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上岭柳先生

20. 上岭柳先生

行至店外,闫允烈转进了一旁的巷子,穿着唐装的黄鼬自然也跟了去,待到他身边,噗通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匍匐在地上,惶恐道:

“不知铭阳少主大驾光临,小的们有失远迎,还请铭阳少主赎罪!”

“无妨,我也是临时起意过来,不知者无罪。我有事问你,起来回话。”

闫允烈虽然这样说,那小黄鼬却也只是坐直了身子,跪坐在地上抬眼看他:

“少主但问无妨,小的定当如实相告,不敢有半点欺瞒。”

想了想,闫允烈直言问道:

“你与那小男孩是什么关系?为何纠缠他?”

小黄鼬吓得脖颈上的毛都立起来了,惶恐俯下身高呼冤枉:

“少主明鉴,并非是小的纠缠,那关家小爷是我家十九爷的养子,今日是个大日子,十九爷特地交代,务必寸步不离,不能让小爷有任何意外。”

“你家十九爷是何许人?”

“我家十九爷是北江道黄家族亲,堂口在坞县北城门外十里的五仙庵,原本是本地罗氏宗祠,之后罗氏全族外迁,祠堂被弃,十九爷收作己用。”

北江道黄家?

哂笑一声,闫允烈道:

“黄家序数十九子,该是外姓末位了吧?坐堂收义子,怕不是忘了玄界的规矩,白瞎了这百年修为!”

仙家不管人间事,尤其是生死灾祸之类的命数。

“少主明鉴,十九爷从不敢逾越规矩半分,一直本本分分的当他的坐地仙!十九爷说过,关氏夫妇命中该有此子,不过是阳火太弱容易招惹邪祟,加之八字太轻压不住流年五行,命格里又元气不足,加之金木交战,所以体弱多病,但仍有阳寿80载余。十九爷不过是受人之托,照顾他远离邪祟,让他好过些罢了。”

小黄鼬声辩着,末了,又嘀咕了一句:

“况且,小爷上面那位那般厉害…”

虽然声音不大,但闫允烈却听的真切:

“上面那位?谁?”

小黄鼬打了个激灵,抬眼瞥了暼闫允烈的神色,却见并不严厉,才应道:

“少主有所不知,城南上岭有位柳先生,万年修为。身长百丈,口可吞象,墨鳞如刃,额生双角,有循天遁地,行云化雨之能。就是这位柳先生,庇护着关家小姐,也就是小爷的亲姐姐。”

那便是关冉冉了!

“你可知它为何庇佑这位小姐?”

小黄鼬摇了摇头:

“十九爷不曾明说。却也道柳先生万年修为,一朝得道是要渡劫化龙的,可是蟒与龙,终究不可同类。蟒修为再高,也不过是仙,要想化龙,除非是积了大功德,或者…”

“有人点化。”

“嗯嗯嗯!”小黄鼬用力点点头:

“十九爷说,柳家高冷,不问世事,且锱铢必较,恩怨必报。关家小姐姐与柳先生并无交集,却能得柳先生庇护,八成是那小姐姐就是柳先生等了千年的天赋之人。所以…关家小姐姐若有所求…不是,不用她求,但凡她有需要,传唤一声,十里八乡的小仙都争先恐后的赶来相助,哪儿有舍得拒绝的!就为了让她能在柳先生跟前美言几句,讨点儿赏赐。”

“赏赐?”

闫允烈想了想,方记起刚才小男孩看见蛇珠时双眸发亮的样子。

“你是说…蛇珠?”

