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回国
至少在传说中,朗坤死了。
这次搞的动静实在太大,给缅甸政府以口实,随即对贩毒集团展开攻势。贩毒集团猝不及防,被政府军扫荡了一遍,可以说元气大伤。有大佬向政府求和。政府说,你们动动枪也就罢了,居然还用了炸药,炸得山头都平了,不收拾你们怎么向国民交代?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大佬们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每家推出一个顶缸的,政府也见好就收,这事就渐渐平息了。
这次事件中,易小姐没出人,所以政府没有找到动她的理由。何况还有那么多出头露面的大佬收拾不过来,于是易小姐躲过了一劫。
易小姐出了一口恶气。退意萌生。这一行,不是想退出就退出的。幕后老板不同意,谁也别想走。因此易小姐需要做点什么。
各家档口都不同程度地受损,易小姐正好借这个机会接收各家的业务。易小姐的业务扩大了,幕后老板自然高兴。盘子一大,自然就有人想操盘,易小姐主动让贤,大家都夸她义气,她的退出也便顺理成章。
易小姐忙着金盆洗手,余以为也没有闲着。他在琢磨一件事,可是总感觉缺少证据。没证据就不能下定论,没定论就不好做事情。余以为感到有些压力。一时理不出头绪来,他忽然想到了小花和翠花。已经好多天了,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是时候该回国了。
余以为向易小姐要了一辆车,开车去了密支那。
见到了小花和翠花,也见到了李大定。李大定这几天一直陪着小花和翠花,翠花把他折磨苦了,见到余以为来了,李大定眼泪汪汪。正要诉苦,翠花一瞪眼睛,李大定立马闭嘴不言语了。
余以为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就问问他们这几天玩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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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抢先说道:“密支那的土地都翻了三遍了,实在没有好玩的了。这里还不如我老家,太穷了。”
余以为说道:“贫穷是暂时的,相信缅甸会结束动乱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翠花说:“还是余律师站位高,看的远。”
关于朗坤的事情,小花她们也听说了,小花就向余以为打听到底怎么个情况。余以为把他知道的简要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咱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我的想法是尽快离开缅甸回国。”
这话翠花听着高兴,差点就抱住了余以为。
余以为又转向李大定:“大定就不能回国了。种植园也不好回去了,你们也知道,现在是贩毒集团火并,乱的很,种植园不安全。所以我请朋友帮忙在密支那的华人商店里给李大定找了一份工作,温饱是没有问题的。”
李大定一楞,说“我的衣服还在种植园”,余以为接过话头,说:“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拿过来了,咱们现在就去见工吧。”
李大定情绪有些失落。翠花问他怎么啦,不高兴么?李大定说:“我感觉被你们抛弃了。”
呵呵。余以为拍拍李大定的肩膀,说道:“没有这回事的。我们从来没有抛弃你。相反,我们一直很关心你,我不是亲自护送你来缅甸的么?再说,我要是没跟来,你一个人来缅甸,还会说出我们抛弃你了的话么?”
李大定一时语塞,无法接话,只能点头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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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定留在了缅甸。余以为帮他找的是一家华人开的商店,门面不大,李大定在这里属于杂工,收入不多,好在管吃管住。
余以为叮嘱李大定:“种植园千万不要回去了,随时开枪,乱的很。万一你出事了我会伤心的。”
李大定哭丧着脸答应了。
随后,余以为开车,拉着小花和翠花回到了种植园。
易小姐的洗手计划稳步进行着。余以为和她单独交代了一些事情。第二天天还未亮,易小姐就安排姚姐和玛敏送余以为三人回中国。余以为和易小姐拥抱亲吻道别。把翠花看的眼睛红红的。
玛敏开车。姚姐依旧谈笑风生。
“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一样能够做到,比如杀人。”说着,姚姐竖起手掌狠狠地劈下,做了一个砍刀下落的姿势,然后冲着小花咧嘴一笑。
小花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妹妹别怕,咱们女人不能被男人欺负,咱们要比男人更狠。”姚姐给小花传道授业。
易小姐得到的情报,中国正沿着边界线布置铁丝网,所以她安排姚姐去了较远处,那里有一个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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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很远,又是离别送行,姚姐颇有些伤感。
“我们这些人,是贩毒的,不是好人。别的国家去不了,去了警察就要抓,只能在这里孤老终生了。我们虽然有钱,但这个国家很穷,我们享受不到金钱带来的优越的物质生活,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大姐还好,有个孩子可以牵挂,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妹妹,你一定要走正途,可以安心吃饭、安心睡觉,有钱了哪里都可以去,不用担心被警察通缉。”姚姐继续教育小花。
小花只能乖乖地听着。
“吸毒的没一个好人。年纪轻轻不学好。所以我喜欢贩毒,就是要看着他们一个个坏掉,给社会减轻负担。我挣的钱,都捐给寺庙了,将来呀,我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尼姑庵,往里一呆,不理世事了。”姚姐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唯一担心的,就是玛敏。她和我不一样。她还年轻,没有过男人,没有孩子,她应该结婚,应该生孩子,生一大堆孩子,然后每天给孩子做饭,给孩子洗衣服,孩子淘气了就骂孩子,打孩子屁股……”
姚姐抹抹眼泪:“可是玛敏这孩子,说要一直陪着我,这不是傻话么?余律师,我回去就和大姐说,将来玛敏就托付给你们了,你们去哪里就把玛敏带到哪里。玛敏年轻,也挺会照顾人的。”
女人的软肋是感情。就像姚姐这样冷酷的毒贩子也有动感情的时候。
中午时分,终于到了边界。这里还没有布设铁丝网。
姚姐还要继续送他们,说话还没唠够,余以为忙拦住她:“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姚姐。”
“可我还想送送……”
“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担心姚姐你一脚跨进中国了万一回不去了怎么办?玛敏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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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律师,你一定要收留玛敏……”
“如果玛敏愿意,没问题。她长大了,姚姐你也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姚姐答应着,洒泪而别。
目送着姚姐的汽车开走,不见了踪影,余以为抖擞精神,回头望望面前的崇山峻岭。
中国,我回来了!
