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吉王李保
“四郎,且扶为叔到那边树下歇息。”潞王小声吩咐。
找块石头擦干净,给潞王坐着,自己则蹲在旁边发呆。
“你这是因何事得罪了陛下?”潞王皱着眉头问。
“我哪知道,平日里连你府上我都不去,哪会给陛下添堵?”李晆郁闷地说。
“咦.......这就奇了怪了,且说说你府上最近都出了啥事?”潞王有些不甘心。
李晆挠挠头,掰着手指念道:“五日前重修了茅厕,三日前推了清河王氏的婚事,昨日杀了只陛下赏的肥羊......”
“莫要猜了,蜀中久平不定,虽有小胜,却无关大局,陛下这是迁怒于四郎,谁让他府上还养着个贼阉宦的恩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慢悠悠走到两人跟前。
潞王一见就赶紧行礼:“见过大宗正!”
大宗正李龟年,封曹王,当初可是僖宗亲定的云南使,在南边待了不少日子,虽说最后和亲没成,可功劳却不小。如今在十六王宅那一亩三分地上,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李晆见过两次,赶忙跟着潞王行礼。
“徐怀恩当年在内侍对田令孜也算有提携之恩,陛下虽知此事无关于你,却也想敲山震虎,免得朝中总有人上书召回韦相。赶巧你那管事昨日还请赐婚,陛下焉有不怒之理!”李龟年眯着眼解释。
尼玛,闹半天根子出在老太监身上,李晆觉得自己有点冤,着急忙慌道:“还请大宗正向陛下解释一二,晆断无朝向阉宦之心,至于徐公,那就是个垂死之人,与田贼无交无情,小子愿捐出府中余财用于平定蜀中!”
“呵呵......还是个护短的,就你府上那点家当,还不够一伍之需,捐个屁捐,不如将那徐怀恩千刀万剐献给陛下!一说到这千刀万剐呀,本王就想起当年初入南诏的日子,那才是真的尸山血海...........”话头刚起就朝潞王屁股上轻踢一脚,嘴里骂道:“滚远,眼都瞎咧,也不知给本王端个座,还不如四郎呢!”老头很奸诈,话说一半就打住,非要问出结果的话,一定会被狠狠敲上一笔,这事李晆穿越前没少碰到。
潞王名义上是李晆的亲叔叔,可实际年龄只大了七八岁,在李龟年面前就是个晚辈,挨打也不敢反抗,不但把石头让给人坐,还得讨好地掀起衣摆给老头扇风,免得老头记不清具体细节。
一旁看热闹的皇族纷纷围了过来,在李龟年身边溜须拍马,继续聆听大宗正的回忆录。老头平日里享受惯了,对于这些招式来者不拒,颇为受用。李晆直接被挤到池塘边,差点掉里头喂王八。
“四郎,多日不见,身子可还瓷实?”池塘边有人打招呼。
“瓷实,瓷实,一顿三张毕罗,连汤水都不剩!”李晆打着哈哈回应,脑子里却想不起这人是谁。
“呵呵,还是那般嘴上抓挠的模样,来这边挨近些,咱哥俩好好说说话!”
李晆这时打量清楚了,说话的也是个皇族,绯袍上还绣着龙纹,看款式就比自己高了一个档次。只是从年龄上看三十来岁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些,赶忙回道:“族兄见谅,小弟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好些事都记不住,上月朝会还被陛下责罚不通礼数。您.......这是?”
便宜族兄笑得和善,让人一看就想亲近:“呵呵,四郎这病为兄也是听过,原本想着是以讹传讹,没成想能到这般田地,连为兄都生分了......”
李晆在大唐两眼一抹黑,连个丫鬟都不敢轻易得罪,生怕转天就给砍了脑袋,碰上这种亲王级别的,更得小心应对。一番询问下来,总算知道这人的身份----吉王李保,当今皇帝的亲哥哥,属于皇宫里边横着走的人物。
“四郎病愈,是得上天垂怜,今日为兄做主,带你到平康坊贺祝一番,四郎以为如何?”李保乐呵呵地问。
李晆正想答应,潞王便喘着粗气跑过来道:“啊呀,四郎昨日便答应今日陪我到东市挑些物件,吉王怕是得改个日子才成,况且医官也嘱咐,三五个月内不让这小子碰酒,您看这事..........?”
“不妨,不妨,潞王兄既是早有约定,族弟又怎会夺人之美,倒是四郎这病体,万不可有操劳,为兄近日得陛下赏了些稀罕物,内中有几株山参传闻为大补之物,下朝后就差人给四郎送去,不可推辞!”李保依旧笑容满面,甚至还拍了拍李晆的肩膀,以示亲近。
“今天好像没答应陪着潞王去逛街吧?”李晆想了半天也没印象,不过皇族身份敏感,自己也不想跟这些人有过多交情,还是好好活下去为妙。
“陛下宣左威卫大将军陈吉安,平章事崔钰,知事郎韦珲........入宫议政,余者归府!”传话太监站在廊道上高喊。
不敢在皇城里耽搁,李晆拍拍屁股就打算跟潞王溜出宫去,还没到延喜门呢,身后跑来几个宦官,看衣裳样式该是内庭的行走:“雅嗣王,怎地走得如此之急,陛下让奴婢请您入宗正寺商议亲事!”
宗正寺在朱雀门边上,隔着太极殿二百丈出头,打死李晆也不信皇帝能把沙洲的事情放一边,专门关心起他的单身问题来。
不敢拒绝,大唐死在宦官手里的皇族不少,尤其还在宫城之内,害怕得很,只能朝潞王使个眼色,老老实实跟在屁股后边往皇城走去。
大唐内城分皇城、宫城两部分,承天门以北属于宫城,以南则属于皇城,当初的尚书省和六部都设在皇城之内,只是随着大唐的日渐势微,皇城中的各处机构基本都成了摆设。
“雅嗣王怕是头次到这皇城中,大可多瞧几眼,这承天门大街当年人嘶马鸣的,莫说杂草,就连蚊虫也见不得几只,现在,只怕是放羊都嫌地大!您就算进屋里查探,也没人会当您谋反。”引路太监见李晆只敢低头走道,冷笑着打趣。
“不敢,不敢,陛下说亲乃是晆的福分,此行断不能坏了皇城规矩。”李晆陪着笑说,十六卫被裁撤之后,皇城里边就鸿胪寺和太常寺有几个活人,别的院落连耗子都能饿死,房子又年久失修,比十六王宅还破旧,能有什么看头。
宗正寺好歹是皇族脸面,建筑还算保存完好,老远就能瞅见朱漆木门大敞着,门外还有杂役洒水清扫。正想进去呢,就听身后传来马蹄声,一辆红漆马车急匆匆地驶过,直愣愣停在宗正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