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咱们交换啦
一名优秀的武者,首先要天赋异禀;如果天赋平平无奇,至少要骨骼惊奇;如果根骨不怎么突出,起码要聪明伶俐;如果头脑也不怎么灵活,最少有些基本功;如果实在没练过,也罢,总该有一技之长吧。
什么,一点特长也没有?
年轻人,那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入我门来比较好。
初阳,就属于这种大门不收,小门不要,被各门各派拒之门外的小角色,好在车到山前必有路,被拒弟子也有被拒弟子的去处。
初阳的路,又在何处?
万仞山前一座馆。
遗世独立之人,往往在此徘徊。
眼前的高山,既然跨不过去,那就从山脚开始,当做自己壮烈人生的起点吧!
徘徊山下,有一座馆。
名唤:踯躅。
用初阳的话说:踯躅馆,有义气!
有义气的踯躅馆,让无处可投的初阳,有了容身之所。
“年轻人呐,你记住了,这徘徊山,不是让你徘徊不前,而是教你踯躅于此,三思而后行呐。”这是初阳首次来到踯躅馆,馆主一脸高深莫测说过的话。
果然,高人有高语。
终于被收留的初阳,睁大眼睛,拼命点头。
踯躅馆,神州万方之上唯一不对弟子分级的修炼馆,这里没有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亲传弟子等一系列乱七八糟且不人道的分级法,这里只有半工半读的,学员。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古往今来,这是每一个武者的夙愿。
初阳三思后的决定,就是在踯躅馆打工,将打工所得,折算成学费,在踯躅馆学艺,等到自己学艺有成,再……行打算。
就这样,初阳顺利成为踯躅馆食堂的一名伙头……兼学员。
一日三餐,煮饭烧菜,偶尔上山打猎捕鱼,平日则跟着馆中的执教师范修炼学艺,这既是初阳的选择,也是踯躅馆诸位学员的修行之道。
在踯躅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不同于为各大诸侯王室提供人才的顶级国宗,修炼馆由各地民间豪杰独立创办,没有任何王室势力供奉,全靠馆中自食其力。
而踯躅馆是出了名的无所作为、新人坟墓、吊车尾集结地,自然没人愿意花钱入馆学艺,所招的学员,不是资质平庸、骨骼平平,就是性格怪异,智商堪忧,或者干脆基本功都不会,最关键是,没钱!
一个子难倒一山英雄汉,对初阳而言,煮饭烧菜就能学本事,踯躅馆这般义气之举,实在令人虎躯一震。所以,对待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食堂工作,初阳一点都不马虎。
“今天,上山捕些野味吧。”
初阳挤着一对小眼睛,认认真真地琢磨着晚间的食谱,弓箭、钓竿、陷阱、鱼饵……简单整理好手头的工具,初阳从厨房出来,换上一身行头,兴冲冲出门。
踯躅馆依山而建,前临风神镇,背靠徘徊山,独立隐于林中,周边久未修缮,除开踯躅馆执教师范和学员,平时鲜少有人问津,虽有衰败之嫌,在初阳看来,倒也颇得几分隐逸之气。
出馆不远,初阳左弯右拐,绕出林来。这条路自己再熟悉不过,正要上山,迎面碰得一位中年大叔,这位大叔看起来有些疲惫,见到初阳,面露喜色,招了招手,问道:“小兄弟,这附近,有座踯躅馆,你可知晓?”
初阳好奇地打量对方,见对方身材矮小,脸色沧桑,衣服油腻腻的,好似很多天没洗过一样,这位大叔,应该不像是入馆学艺的样子,反倒像是在食堂做跑活的,难不成食堂要增加伙计了不成?
初阳想到自己总是踯躅馆的一员,俗话说一荣俱荣,万不可堕了本家威风才是。
初阳瞪大双眼,露出一对八字眉,一脸惊讶状:“踯躅馆,这偌大的名声,又有谁不晓哦?”
大叔一听,双眼微睁,点头称赞:“哦,这踯躅馆,倒还有几分名气?”
初阳兴高采烈,详详细细向对方指明方向,男子道谢,飞快地去了,临别时口中还在嘀咕:“看来,踯躅馆也没那般破败,不夜馆主诚不欺我。”
初阳笑脸挥手,送别陌生大叔,对方背影淹没在林子里,初阳挥舞的手臂也垂了下来,咧开的嘴角慢慢沉下,夯拉着眼皮,失去了刚刚的神采,默默背起钓竿,无精打采,轻轻踢了脚边一块石子,默默道:“走罢。”
徘徊山上,雄伟壮丽,山影叠叠,秀丽多姿,这般景致,自然万物纷飞,吸引生灵汇聚。初阳端坐河边,旁边摆放鱼篓鱼饵,钓竿垂落河中,河水潺潺流动,看起来湛蓝湛蓝,两侧青峰环绕,被河面映照得格外清透。
“咦?”
鱼儿上钩了,初阳奋力一拉,阳光下一条白晃晃的肥鱼应竿而起,这种鱼天生怪异,尖嘴,长牙,嘴唇外翻,看起来丑陋无比,但偏偏体型匀称,肉脂鲜美,加之初阳又有几分厨艺在手,烹饪一番,倒也有滋有味,可算道鲜美好菜。
山依偎着水,水映照着山,静静的夕阳,淡淡的孤寂。
初阳望着微微泛金光的水晕,这条河,叫做灵河。
相传,灵河源远流长,有神灵之效,有缘之人能透过它与自己的灵魂对话,初阳看着水中倒影,水中清澈的少年,正眨巴着一对黄豆大小的眼睛,满脸疑惑地望着自己。
初阳心中一紧,胸口如被铁锤咚的猛击。
眼前的少年,身上稚气已差不多褪去,正该是朝气蓬勃,神采飞扬的年轻模样,可为何,脸上这般迷茫黯淡?