三个人迈步跨过了国境线。
树林里一如既往的幽暗。但是有余以为在身旁陪着,小花和翠花不感到害怕。
“余律师,你还没有说你和李大定到种植园之后的情形呢。”小花说。
余以为佩服小花的心思缜密。这本来是余以为在种植园的时候想蒙混着一笔带过的,没想到小花一直惦记着。
“当时我和李大定就到了种植园。以前我来过,一见到大门我就意识到了这是易小姐的种植园。但是李大定不知道啊,他带着我去找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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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可能见到易小姐,自然有管事的出来接待。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我就打了个电话,告诉易小姐我来了。易小姐很快就来找我,管事的见了一脸惊讶,李大定也是吃惊不小。
“因为我的关系,李大定没有去干苦力,而是给我当了跟班。说是跟班,其实也没事干,因为我不可能在缅甸呆很久嘛。我看易小姐那个意思,是想让李大定当个小头头管点事管点人。”
“呀,既然这样,余律师你为什么没让李大定回种植园呢?”小花问道。
“因为,这是易小姐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我不希望李大定留在种植园。”余以为说。
“为什么呢?”小花很困惑。
“是呀,李大定也和咱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也有感情了。他本来能当个工头的,你偏偏安排他去商店干杂工,难道是想磨炼他么?”翠花也不明白。
“嗯,你们也知道,种植园其实是贩毒集团的掩护,你们难道也希望李大定贩毒吗?”余以为说道。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小花和翠花表示接受。
“在商店,虽然苦点累点,但好在平安啊,不用打打杀杀,李大定出国逃难,不就是求个平安吗?”余以为继续添油加醋,显得高瞻远瞩,形象越发高大。
对,对。小花和翠花两个人随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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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为见二人信了,就坡下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余律师,”翠花凑近一点,一脸暧昧,“这里就咱们仨,没有外人,你跟我们说说,那个易小姐,是你的第几任夫人啊?”
余以为停了一下,说:“我们没有结过婚。”
啊?这一点翠花真的没有想到。她还以为易小姐是余以为的三任前妻之一呢。
“说说呗。”翠花厚着脸皮说。
余以为瞅瞅翠花:“你还真是个八婆。”
“嘿嘿,说啥都行,你就说说呗。”翠花嬉皮笑脸。
余以为扭头看看小花,小花一脸无辜的样子,可是耳朵早凑过来了。
“好吧,”余以为说道,“不过这涉及个人隐私,你们可不许对别人说。”
“一定一定,都是自己人,保证不和外人说。”翠花忙着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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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余以为说道:“我和第一任妻子离婚之后,家里给我物色了一个新的对象。是传统的贤妻良母型,温柔贤惠,勤俭持家。长的不漂亮,也不会玩,但很顾家,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后来我们生了一个儿子。
“但是,后来,生活太单调乏味了,而且她不是我选的,虽然她很好,但我们也还是离婚了。可能离婚也有惯性吧。
“易小姐是我在离婚后认识的。当时她在上大学,年轻,不知道社会阴暗的一面,把银行卡借给了同学。结果,同学犯事了,是网络诈骗,易小姐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我是她的辩护律师。不是她请的我,也不是我找的她,是法律援助指定我给她辩护的。从律师角度来讲,辩护是成功的,检察院不起诉了。也就是说,不认为她是犯罪。但是学校不干啊,还要给她处分。她年轻气盛,不服,一气之下,主动退学了。
“她也不敢和家里说,就一个人流浪。在上海,受人引诱,差一点失身,还差一点被骗贩毒。她也是个厉害角色,硬是敢和对方打架,居然还把对方打伤了,就被警察抓了。
“她举目无亲,就想到了我。因为我给她当过辩护律师嘛。于是就让警察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又做她的辩护律师,最后的结果也还好,不起诉。
“她出来后,就说要跟着我了。我当时也是离婚后,正是婚姻空档期,说跟就跟吧。她跟我的时候,是十九岁。
“我们同居了。后来,她怀孕了。再后来,她家里也知道她退学了,肯定是闹的。她也是烈性女子,说什么也不回家。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
“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好像不大聪明。唉。可能是怀孕时闹的,妈妈压力大,休息不好,影响到孩子了。
“孩子一岁多,可能是产后抑郁症吧,总之,她的压力很大,说孩子养不了了,她要自己一个人静静。我就尽量安抚她。可是有一天,她还是离家出走了。只留下了孩子,还有一张纸条。
“她也没说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只说等她恢复平静时会联系我。可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伺候孩子呀?我也得上班。没办法,我就去找我的前妻,就是第二任妻子,请她帮我带孩子。她真是贤妻良母,说把孩子带来吧,她就当多了一个儿子。想想我真的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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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孩子就跟了她。到现在也是一直跟她生活。孩子上学了,成绩一般吧,将来肯定不能指望出人头地了,就希望能找个工作过日子就行。所以我要多挣些钱,将来说不定还要补贴他的。”
余以为说完,翠花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渣男。”
唉,确实如此。余以为说。
小花也认为余以为做的太不厚道了。但这毕竟是余以为的私事,也可以说是隐私,能和她们说是真的没把她们当外人,于是说道:“后来呢?他妈妈——就是易小姐——回来了吗?”