“嗯嗯嗯嗯!”小黄鼬又用力点点头,不住吸了吸哈喇子:

“那蛇珠是柳先生用灵气滋养过的,本就只为给小姐姐加持元神,只有小姐姐在才吃得上!已经许久没吃过了…”

说着,他咂了咂嘴,抬眼看向闫允烈,眼神里有几分埋怨,却不想对方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小黄鼬又叽的一声伏在了地上。

小家伙还挺可爱的。

闫允烈在心里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个银色名片盒来,跟之前留在老灰仙那儿的一样。盒子打开,他从五颜六色的锡箔纸包装了挑了个厚的,递给小黄鼬,道:

“拿去吧。”

小黄鼬凑上前,鼻头贴着包装嗅了嗅,眸子立刻锃亮,红色唐装下伸出一对儿毛茸茸的爪子,小心翼翼接过来,又闻了闻,抬眼看他:

“少主,这是个什么宝贝?”

“御粟糕。”

小黄鼬歪着脑袋想了想,忽而想起来:

“是那个御粟糕吗?传说中樊川之水灌溉的御宿做的粟米糕吗?”

“嗯。这玩意抵得上几万颗蛇珠,我劝你现在吃完,带着它从这儿离开,我可不能保证你安全回家。”

小黄鼬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中,听见后半句话,当即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两个爪子抱着那小块米糕,细细品味起来。

品尝中,便听的闫允烈又问:

“按你的说法,蛇珠是那柳先生独一份供养这位小姐姐的?”

“嗯。”

“何以见得?”

小黄鼬将嘴里的小块米糕咽下,答道:

“有段时间,小姐姐忙着准备考试,没时间到山里去,柳先生专程找十九爷化作果农的样子,推着小车到她每日必经的道路上售卖。十九爷说,柳先生无意中透露过,论修为,小姐姐早已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样的修为岂是普通人的肉体凡躯能够驾驭的?”

说到这儿,小黄鼬突然沮丧的耷拉下眼角,耳朵也垂了下来,轻叹口气,低声道:

“那段时间,我看见小姐姐特别憔悴,眼窝深深凹下去,又青又黑,步子也是飘着的。有天早上我听见她说自己好累,全身都痛,巴不得连呼吸都停了才舒服…少主,您说她是不是特别辛苦?为什么小姐姐那么善良,修为那么高,却那么辛苦呢?”

大概是被他的情绪感染,闫允烈此刻却也觉得胸腔隐约刺痛,不住失神,听见他问,下意识回答道:

“修为不受三界五行束缚,躯壳却是肉体凡胎,偏偏八字命格如无根之水,不生不克,肯定要辛苦些…”

闫允烈声音不大,小黄鼬听的也不太清晰,歪着脑袋理解了许久,问了句: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自是要辛苦些。”

这句小黄鼬听懂了,重重点了点头:

“嗯。小姐姐定是要成大事的,否则柳先生也不会邀请小姐姐观礼,把大日子定在今天。”

“一开始你就说,大日子,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小黄鼬刚要开口,却听得清空上猝不及防的惊雷炸响。没出口的话成了一声惊叫,连闫允烈也吓了一跳,茫然中,屋里众人纷纷涌出来,用同样茫然的眼神环顾张望。

关爸爸见闫允烈站在外面,于是向他求证:

“刚才那是什么?爆炸吗?”

“是雷声。”

“雷声?这晴空万里的…”

闫允烈摇了摇头,继而伸手一指:

“应该在那个方向。”

谁知关爸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旋即便释然了:

“那就正常了。上岭那儿经常无故落雷,夏天的时候若遇到雷雨,总有一两道劈在那里,我之前还跟她妈妈猜那里是不是有金属矿。”

正说着,银色电光倏尔划破长空,紧接着雷声炸响,众人只觉得耳旁嗡鸣,恍惚间,天色骤然昏暗,赫然是暴雨降至的光景。

而这景象,莫名的有几分熟悉。

待从惊愕中醒来,关妈妈突然哎呀一声:

“这要看就要下暴雨了,咱们小冉冉还没回来,不会还在山上吧!”

关爸爸一听也慌了,赶紧让关妈妈给女儿打电话,一连几个,却都是暂时无法接听。打电话的工夫,关爸爸却也镇定了些,转身回屋里拿了车钥匙,看着无措老婆,交代道:

“跟念念在家,我去找冉冉!”

