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生生活
拖着皮箱和被包,王峻山上了学生楼。没有管理员,宿舍开着门。王峻山按王玉文给的宿舍号,推门而入。
宿舍无人。有的床铺扯好纹账,宣告主人已经先入为主。
找到自己床铺,王峻山搡了搡,是一张绿漆铁皮床。床铺晃动得厉害。还好,有铁皮接结,多了弹性。王峻山松了口气。他带来的垫棉不厚,铁皮床的弹性,让他不致于硌得慌。
扯了蚊账,他打开背包,将被子和垫棉铺上,试着躺了躺。打量这个即将度过三年光阴的地方,房间不再是老家那个土墙土地板、散发着潮气的小房间。身边少了亲人、朋友,一切的琐碎全靠自己打理。
宿舍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高个男孩走了进来。见到王峻山,他很是高兴,张口便问:
“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自报家门姓潘,名叫潘大林,来自与王峻山相邻的县份。王峻山随父亲在那里生活过,说起了儿时的记忆,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两人的距离。
渐渐地王峻山知道,潘大林是从县一中来的,有着多年的住校经验。说到兴头上,潘大林教王峻山怎么用饭菜票、怎么爬上铺;一盎茶的功夫下来,两人更为熟络了。
宿舍陆续来了人,全是新报到的舍友。舍友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喘着粗气,在潘大林和王峻山的帮忙下,找到床铺,像是找到了归宿一样。
舍友们在晚饭前凑齐。一个宿舍八张床,有了象征各自领地的纹账,让每个人有了独立的空间。八人中,有五人来自不同县份,操着不同口音;另外三人来自同一县份。僻远县份的两人,皮肤黝黑,一说话有着浓重的少数民族口音,特别是与同乡人对话,说的家乡话像是外语。
晚饭时间,王峻山和舍友们去了食堂。食堂没有钱晓富所在师范学校大气,饭菜同样品种不少。王峻山拿出饭菜票,递给食堂师傅,盛来满满的饭菜,吃得饱饱的、满口余香。洗碗不像没有抹布、热水,就着水龙头,洗过碗,再一仰头漱过口,算是吃下第一顿学校的饭。
晚上王峻山去教室开班委会。
路上多了三三两两的人。高年级的与王峻山这样的新生不同。新生们左顾右盼;而高高级的一个个昂着头。特别是高年级女生们,个个目不斜视,脚下高跟鞋踩得水泥路面“滴答”作响;男生们则走得轻快。他们虽然没有女生们的声响,却是一脸自信。
人是世间最为独特的一道风景。王峻山对比着家乡人低头忙碌的悄无声息,感受到这里的不同。中专学校不太显眼,却有着别样的风景。与静谧安详的母校相比,多了斑斓的色彩和明快的节奏。与之前没日没夜的埋头读书、低头干农活的日子相比,王峻山到了这里恍如隔世。
教学楼明显上了年头。灰色的水泥外墙上了年头,斑驳的铁栏杆和青灰的水磨石子地板,老旧的桌凳,显示着一切都是旧的。
王玉文点过名,开始会议。到会的班委不多,王玉文让班委们起身自我介绍。相互认识后,班委中潘大林、陈鑫健,和王峻山这个宿舍的人数占了一半。王玉文道:
“今晚之所以把各位请来,是组建我们的临时班委会,好让班集体走上正轨。为方便班委们有事商量,我特意将你们几个,安排在一间宿舍。”
几人恍然大悟,为什么班委里舍友那么多!
王玉文分工,让一位名叫王云成的男生任班长;一位名叫钱翠香的女生任副班长。
班长之后,王峻山任体育委员;潘大林任学习委员;陈鑫健任生活委员。
新任班委要做的事情一大堆。班委们集体行动,到各间宿舍通知杂务,算是第一次履职。
一栋宿舍楼男女生分了楼层。男生住的一楼通风和朝向不太好,早早亮了日光灯。他们接到通知没有外出,像新媳妇一样窝在宿舍里,让不大的宿舍有一股熟悉的汗味。
新生听班委叫到自己,一声“到”,站起来,算是相互见了面。班委们登记了每人的床铺、临时对每个宿舍指定一名舍长,让舍长带领舍友,将洗漱用具齐整摆放上桌;之后找陈鑫健领来扫帚、锄箕和拖把给他们打扫卫生,通知下去作息时间,完成对每个新生的拜访。
出了男生宿舍,钱翠香上前,领众人上了五楼的女生宿舍。女生宿舍和男生们不一样。门后挂了女性的胸衣和裤衩之类的衣物,让男班委脸红;桌上则摆了小东小西,包括雪花膏、香水之类的化妆品,琳琅满目、一应俱全。看来,女生们的上学更像是搬家,似乎是要把家里可以搬的东西,全搬来了。每间宿舍无一例外。满目的开水壶、洗脸盆,塞满床头和角落,让宿舍拥挤的同时,多了个人情趣和生活气息。走出女生宿舍,男班委们懵了,小声嘀咕道:
“女生们究竟是来读书的,还是来过家家的?”