“没有。”余以为说,“几年以后,她才联系我,说已经在缅甸了,人很好,想孩子了。我说想孩子就回来吧。她说这辈子可能都回不去了,她做的营生是贩毒。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从一个年轻纯真的女大学生,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毒贩子。”
小花和翠花也想象不出易小姐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她毕竟是我儿子的妈妈,很多事情,是我对不起她。所以,能帮的,我尽量帮她。我去过缅甸,见过她。”余以为说。
“她不能回来,你可以把孩子带到缅甸见她的。”小花说。
“不可能!缅甸那个地方,不可能带孩子去的。如果不是她在那里,我也不会去的。”余以为说。
“那她就不管孩子了吗?”翠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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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管不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她会给孩子汇款,可是我从来没有动过。因为那是贩毒得来的钱,不干净。我儿子花的,包括我前妻花的,都是我挣的钱。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我就要不停地工作不停地挣钱。”余以为说。
“那她给你儿子多少钱啊?”翠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显得她太爱钱了。可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来了。
“到目前为止,六千万。”余以为平静地说道。
六千万?翠花感到一颗仙丹滚过喉咙,胸中蕴蔼升腾,整个人云蒸雾罩,晕了。以前自己还拿克扣律师费要挟余以为,没想到,人家比自己有钱多了。
“那些钱不是我的,是我儿子的。”余以为说。
“你儿子的钱不就是你的嘛。”翠花说。
“在法律上,不是的。我的是我的,我儿子的是我儿子的。我只是他的法定监护人,在他十八岁之前替他看管着这些钱而已。”余以为说。
“你们做律师的,就是太教条,”翠花说,“你把钱拿出来花你儿子也不知道。”
“哪有老子这么干的?再说,这些钱来路不正,不能动。如果这些钱没有被警察没收,等我儿子长到十八岁的时候让他自己决定这笔钱如何处置,我会完全尊重他的意见。”
“天,如果他决定把钱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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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捐了。”
“那可是六千万啊。还不算利息。还不算今后会增加的金额。捐了?你不心疼?”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听到“捐了”翠花自己都感到心疼。
“我说了,那是我儿子的钱,是他妈妈给他的钱。虽然钱的出身不好,但天下的妈妈都是疼孩子的,里面也是满满的母爱。所以,那钱是他的,由他决定怎么花。”
余以为没说的,是那些钱是怎么进入国内的。
在东南亚,有一个福泽基金会。基金会的主旨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根据基金会的宣传,设立基金会的缘起,是当年有一批去东南亚讨生活的华侨经过奋斗在东南亚发了财,发财之后不忘根本,因为他们在家乡时受到过贵人的帮助,所以他们发财之后要报恩。
怎么个形式的报恩?一个是给家乡建桥修路,行善积德;另一个是对他们的恩人进行回报。
经过几十年上百年的社会变迁,当年的恩人或许已经不在世了,他们就想办法找到这些恩人的后人,给他的后人以各方面的帮助,主要的就是资金上的资助。基金会接受捐款,捐款人还可以指定用途。它的捐款,可以是匿名的,这就有了一个很大的操作空间。基金会的捐款是干净的,所有的这一切的财务手续都是干净的,但是,在基金会的捐款的来源环节,因为它的匿名性,一些黑钱和灰钱轻易地流入基金会。这些钱进入基金会后,就洗白了。但是,虽然这些捐款的来路不正,它们的用途却是正当的,有据可查的,所以监管部门基本上是毫无办法。基金会资金的来源不在国内,在国内是无法追查的。只能理解为,和给教堂捐款是一个性质,算是一种赎罪吧。
易安乡给她孩子的钱就是通过福泽基金会转过去的。
余以为今天讲的信息量太大,小花和翠花得好好理解消化。所以,三个人都沉默了,静静地穿过树林,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