲子没有犹豫,将手从风衣口袋里放出来,朝着房门走入。房间漆黑一片,直至岩澄走入点燃了门旁第一盏油灯,才能够勉强从昏黄中发现,这是一个不小的会客厅。桌子与椅子排列有序又规整,面前的讲台不大但是布置井然。昏黄中也看见了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之中的岩澄。女人掏出了香烟伸手道:“随便座吧。或者,你也想来一根?”

复见玲子也就近找到座位坐下,随即问道:“我丈夫的信呢?”

岩澄没有急着回答,深深吸入了一口香烟后,看着在昏黄下从口腔里散出的白色烟雾,她才开口道:“我已经读过了。”

墨蓝色不属于这里,房间里就是漆黑,走廊里没有回响。作为大象西街最热闹的地方此时也作为最为冷清的地方变得寂静十分。

复见玲子反而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起身道:“信可以给我了吗?”

岩澄点头,其实她做的那张桌子就是摆放着信封的桌子。复见玲子不是没有看见,但就算是看见了现在还是用了“请”的方式拿回。这些都放在岩澄的眼里。

“这封信不是拿给我的。”

复见玲子接过信之后接着身旁的昏黄灯光说道:“但确实是我丈夫的笔迹。”

岩澄起身道:“你在怀疑我给你专门拓印了一份?”

复见玲子摇头道:“不,这是五二型的墨迹,对于我丈夫而言,只有在谈论政治上的事情的时候才会运用这样的墨迹。”

岩澄看着再次递向自己的信封,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复见家的。不过你现在不得不看看了。”

复见玲子再次将信向前递了递摇头道:“不,我已经说了这种信,不是属于我的。”

“尽管它是你丈夫写的?”

“正是因为是他写的。”看着面前的岩澄并没接手的意思,随即放在桌子上说道,“我就更加不能去看。”

复见玲子已经快要走出门口,快步的风声险些带灭了身旁的油灯,而在这一刹那岩澄也再次开口道:“但是你不得不知道!复见玲子,你需要要来看这封信。因为这是关乎你儿子的事情。”

走廊外没有风声代表着窗户紧闭,没有阳光代表着暮色降临,而没有回音那就代表着人在思考。在民众调剂场的两人,在进行着一次作为女性的对抗。

“如果仅仅是关于你的丈夫,我不可能要求你来到这里不是吗?复见玲子女士,你是知道的,从今天一早你买酒的时候经过公告栏就应该清楚。”

信封再次递到了她的手上,岩澄反而成为了率先离开民众调剂场的人,走时留下了最后的话。

“可以的话,请明天一早在喝酒之前就来到这里找我给出结果,记着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一丝风声趁机带入了走廊,刮起复见玲子的衣角与她手中信封的一角。

“复,复见玲子小姐。”

复见玲子看着依旧待在自己家中的女人,此时女人显得手无足措,双手不停抹着胸前的围裙。

“我,没有动您的信封。”

复见玲子再次坐在了自己刚刚离开时候的座位上,随即开口道:“这么害怕我为什么还要来?”

身后的女人却没有回音,许久,在她准备拿起酒杯的时候,女人开口道:“这不是害怕,复见玲子小姐我想这是一种无法接近的孤独。它可能危险,可能未知。但绝对不会使我感到害怕,复见玲子小姐,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想,你只是需要陪伴。”

复见玲子没有看向女人,而是通过酒瓶的反光玻璃在看着烛火,更甚至是在看着烛火里的自己。

“今日你的陪伴已经够多的了。风乐小姐。”

“是,是这样啊。那我现在就离开了。”

“明天如果你要去民众调剂场记着请将我叫醒。”

“明天,我可能早上就要去帮忙,您知道的......”

“没错,就是早上。”

“早上?”

“嗯,早上。”

“好的,我会叫你的。那,复见玲子小姐,祝您早早睡觉。注意身体安全。”

“嗯,你也是。”

门在关上的一刹那,还是能够感觉到光线变得饱和起来,整个屋子里都是黄色光线在漫游,爬满了人的身躯与颈窝,让人那颗时刻牵挂的心得到了些许的安宁。复见玲子女士,也在这个时候终于从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握了一路的信件,自己的头脑并非昏沉,自己的身躯以不显沉重。那些酒无法醉倒一个热爱画画的复见家的人。反而只会更加兴奋,甚至想要临兴作画。窗棂堵住了就会铺满烟囱,床底放不下了就要塞入衣柜。画是无处不在的,在墙壁上,在字迹里,在话语中。复见玲子的神情开始活跃起来表露着深情,在画的包围之中,缓缓打开了自己丈夫的信。