这是初阳此时此刻的样子。
今天,是初阳的生日,十八岁,一个倒霉的年龄。
尽管无人问津,尽管不被人关注,然,过了今天,自己就该独当一面了,是不是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可将来的路该如何走?未来的目标又在哪里?想必这水中的少年,脸上也是写满了“未知”两字吧。
初阳低头望着河面,脑中胡乱遐想,一阵思绪,高低起伏,正在漫无边际神游之时,手中一阵触动将其拉了回来。
鱼儿上钩啦!
初阳顺手一拉,竟然提不起来。
“好哇,是个大家伙!”初阳一脸兴奋,蹬地站起,用力拉杆,鱼竿被拉扯得弯曲,河面微微凸出一具事物,初阳正欲欢呼,立马发现不对劲,细一看去,竟然是人的肩膀!
“啊,有死人!”
初阳毛骨悚然,慌乱之间,将鱼竿胡乱一抛,拔腿便跑,跑出几步又停住,想起那篓鱼,自己的辛苦可不能白费,又赶紧折回捡起鱼篓,正要快步离开,看见那具尸体,在河面缓缓沉下,初阳犹豫片刻,心有不忍,脑袋一热,抓起地上钓竿奋力一拉,将对方拉住。
“说不定他还没死呢!”
初阳内心有种感觉,硬着头皮将对方拖上岸边,果然,对方胸口微微起伏,明显有生命特征。
初阳喜道:“太好啦!”
心中暗暗庆幸,面对一条人命,幸好自己没有胆怯,幸好没有落荒而逃。
赶紧察看对方身体,明显感觉还有体温和脉搏,身体表面也没有显著的外伤痕迹,看其相貌,是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只是喝水太多,少年脸色糟糕,瘫在地上,嘴巴里污水也往外缓缓流出,情形大为不妙,初阳心道:“事不宜迟,得赶紧帮他把肚子里的水排出才行。”
初阳将少年抱起,模仿别人救人的场景,用膝盖顶在对方肚子上,双手用力压对方后背,随着一阵哇哇乱呕,污水从口里稀里哗啦吐了出来,淋了自己一脚。
“唉,脏死啦。”初阳嘴上抱怨,但人命关天,脏一点总比看着对方丧命要好,挤压一阵,好像再也吐不出什么水来,将其翻转过来,又是对着胸口一阵乱压,忙碌一阵后,探其鼻息,依旧是出气多,入气少,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
“这可怎么办?”初阳惊慌失措,拼命挠头,溺水救人,自己好像仅会这两招,要是还救不活可如何是好?
忽然,初阳想到些什么,一脸为难道:“莫非,要嘴对嘴和他吹气?”
“不行,不行。”初阳摇头,拒绝往下想,“这还不一定管用呢。”
看着对方虚弱的面孔,奄奄一息,立马便要断气,初阳心又软了,毕竟救人要紧,瞬间把心一横,两个大男人,也没啥说不过去的,万一他死了,冤魂不散,晚上来找自己麻烦,那才叫一个糟糕之极。
“男汉子义气为重……再说,也没人看见……”
初阳嘟囔着嘴胡言乱语,四周瞥了一眼,事不宜迟,猛吸一口凉气,俯下身子,嘴贴着嘴,将一股阳刚之气猛灌入对方胸腔,只觉少年脚跟微动,全身好像打了个冷颤,初阳大喜:“有啦!”
见到功效,初阳喜上眉梢,越发使劲,一口接一口将气吹入对方嘴里,想到自己古道热肠救人之举,心中竟有些微微得意,谁知,一个不甚,一口浊水忽然倒灌自己咽喉,入得胸腔,初阳大咳几声,胸口直呛得难受,心中大呼糟糕,又说不出话来,一时头昏眼花,不慎滑倒,就这样稀里糊涂昏在岸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初阳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皓月星空,周围已被夜色笼罩,月光如水,流淌在灵河河面,映出银色光辉,四周倒也照得亮堂。
等缓缓坐起,歪了歪脖子,这才完全恢复知觉,初阳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感觉有些不对劲,左右打量,身体明显感受到入夜后的凉意,喃喃道:“已经晚上了啊,不知他活过来了没……啊!这……这……”
“!”
“!?”
初阳一声惊呼,蹬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恁是半晌说不出话来,旁边地上睡着一人,腰悬猎弓,身披一件灰布麻衣,初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上这名少年,小鼻子,小眼睛,这幅倒霉样,自己再熟悉不过,下午还在河岸上见过呐!
这,这不是……自己嘛!?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初阳结结巴巴,看了看自己双掌,摸了摸自己脸庞,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再低头打量自己全身上下,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连滚带爬跑到河边,俯下身子,瞪大双眼。
清雅俊逸,剑眉星目,河面映衬出一张潇洒又陌生的面孔,初阳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惊恐,又是不信,抱着脑袋,问出一连串的人生三连:“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在这时,地上的“自己”悠悠转醒,坐起身来,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初阳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冲上,揪住对方,提声喝道:“你,是人是鬼?”
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少年,看着初阳,也瞪着一双大眼睛,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上下打量初阳,又仔细打量自己,一脸难以置信:“你,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你?”
初阳心中轰然一塌。
真的,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呐。
初阳慌乱地咬着嘴唇,拼命点头,心中不知所措,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十八岁,一个倒霉的年纪,两个失意的少年。
这一天。
咱们交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