虽说不放心,但关妈妈显然也没有别的办法,点点头,又道了句小心,这便请闫允烈和李巽江二人一同回屋避雨,闫允烈却婉拒了,看向关爸爸,道:

“我跟您去找冉冉。”

李巽江等他这话等很久了,也立刻请缨:

“我也去!”

虽说不好麻烦客人,但山林面积广袤,眼下天气情况恶劣,能有两个青壮年帮手再好不过。

关爸爸道了谢,先行去车库将那台城市越野开到路边,李巽江上了副驾,闫允烈坐后排,再跟着,关妈妈抱着儿子也上了车。

看着儿子和老婆若无其事的坐上车,关门,系安全带一气呵成,关爸爸眉头一蹙:

“你们跟着干啥?”

“儿子说,一起去找姐姐。”

关妈妈说要,小男孩立刻表态:

“哥哥和叔叔跟爸爸上山找姐姐,我跟妈妈在山下等。万一姐姐跟你们走差了,我们好通知你!”

这样说起来好像确实能帮很大的忙!关爸爸于是也不再拒绝,道了声出发,便启动引擎向那伫立在城南的山峰而去。

车内静默许久之后,闫允烈看着坐在身边的小男孩,若有所思的问道:

“刚才你说…叔叔?”

小男孩抬起眼看着他,认真点了点头,胖乎乎的手指头在车里一一点过:

“爸爸,哥哥,叔叔。”

最后这两个字,落在了闫允烈身上。

眸光一愣,小男孩身后倏的冒出了小黄鼬毛茸茸的身影,两个爪子向他合十抱着,嘴角带着尴尬笑容:

“童言无忌,少主海涵,海涵。”

车行至山脚下,却见路边已停满了警车,再往上去,便见登山栈道已拉上了警戒线,红白相间的塑料线在阴沉的林间飘荡,一边是严阵以待的警察,一边是围观的街坊邻居,大多是女人和老人,大家都压低了声音说话,气氛越发压抑。

关爸爸探头观望了一番,只觉得事态严重,拨开人群往前去,到了警戒线前,便被跟前的刑警拦住:

“封山了,现在不能进。”

“为何封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们接到报警,说有几名工人上山收松香,失联了。”

闻言,关爸爸霎时间面色惨白,着急道:

“民警同志,我…我女儿也在山里,早上九点左右上山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刚才打电话给她也没有接,打了好几个了!”

听他这样说,民警也是一惊,本来以为失联的只有几名壮汉,现在听说还有女孩,这样一来,案件性质就不一样了。

短暂的僵持,关爸爸更加慌乱,拉起警戒线就要闯进去,民警赶紧将他拦住:

“先生,您冷静一点,我们已经联络了救援队,正在制定营救计划了。现在山里天气情况不稳定,您进山太危险!”

这样说着,刑警向山道边的一指:

“您先去那边做一下笔录,提供一些您女儿的具体细节…”

话没说完,便听得其他警察惊呼起来:

“你们两个!干嘛的!不许进去!”

众人的注意力本都在关爸爸身上,听见呼声循声望去,却见闫允烈和李巽江二人不知何时已越过警戒线跑进了树林里。听见身后的呼喊,两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几乎是同时,惊雷炸响,电光分毫不差的劈在一旁的老树上,顷刻间火光冲天,众人自是吓得不敢再前,只好隔着火光,看两个青年比了个帅气的手势:

“放心吧,我们一定把冉冉带回来!”

刚转身欲走,火光里蹿出个娇小的身影,飞鼠一样扑向闫允烈,而后“吱”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他身上。

闫允烈低下头,小黄鼬尴尬的从他身上跳下来,垂首道:

“一时情急,失礼了。但这山里小的熟,我为您带路!”

闫允烈应了声好,小黄鼬便如蒙大赦的蹿进了山林里没了影子,只留下一条金光闪闪的路迹在藤蔓与树干间穿梭。

这片森林该是有上千年历史了,丛林叠嶂,乱石嶙峋,两人追了一会儿,竟有些力不从心,彼此相视一眼,李巽江看到闫允烈点点头之后,嘴角勾起了笑容,道了声:

“得令!”