第二天开学典礼。礼堂里奏响国歌声后,来了大腹便便的王禧年校长。他对着台下清了嗓子,念起了讲话稿,除介绍学校外,热烈欢迎新同学的到来。
典礼后,学生们进了教室。王峻山所在班级,王玉文讲了班级事务,接着让学习委员领教材、生活委员安排值勤打扫卫生。
王峻山在打扫卫生的队伍里。人上了教室,几人去找打扫的扫帚和撮箕。可找来找去,见不到一把扫帚。几人奇怪极了,“咦”了一声,去找陈鑫健,问:
“没有扫帚,怎么扫地哇?”
陈鑫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原来,打扫是可以不用扫帚,用可以直接用拖把和抹布代替的!从来没有干过如此轻巧的活计,王峻山和其他几名男生,显得笨手笨脚;拖把被女生抢了去,男生们再想去抹桌子,抹布却早被女生用上了。没有活干,他们只能干搬动桌椅板凳的事情。
完工后,陈鑫健带其他班级的生活委员来了。他们的任务是逐间检查。检查时每个人伸手去摸地上五十公分以上的部位,看手指头是否沾有灰尘,没有的,算是检查过关。
打扫花了一天的时间。
吃饭时间,王峻山拿上从家带来的瓷碗,去食堂打饭。大扫除过后,食堂水泥地湿漉漉的,让人很不习惯。打到饭,王峻山更不习惯。不用干重活、不用做饭,吃饭时间一到,光凭手里的几张饭菜票,就能打满满的饭菜。他多了一种不劳而获的不安。他反问,这种不用为一日三餐愁、不用挥汗如雨的日子,是哪来的安逸?
留给王峻山这种不安感觉的,不止如此。
傍晚过后,华灯初上。校园一片欢声笑语。学校礼堂打扫一新,放映免费电影给新生观。礼堂正前方,一条“欢迎新同学”巨大横幅异常醒目;宿舍楼和礼堂前的空地上,打出了柔媚的灯光,流光异彩,让人沉浸在一种喜庆、安乐的氛围中。
王峻山和舍友们拿到陈鑫健发放的电影票,走进礼堂。环顾身边,四下里全是同学。等他坐下,身边多了女生。如此近距离地与女生坐到一起,对于他来说,是多年来的头一回;而头一回和女生们坐一起看电影,更是破天荒地头一遭。因为他的母校,有着“禁止男女生交往”的规定。
电影开始,电影放的是《红高粱》。礼堂里响起西北风音乐;画风里不时闪现的剽悍西北汉子,还有漂亮的女主人公,游走在观众面前。虽说是老片子,但对于埋头苦读多日坐到这里的学生而言,镜头多少有些突兀。粗犷的野性,黄色的土地、火焰般的新娘盖头,将台下相对年青、不谙世事的年青冲动,迅速点燃。黄土地火红的血色黄昏,刮着西北野性的激情与活力,冲击着每一个人。偶尔的银幕亮光一闪,映出台下张张男女生新奇的脸。人人正襟危坐,掩饰着新奇、羞涩与萌动。
礼堂多了让王峻山坐不住的刺激,刺激让他难安。
电影没有结束,他走出了电影院。夹杂着礼堂外清新的空气,驱赶着秋老虎的燥热。王峻山深呼吸,吐着光影刺激后的烦燥,呼吸空气的清凉。
电影院外头的空场,有一场盛大的露天文艺晚会。一条巨大的“迎新舞会”横幅,以及四周五彩色带和五颜六色的气球,将场地围出一块区域,播放舞曲,摇曳灯光,照得人影绰绰。高年级的许多学长在昏黄的灯光下,伴着绵绵、嗲嗲的舞曲,或搂或抱,翩翩起舞。歌舞透着激情。虽说是一场迎接新生的歌舞晚会,但新生寥寥无几。男生西装革履,女生裙角飞扬,成双出对,交错穿插,热情奔放,激情四射,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了都市繁华。
走回宿舍,有人窃窃私语。宿舍里有人在小声地议论着电影里热辣镜头,不时发阵阵“嗤嗤”笑声。听到有人进来,笑声戛然而止,像是做了错事一样。
王峻山心头燥热。他换上短衣短裤,上了盥洗室。一盆清凉的自来水,仰头倾泄,浇了一个透心凉,洗去燥热,变回清醒。
回到宿舍,肚子在不争气地“咕咕”乱叫。学校供应晚点。他头伸向窗外,看了看食堂的方向,那头亮着清白的光。而另一侧,灯光阑珊的舞会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宿舍里明晃晃的灯光,让人无法入睡。他实在不知道,一天下来,什么也没干,是不是要去吃上一顿晚点?不争气的肚皮在闹着脾气。他实在想不出,既不能睡下,又不能听由肚子乱叫的混乱,要捱到何时?索性,他将皮箱中的早点票拿出来,数了数,抽出几张,去了食堂。
晚点过后,他饭饱神虚,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