灯光下的这个场面,更像是一副画。

尊敬的执行官:

这项任务非常艰巨,我明白。这项任务非常沉重,我明白。这项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我也明白。

哥德尔丘陵群根本没有您在大会上发表的那般零散。他们各个都是民族之中的精锐。每一座丘陵之上的城市都有着自己的元力保护屏障,每一处地方都可能成为一所元力迸发的聚集点。这些潜在的,我们无法熟知的困难,也将是把我们军队掐死在襁褓之中的关键。

我们的数百万战士不可能凭空消失在哥德尔丘陵群内,也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自如行动。这一次,庞大的战争基数反而成为了我们短板,战士们作战经验的参差不齐也将是我们的考验。而综上所述,我只是说现阶段,对抗哥德尔丘陵群的数十个民族,是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作战方案。

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我们开始分批进入,分散作战。在看似要打持久战的前提之下,尽可能的快循环次数的前进与重逢。你要做的是牺牲,是无畏的挑战。也将会是浮赖中心城里引发的第一次痛呜。

然,这绝对不是对您作战的批判与指责。我只想,您是否可以考虑让我们北征军三部十八分旅的第一梯队与北征军三部十八分旅的第三梯队进行一次作战交换。这次第三梯队的任务将要深入在敌营的最中心一带,一旦哥德尔丘陵群的民族发现了异样,必然会联合起来。届时,深入在敌人腹部的第三梯队根本无力招架,他们队里基本上还都是孩子,作战也并不熟练,甚至有的根本都不知道如何使用战术。这般艰巨的任务且不说他们如何在那时抵御,是否能够准确完成也都将是一种考验。

难道,我们将要用这次的行动作为代价,来考虑这个队伍里的年轻人吗?我希望您能够考虑到我所说的事情的严重性与未来的必备性,将任务对调。我们将会不负您的希望,坚决完成穿插入哥德尔丘陵群十二区后方的任务,等待你们的接应。

北征军三部十八分旅的第一梯队队长复见安林

“我很抱歉给你的家人,们。都报上了名。”

“哈,昨天你是想要说这件事情的吧?”

“被发现了吗?”

“过于撇脚了。”

“是这样吗?我还希望你能够大打出手呢。”

“我会是那样的女人吗?”

“是吗?我希望如此。”

“呼,希望什么的,不过是一种空想罢了。能够支撑起一个人不被负罪感与恐惧打倒的一种空想。”

“那么,我希望你能够好受一点。”

“你觉着我会好受吗?”

两个人沉默了,在阳光下的会议厅内其实看上去没有黑暗的那么大。一切可能是那夜晚的想象,陷入在昏黄灯光下就好像被人拥抱了一样。

复见玲子撇着嘴轻笑着打破寂静道:“现在聊这个,会显得我非常小气的。”

岩澄最终起身,看向了紧闭着的门说道:“我真的,十分抱歉。”

复见玲子从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小瓶酒,开口道:“以后再说这些事情吧。我已经给出答案,你们可以开始行动。”

岩澄直勾勾的看着已经走向门口的复见玲子,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叫住了面前的女人道:“复见玲子女士。”

......

“这里禁止饮酒。”

心爱的母亲:

我们的任务行动被无端的调换了。因此现在我还有机会给您写出最后一封信。很快我就将进入哥德尔丘陵群进行艰苦作战。我对我将要面临的敌人与未知的地理环境有着无尽的兴奋与激动。我已经彻底拜托了恐惧,有着身边的伙伴与未来给您奋斗的目标,我就无比坚信,自己的行动与决定。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我们都在热切的等待着。

母亲,此时的您一定围坐在炉火前阅读者我的文章,父亲一定会无意间的经过又或者此时正在找一个可以钓鱼的池塘进行写生。但是不论是什么,我都为我的言行表示抱歉。父亲可能只是过于担心我了,他虽然变化了对待我的方式,但是他仍旧是我的父亲啊。我为我的尚未成熟的愤怒而道歉,请他不要生气,我也在践行着他为我所写的每一封信。

可能我们用不了很久便能够相见,一想到哥德尔丘陵群身后的千阙山,我就有着说不出的干劲。我相信不只是我,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战士们也是这般想着。那么他们的心一定会更加团结,他们的力量一定会更加具有征服力。我们都在期待着看见夜晚发光的千阙山。相信您也是这样的。

哥德尔丘陵群此时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它比我们想象之中丘陵的模样要庞大许多,更是有一部分桐泥林的战士称它为神的丘陵,说是虽然我们看起来就像一座座巨山,但其实上面的生态环境与样貌跟较大的丘陵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此话一出我反而无法界定丘陵与山之间的范畴了不是?各个民族中的神明信仰,还真是千奇百怪。我想我们不应该总是画一些我们所熟知的东西了。很多时候,我们应该去画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新奇的事物

前日,我的《战士挥动旗帜》得到了一致好评。一个题材,我一共画了整整八十三幅,仅仅是因为我们的十八部分旅就有着八十三个不一样的民族!他们在之前进入军队时所穿着不一的服饰被我再次翻找出来,然而因为挥动着一样的旗帜,带着同样的笑容。在十八部分旅之中津津乐道。不同民族之中的共同目标,也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母亲,我可能找到了我的画中要体现的意义!

