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五月接近尾声,天气很热了。行走在太阳底下,汗是直流。日子一直这么过着。
直到六月上旬的一天,黄禺满脸烦恼地来找戚小易。戚小易一见,知道有事了,就问:“怎么了?是有心事还是病了?”黄禺说:“没病。”等于承认他有心事。戚小易说:“有什么事说出来。”黄禺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戚小易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黄禺说:“王若水不是有人追吗?”戚小易笑,说:“这是好事啊。”“好事?”黄禺惊讶地问,“怎么说?”戚小易说:“女人有人追,而且追的人很多,就说明她有被追的价值。”黄禺大声说:“有价值个屁,你知道追她的男生是她一直暗恋的对象吗?”“什么?这回轮到戚小易惊讶了,“那王若水怎么说。”黄禺说:“她什么也没说,正因为这,我才烦恼。”
戚小易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没忘记要安慰黄禺,于是信口说:“这时候,女孩子不说话,一般有两层意思。其一,她不说话,说明她有喜欢另一个人的倾向,却又因喜欢眼前的人而迟疑不决,她这是在做内心选择,在比较两个人。其二,她不说话,是因为她觉得没有说话的必要,这意思很明确,就是要你相信她的感情,她绝不会对别人动心的。
黄禺听得喜忧参半,他说:“要是王若水是第一层意思怎么办?”
戚小易说:“那也不要紧,她不是在比较吗,在事实还没有出来之前,你还是占很大优势的,因为你们都是初恋撒。”
黄禺点头称是。戚小易拍着他的肩膀说:“任何女孩子都不会忘怀初恋的,所以她不会不选择你的。”
黄禺还是放心不下地说:“只好拭目以待了。”
戚小易也不敢多说了。事后,黄禺去找饶江寻求对策。饶江建议他写几封信给王若水,内容是回忆他们走过的点点滴滴,包括快乐和不快乐的,特别是那些叫她感动的事要多写。苦于无从下手,黄禺只好照办,但几封信下来,也没见王若水有回特别火热或感动的信,均是平淡而寂静,看得他心凉了一半,又去找饶江。饶江翻开他那本已完成的《在爱情攻坚战中的奇兵》手册,让黄禺看。手册上说:当一个女孩有另一个男孩追求时,特别是她欣赏或者暗恋的,她会观望两端,一端是她已经了解的情人,另一端是她还不了解的追求者,如果女孩是个爱幻想又喜欢寻求刺激的人,她会选择后者:如果女孩是个重实际又向往平淡的人,会选择前者。当女孩是前种时,你努力去挽回,她会看低你,因为你在害怕失去她:当女孩是后一种时,你努力挽回,她也会看低你,因为你不相信她的爱。看到这,黄禺垂头丧气。戚小易在一旁说:“手册怎么没有说明该如何应对这两种情况?”
饶江回答说:“有些爱情只能分析,应对还得靠局内人。”
戚小易又问:“那王若水的事怎么办?”饶江苦笑着说:“我不是圣人。”戚小易也是苦笑。
威小易去找王若水谈话,她不动声色,他便问不出所以然来。他想他只能祝福黄禺了,祝福的事是希望的事,希望的东西往往容易是失望,由此推知,祝福是会带来失望的。无论黄禺怎么挽回,王若水还是离他而去,他伤心绝望。这是六月中旬的一天。黄禺对戚小易说:“王若水要和我分手。”戚小易问:“你打算怎么办?”黄禺不无哀伤地说:“我又能怎么办?”戚小易很替黄禺抱不平,想了很久,说:“你知道西方人在面对情敌时是怎么做的吗?”黄禺摇头。戚小易说:“是决斗。”黄禺重复了一句,说“决斗?”戚小易说:“对。但你不能决斗,社会主义国家不允许。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发泄一下的你气。”
黄禺说:“揍那小子一顿?”戚小易点头说:“恩。”
黄禺说出一句让戚小易受不了的话,他说:“那小子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怕胜之不武。”
戚小易讽刺地说:“你还真仁慈啊。”
黄禺没说什么。戚小易又说:“你难道就眼看着王若水在那小子怀里微笑?”黄禺听完这话,眼里立现怨恨之光,握着拳头说:“我们现在就去。”
于是二人去找那个小子。也巧,王若水正和那小子在教室内。黄禺冲了上去,刚要挥拳时,王若水挡在那男孩前面,厉声地说:“你要做什么?”
黄禺伸出的拳头停在空中,脸上是痛苦的。他没回答,因为这也用不着。戚小易看到那男孩,很瘦,在一旁轻抖。他走了上去,准备问黄禺话。王若水见他上前,急喝道:“小易,你想帮忙?”
戚小易没点头也没摇头,依旧走着。王若水把那男孩护得更紧,一眼恨意。教室内也有十几双眼看着戚小易,他们在猜测他会怎么做。他走到黄禺旁边,说:“你决定了没?”
黄禺瞅了戚小易一眼,然后去看那男孩,握紧的拳头节骨作响。王若水现在完全把男孩护在身后了。黄禺看着她的脸,那是他曾经无数次抚摸和亲吻的脸,现在却满是愤恨,他感到一阵阵锥心之痛。慢慢地,他的拳头散开了,最后看了那男孩一眼,转身走了。戚小易在他眼里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痛苦。
坐在枫树下,戚小易看着黄禺,黄禺也看着他。戚小易说:“能成全别人的人并不多,你必是一大情圣。”黄禺惨然一笑,说:“我心已死。”这一句话,叫戚小易心痛。
从此,黄禺那种明亮的眼神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