这便脚底一蹬,直直腾上了树枝去,又道了声:

“先走一步!前面等你!”

几个箭步窜上树顶,像只经过的鹞子在树冠间跳跃。

闫允烈却也没落后,右手向前平伸出去,屏息凝神片刻后,临空画了个方框,又在中间补了个五芒星,而后腾空跃起,一个健步穿过去。

待从阵法那边出来,他胯下竟已驾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却见那骊马毛色油亮,尾鬃及地,四蹄踏每一次踏在地上,都迸出星点火光。却说那马也不是凡物,山崖石滩如履平地不说,那些交错的树木似乎在它跟前也都成了透明的,径直穿过,畅通无阻,几息之间便追上了李巽江。

“老大,这山里的气场不对劲,亦正亦邪,好诡异!”

“能找到冉冉吗?”

“还没找到。”

话音落下,却听得嘈杂的鸟声四起,山林间仿佛腾起一片黑云,却是各种鸟雀惊飞逃窜。

李巽江向鸟群腾起的地方看去,瞳孔骤然一缩,道了声:

“找到了!就在前面!”

同时右手一挥,凭空抓出一柄双刃长剑。

又往前行了不多会儿,眼前的森林豁然开朗,显出一块建着木屋的空地来,看起来像个养蜂场。

可此刻,扑面而来的并不是蜂蜜的甜香,而是浓重的血腥味。

李巽江自树顶上跃下,立在闫允烈马侧,望着那片木屋上空隐约可见的血雾,道:

“老大留步,我去看看。”

说着便往那木屋去。

身后,闫允烈拍了拍骊马的脖颈,那骊马眸光一凛,鼻息喷出的白气倏尔冒出火光,紧接着全身都覆盖上了鳞甲,额上伸出一双鹿角,马的外观褪去之后,俨然是匹赤金黄眸的火麒麟。

不多会儿,李巽江回来了,神情凝重的回禀:

“屋子里有好几个大水池子,里面泡着的全是开膛破肚的蛇。墙上钉的木架子上挂着整剥的蛇皮,看长度和宽度,都是上课年岁的大蛇。”

“有人吗?”

“有。几个男人,肚子圆滚滚的,在地上跟蛇一样扭动,身上不知道是泥土还是屎,滚的到处都是,看起来这个状态有一段时间了。”

“冉冉呢?”

李巽江摇了摇头:

“没见到,都是男人。不会…在池子里吧…”

闫允烈眸光一凛,伸手向那屋子一指,一道细切的光带从他指尖缓缓流出,很快就将木屋包围起来,而后渗入地下去。

他本是不想用这道寻踪决的,此次私访滨南道,他本不想引人注目,接了关冉冉就回麓南市。

可眼下,关冉冉失踪,下落不明。神级坐骑暗夜玉狮也露出原型,严阵以待,想必私访之事没必要继续隐瞒,那也不差这么一道寻踪决。

只是寻踪决放出去许久,竟都查不到关冉冉的气息!

天色越发暗沉,山雨欲来,狂躁的风呼啸过山林,扑面而来都是湿润的泥土气息。

剑眉蹙起,腾腾带着杀意:

“得赶紧找到她。鬼王殿跟来了。”

语毕,火麒麟像得到了主人的指令,昂首咆哮一声,抬起前蹄重重踏在地面上。

山野震颤。

短暂的寂静之后,木屋后的山路上蹿出个逃命的身影,毛茸茸的一小只,看见了那火麒麟,却也没看清是谁,嗷的一声调头就跑。

李巽江几个箭步上前,拦住他去路,提着脖颈后面的毛皮,将那惊慌失措的小黄鼬拎回闫允烈更前。

看见坐在麒麟背上的人是闫允烈,小黄鼬这才镇定了些。

“怎么了?你找到冉冉了?”

小黄鼬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蛇,好大的蛇!向这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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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宠大小姐王牌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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