此时我们潜伏在桐泥林的雨林之中。部队在明日就将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请为我给父亲带去最真诚的问候,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会在未来的一天里与你们再次重逢。

东来新国三年二月十五日复见比丘

这里是进入哥德尔丘陵群第十二区的第三个月,我们的踪影没有被任何发现。行动的消息迟迟未到,因此我们还在探查情况。至此,我们已经大概摸清楚了整个十二区四周的环境情况,我们相信这片土地不再对于他们是所谓的有利地形。我们已经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模拟出了作战方案。

但是食物很快就要见底了。进行一定量的捕猎可能反而中了对方的陷阱。他们明白我们缺少什么,就像尽管不清楚我们已经进入了丘陵群,但是他们还是无端的加大了巡查的队伍。这种恐怖的第六感,无时不刻的告诉着我们这一次敌人的难以搞定与行动的困难。

但是我们还是会继续等待下去,与大部队取得联系之前,会一直在十二区的丛林之间不断摸索,直至战斗打响的那一刻。

东来新国三年五月二十九日复见安林

“湿气决定了一切,画家。”

树丛里冒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头,他的瞳孔呈束状收缩,手指之间还摸搓着微凉的黏土。

复见安林深吸一口气,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说道:“对,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空气过于湿润了。”

男人看着起身的复见安林,目光追随着继续问道:“所以笔记很容易变得模糊无法认识。可是这绝对无法证明你不是一个很好的,画家。”

复见安林转身,右袖空荡荡的随着转身一同甩着,顺着风声,朝着水汽下坠。

“我明白,左岸特,你要好好侦查环境。”

被叫出自己的姓名那一刻,男人的双眼微微收缩,能够清楚可见他那细状瞳孔之中的黑穗。他转身爬入草中,小声的自言自语道:“明白。”

“队长。”

声音很小,跟身旁石炉搭建的篝火发出的噼啪声差不多两样。围坐在篝火旁的两个男人起身想着复见安林表示致意。复见安林轻轻挥动左手道:“现在队伍能够取得联系吗?”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应和着篝火微微摇头。

“他们已经变成了轮班制,明显的分化出了管理界线。这只是区与区之间.....”

看着男人含糊的话语,复见安林淡淡说出了他们最坏的打算。

“很快在之后可能就是村庄与村庄之间。不仅是十八分旅。我们第一梯队可能都会失去联系。”

复见安林熟练利用左手摸出藏在泥土中的信封说道:“今夜,这是最后的一次联系。随后梯队内小队队长各个互相通知,不到必要时候不能够相互进行联系。”

他的话突然打住,看着手中的信封皱紧了眉头,随即再次开口道:“不,不能够有联系。从现在开始。凭借我们之前进入哥德尔十二区的计划。之后的一切行动交给各个小队长全权指挥,切断每个小队之间的联系。从今夜,从这封信送出去后。”

三个男人的声音小的都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复见安林最终坐在了树桩旁开口:“派左岸特去。”

“是。”

这里的雨,比桐泥林的要稠很多。黏腻而且难受。让自己的腮腺经常受堵。还时不时的出现一些不知名的飞行生物。仅仅只是相隔不过是一座山的距离,竟然有这样打的差距变化。还要在这里杀人,一想到这里就会心跳加速。自己的脱敏反应还是没有做好。

“左岸特。”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思考,是那个长相黑乎乎的胖男人。

“石人。”

男人点头,趴在了他的身边,左岸特能够感受他身上炽烈的热感,随即朝一旁靠了靠。他并没有在意,小声说道:“嗯,是我。你需要把这封信送出去。交给邱泽执行官。”

左岸特的心先是一惊,随即摇头道:“这不是我的工作。”

“现在它就是你的。”被叫做石人的男人,三两下就用蛮力将信封塞入了左岸特的怀里,“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你必须完成它。”

左岸特的瞳孔短短收缩了一下,随即轻嗅道:“是画家的吗?”

