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补习

妈妈之前问过我好多次，中考之后要干嘛，两个多月的暑期，假期很长，我记得我的回答是我要好好的看电视。最后一科考完，我和妈妈赶了最晚的一趟大巴回了家，5点多到家之后倒头就睡，晚饭都没有吃。第二天一早组准时睁开眼，叫醒我的不是闹钟，是那种紧张之后的余悸。本想着在赖床一会，可是总是在半睡中惊醒。神经长时间高度紧绷后，需要很久才能放松。可以肆无忌惮的睡觉、可以熬夜看电视剧、可以不用背书。

考后20天，成绩终于出来了，那时候网络和电话不发达，接到村里的通知，赶忙骑着子奔向学校。到学校时好多同学都陆陆续续的往回走，来不寒暄太多，急忙去老师的办公室。“440分，二中没问题了，9月1号开学，好好准备等待开学吧，算是正常发挥”班主任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帮着其他同学在查成绩。和老师道别后，我一口气骑回了家。

“看起来是没有惊喜“妈妈早早的在大门口等我，见到我的就是这一句。

”让你猜对了，还真是没惊喜。阿健考上了一中，今年公费考上一中的还真不少，四个左右吧。”

“那就准备准备去二中吧，反正自费去一中，咱家也没这条件”我知道妈妈说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气中多了份自责。

那时候的一中有两种形式的就读，一种是中考分数线超过一中录取分数线的同学，可以按照正常学费上学。还有一种是自费分数线，也就是虽然没有达到录取线，但是只要过了自费的基准线也是可以读一中的，所以那时候一中的同学家庭条件都很好。自费的学生要一次性交2万学的学费，天文数字，那时候我在自己家见过最多的钱也只有5千。二万想都不敢想，农村的孩子靠的是父母种地的辛苦钱上学，能够读高中都不容易，更别说自费了。不管怎样我能考上高中也算是喜事一件，爸爸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逢人便说，我家老大考上了高中。

距离高中开学还有一个半月，妈妈不知从哪听说了补课这件事。说城里孩子现在就要开始补高一的课程了，不然开学容易落后。于是就赶紧让二姨在县里打听，哪有补课的。二姨在饭店工作认识的人多，正好有一位来吃饭的客人偶然提起了孩子在补课，老师是一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课教的很好。妈妈正好也希望我补补数学，二姨赶紧打听价格，150一节课，一节课2小时。妈妈听到这个价格，都是满脸的惊讶。记得初三在英语老师家里补课，一个月才300块钱。一节课就150，想都不敢想。穷，没办法，任何事都要用钱来衡量。

妈妈和爸爸一商量，咬咬牙，就让二姨回了话，那就补一个月。正赶上暑期，老师一周要开三个班，所以每个班级每周只能安排两节课。一个月也就能上8节课，也就是1200元钱。我就这样被妈妈送上了大巴车，妈妈给我兜里踹了100块钱。这还是我第一次独立拿这么多的钱，小心折好，放进兜里。这也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大巴车，陌生、恐惧。心里默念妈妈的叮嘱，让司机在体育馆停车，二姨会在那等你。那个时候的大巴叫“招手停”，意思就是无论你在哪等车，挥一下手司机就停车。你坐在车里只要喊一嗓子，司机也马上停车开门。可就是这一嗓子停车，如鲠在喉，说不出来。眼看着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心里着急啊。反复一遍又一遍的心理预演，马上到体育馆了。内心还在不断的挣扎。

“师傅，停车”身后的大姐，一嗓子拯救了我。这声音清澈、透亮、有底气，如沐春风。获救一般，赶紧跟着下了车。二姨已在不远处等着我。

补课的地点，在老师的家里，听说那时候不让老师补课，被教育局抓到是要处分的。可大家都心照不宣，老师不说，家长更不说，但还是要谨慎些。二姨接到我，变骑车载着我直接奔去了老师家，她说先认认门，明天你就要自己来了。

老师的家不算远，在一中学的教师家属楼，进了小区左手边第一个楼的第三个单元门，进了单元门上二楼就到了。敲门进去，屋子里在上课。

“今天是高二的课，明天是高一的，每周的周三、周五来上课就行，早上9：30—11:30。你们这个班人不多，六个同学。”四十岁左右年纪的老师，带着无边近视镜，扎着马尾，穿了一件花的连衣裙。

说着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这个就是农村来的那个小孩吧”

“对，是我大姐家孩子，这不考上二中了，来补补课。”二姨赶忙接话。

“农村有这个意识的家长可不多，明天过来吧”老师摸了摸我的头。

农村孩子，这样的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是一类人的标签。

第二天一早，二姨夫指着门外的自行车说，给你借了辆车，今天就骑着去补课吧，脚蹬子有点不好用，但是路不远，不耽误。骑惯了，我的小红车，这个车子还很是别扭。虽然早早的出了门，但是路上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城里骑车和镇里不同，要等红绿灯，周围的车子还多，很不适应。

到了楼下还做了会儿思想工作，毕竟第一次接触陌生人，有些胆怯。敲门进屋，几个动作都是恍惚的。在老师的引导下进了靠南的屋子，屋子不大，正好能放下两张大的方桌子，桌子很旧，和室内的家具格格不入，像是临时搬进来的。屋子里已经坐了三个小伙伴，都是女孩，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下就让我坐下了。两个女孩是马上要升入一中的，另一个女孩是二姨同事的孩子，也是和我一样，9月份升二中。打了招呼，我便不敢抬头，拿出纸笔，不说话。另外几个孩子也陆续到了，算上我一共六个人。只有一个男孩，和老师很熟悉，上课爱开着玩笑。

数学课本是老师帮忙借的，因为其他人已经开始上过了两节课，所以我有很多内容需要补。数学在初中时候就很是吃力，打开像天书一样，有点看不懂。内心对新环境的胆怯、对数学知识的不自信，第一天的两小时于我来说，难熬且无助。老师并没有给开小灶，只是在书上划了重点让我看，哪里看得懂。两个小时结束，我心情难过极了，难过是一点都不会，上火的是150块钱就这么没了。

这样的状态连续了两周，第四节课的时候，我和老师告了别。没有和妈妈商量，我自己做了主。这课不能继续补下去了，我很认真、真的很认真的在去听，可是四节课了，我依旧听不懂。及时止损，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第二天我做大巴车回了家，路上忐忑，焦虑。妈妈在接到二姨的通知后，在大门外等着我。

“明天带你去镇上吧，听说新开了一个服装店，快开学了，给你买件衣裳。”妈妈见到我，没有责备，也没有抱怨，让我轻松了许多。

镇上的的第一家服装店，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妈妈帮我选了一件卫衣，现在叫卫衣，那时候我们叫“小衫”，米色的衣身，墨绿色的衣袖，还有个帽子。这是我见过也是我自己的最洋气的一件衣服了，二十四块钱。

这之后我们又去了商店买日用品，在这里，我和妈妈应为要买洗衣粉还是透明皂，争执了好一会。高中需要住宿要自己带日用品。那时候的农村刚刚流行透明皂，四块钱一块。洗衣服方便，操作简单。老板强烈推荐，妈妈也有意要买。我还是随手拿了一袋两块五的洗衣粉，透明皂用的费，这个禁用。

还有不到两周就开学了，新的环境，新的开始。

期盼却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