石人看着树丛之中开阔的雨林回应道:“嗯,所以你必须完成。”

左岸特起身,脱下自己刚领的靴子与手套,带有蹼的四肢拉伸,随即朝着树丛里走去。

“左岸特。”

树丛的声响停滞,但是并未见其踪影。少年真的能够做到跟这里的生物一般隐藏着自己。

“注意安全。”

“大家也是。”

尊敬的邱泽执行官

我有预感这里很快将会发生一系列的围剿事件。他们像逮捕猎物一般绕了足够大的绳索作为圈套,现在开始慢慢的收缩,直至可以一瞬间将我们全部抓住。

这不是一件好事,但绝对是一件好事。

一旦集体行动,哥德尔丘陵群将彻底失去它的意义,一些有力的游击与暗杀行动变得毫无意义。我们身后数百万的士兵可以安然行动。当那个时候到来,相信您会再次改变自己的计划。那也是胜利的关键。

敌人的小心谨慎与盲目自大成为了正比。他们本以为套中了所有,但那也仅仅只是所有。我相信,执行官您一定比我更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们的行动将会更加紧促,我们能够从侦查之中感受到他们渴望胜利的步伐。可能不到入冬,他们将会发起真正的总攻。

而我们之后在雨林的每一个天,都将会把相关的情况与环境详细描述。只要您带着那位叫做左岸特的年轻人,行动获胜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这也是我们深入这里的意义之一。

我已经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使第一梯队开始各自侦查与行动。在外围的那些我所不得而知的情况与行动相信在您的指挥下只会更加顺利。我们在此伺机蛰伏,一旦真正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们会在哥德尔丘陵群的最深处为你们发出回应。

我也无比相信,那个胜利欢庆的时刻比我预计的还要盛大还要迅捷。

东来新国三年六月五日

天,无比难看。

雨,开始下个不停。

“复见玲子小姐。”

雨伞被滴答出“哔啵”声,“嘟嘟”撞击伞布。烦躁又延续。

“下雨了,还是进屋吧。”

女人的褐色风衣已经开始浸水,变得沉重的衣领死死贴在她的脖颈下,雪白的肌肤下的青筋被雨水擦亮,全身都是灰白色,像是刚刚对神明进行完祷告的升华。

“进来吧。”身后传来闷沉的沙哑声,岩澄一样淋着雨,嘴里叼着烟说,“不然我坐谁的客啊?”

门因为雨声变得沉重,闭上去的那一刻,能够起到隔绝时空的概念。岩澄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身旁的女人习惯性的接过她的大衣。岩澄看了看她,女人小心翼翼道:“这些事情还是我来吧,岩澄小姐。”

岩澄最终轻微的点头,伸手递过大衣,女人也顺滑的脱下了复见玲子的风衣。两人一同走向桌子拿起靠椅最后放在了炉火前。很快女人升起了炉火,两个人的脸庞都染上了昏黄色。

岩澄扭头看向了又摞起来一沓画册,轻声问道:“你受到来信了?”

复见玲子看着炉火摇头道:“只是一种预感罢了。”

“预感什么?我不认为女人的预感很准。”

“这不是来自于女人的预感。这是神明的预感。”

“复见家,有神明信仰吗?”

“神明信仰又是什么?”

“一种能够支撑很多人走下去的信念与力量来源。是生活下去的行为准则。”

“那么复见家没有神明信仰还能够活着不是很奇怪吗?”

“我从没有说过不奇怪。”

“所以神明的预感从来不代表着神的真正降临,我们复见家也从来不会拥有神明信仰的。”

“你再否定你说过的话吗?”

“我是在同比。同比与神明信仰,同比与人类生活下去的信念与力量来源与行为准则。对付复见家的神明的预感。”

“是一种怎样的预感呢?”

“你应该问是一个怎样的神明呢?”

“啊,是一种怎样的神明呢?”

“是爱。”

炉火中的火焰永远保持的向上姿态,没有烈风与水的炉火永远也只能够散发出昏黄的柔光。

复见玲子看向了刚刚岩澄所看向的那一沓画册,小声喃喃道:“你从未对我们的爱做过抱歉。”

岩澄轻轻皱眉道:“你丈夫的事情.....”

“啧。”复见玲子起身,她的不屑像一把匕首刺开岩澄的心脏。作为大象西街的主任,这是她迄今为止第一次这般难受。

复见玲子打开了门说:“把你的那套留给那些拥有神明信仰的母亲们用吧。我可以等你,等到你真正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为止。”

雨开始无休止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这样发泄过一般。女人挂起来还未干的外套很快又再次被岩澄穿上。疾风穿门而过,终究摇晃了炉火。从厨房走出来的女人很快抬头上前道:“要走了,岩主任?”

岩澄顺势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了烟笑道:“抱歉,戒不掉惹的祸。”

大雨冲刷出干净的街道,石头缝里藏着的垢,墙砖里塞着的沫,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大雨一旦过于,大象西街又要进行新一天的建设。岩澄想,一切如旧没有任何改变。大雨还在不断的下着,粘稠的雨滴开始遍及空气之中,一丝一缕都仿佛蠕动的飞行生物,迟缓有凝重。最终好不容易降落在地上的雨,还要冲刷地上的泥土。露出了一个个苍白的脸,他们面布完好身体却被种在土地里,众人发毛的看向四周,那些人头看着天,更像是看着他们自己。雨落在他们的眼睛里又流出来,还有更多人等待着雨将他们冲刷出泥土。少年看着那熟悉的面庞急忙奔去,众人紧跟其上步伐声打在胸口,令人干呕。少年跪在地上,用着带蹼的手掌触摸土地里男人的面颊,随后开始刨动,众人开始刨动。

男人的下半身已经烂在土里,轻轻一拔就会分成两半,白色的蛆借着雨再次掉入了浑身猩红的土里。胸口处有着数裂刀伤,脊背是被某种不知名的魔兽啃食过后,白色的碎骨与肌肉混含在一起。唯一完好的那空荡荡的右袖,甚至因为雨水的冲刷还更显油墨的凝重。

哥德尔丘陵群的十二区内主要包含着连绵雨季与长期的土地养分流失问题,但是又因为其元力在土地之中蕴含丰富,聚集频繁。这些相互抵消的程度使得不需要再进行过多的森林维护与元力迸发的排解。但是北侧高处的丘陵后有着低洼水湖地带,内部含有洞穴错综复杂,水源流动湍急。有理由相信是整个十二区内部中心城镇的水源供给之处。这种凌驾于水流之上的中心区,使得国家内部的人民与掌管者相信这些都是神明的旨意。因此也做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我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巡查给出这样的反馈,也认为这将是整个哥德尔丘陵群中心地区的突破口。

东来新国三年八月六日

众人的脚步停顿,站在最前方的少年站起身道:“尽管雨水与潮湿的环境会浸湿笔墨,但丝毫不影响您的书写。画家。”

众人的双手湿润,众人的衣身沉重,众人的眼角都是雨水。

“你有资格不去参战。”

“可我们的儿子没有资格。”

“你不能够为了儿子做任何事情。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

“我答应你的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不是吗?没有魔兽,没有饥饿,没有我们所烦恼的一切。一切都好起来了,你可以画更多更漂亮的话,画在墙壁上,天花板上,摆满窗户,遮挡阳光。我们在白天都要点着炉火。哈,对,没错,我们家在白天都要点着炉火。”

“可是,这不是家。你们不能够都离开。”

“我们谁也没有离开。我们还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你知道的。你不能够没有儿子对吗?看着回答我,对吗?”

“嗯。我不能,没有。”

“我也是,谁都不能够。还有更多儿子加入这次的战斗,还有更多父亲一样。心爱的,我不参加如果只是因为我的个人的话,现在我才是为了你们。为了我们家不是吗?我们会很快回来,我也会向你保证我们的儿子安全。心爱的,你不能够这样自私,这样不是你,你知道的这样不是你。”

“可,可是。你打算跟他说吗?”

“当然不会。他一定不会让我去的。”

“你看,我都说了。你看,我都说了!不止是我,不止是我。”

“冷静,冷静。心爱的,明知如此还要去做不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你是母亲啊,我也是父亲呐。开心一点,他很快就会报名回来做道别的。你需要去洗把脸,做你的拿手好菜。尽快些心爱的,你需要做两份。快去,去做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送走了我们的儿子,你要多会走呢?”

男人笑了。微笑着,温柔着回答:“半个小时。你需要在半个小时里,做好两次道别。笑起来,我们最喜欢你的微笑了。”

“笑起来。笑起来很好看的.....”

男人的喃喃声与女人的坠泣声应和,夕阳未到,这幅画还未彻底展开。

我向你保证。儿子会再次回到家乡,走过一片金黄色的稻田,等待你急促下楼时,木质楼梯传来闷沉的踩踏声。橱窗边贴满了儿子的画作,鞋柜上是我们的合照,你打开的门把手也泛着金黄色的铜环,茶几上放着已经晒干的画笔与你还没有织缝完成的毛衣,食物还在炉火中烧热,战甲将会挂在阴沉的阁间。

生活一切都会如旧,生活将会朝着金黄色的夕阳变得更加美好了,美好的像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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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行三百,否尔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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