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惊鸿
惊鸿博,是瑞辰龙族的开国四将之首,也是名副其实的瑞辰第一将星。
有人说,瑞辰的仗,有一半是他打的;有人说,玉烛龙王云清尘在金台之上受万人景仰,是因为有他,在尸山血海里鞭挞无数敌人的枯骨。
但这样一位名将,在《龙史》中的记载,却只有寥寥数笔:“博生于商羿末,有将帅之才……”
“老师,《玉烛风云志》(非正史)上说,当年玉烛龙王在荡龙河一人面对惊鸿博带领的十万龙青军,是用了什么器物,操纵了这十万人的神志。但《龙史》上却说,‘博见王,乃从之,愿为犬马。’”龙时指着龙史上一处,问一旁的惊雷到,“我怎么感觉,这野史反倒是比正史要合理一些?那个时候的玉烛龙王什么都没有,惊鸿博一代将才,凭什么见他一面就要归顺呢?”
惊雷像往常一样抚着那满是胡渣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答到,“这的确一直是一个谜。”
“龙族人的寿命都有一百五十年,商羿末年距现在也不过百年,惊鸿博应该还健在才对,就没有人问起过他这件事吗?”龙时端详着惊雷。自己的老师和惊鸿博有着相同的姓氏,这种巧合,当下却让他感觉就像真的在面对惊鸿博一般。
“就是有人问,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答。”惊雷像是很懂那杀伐的将星一般,淡淡说道,“到了惊鸿博那般岁数,或许已经不再愿回想过去那段岁月。”
“不过,惊鸿博后来如此忠心于玉烛龙王,《龙史》说不定记的是真的。毕竟,缘分有的时候确实是妙不可言。”龙时见老师没有解答这个问题的欲望,便自己找了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哦?你如何看出他的忠心?”
“瑞辰开国四将在玉烛龙王即位后不到几年,便接连死去,留下的只有惊鸿博。”龙时看着跃动的烛光,眼中满是悲悯,“兔死狗烹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如果不是这惊鸿博忠心可鉴,玉烛龙王恐怕也不会独独留下他吧。”
“……”惊雷沉默着看着龙时,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仿佛透过这史书的文字,看到了当年的腥风血雨。
“更何况,”龙时继续说道,“在玉烛驾崩后,他是唯一一个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人。要不然,玉烛年间瑞辰积累的国力,恐怕在玉烛王死后短短数年间就会被无尽的内乱消耗一空吧。”
《龙荒·玉烛》载,玉烛驾崩后,因为没有子嗣也没有亲族,瑞辰一时竟无人能继位,这直接导致了瑞辰陷入了长达数月之久的大乱。最后,是时任龙军总督的惊鸿博出面平乱,任监国,暂掌国事。
但自此之后,瑞辰便再无龙主。直到今日,王位已经空缺了六十余年,而这段时间,史书中给了一个十分贴切的年号:龙荒。
“呵,恐怕并非如此吧。”惊雷面无表情,“龙荒十年,玉亭一案中,这惊鸿博已经原形毕露,他不过是觊觎权力罢了。所幸在玉亭案中被百官所弹劾,失了监国一职。”
“史书上是这么载的,所以徒儿才觉得奇怪。”
“奇怪?”惊雷目光忽得犀利起来。
玉亭一案是龙荒年间疑团最多的一件事,对这件事的解读从官方到民间五花八门,无所谓正确与否,他倒是想听听这个徒儿的见解是怎样。
但那徒儿的回答却出乎意料的简短:“没必要。”
龙时随后给出了解释:当时惊鸿博手握龙军,又是出了名的武将,按理说,他最善用兵,
若真是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直接杀尽其他所有势力,自己称王,届时山呼海应,何人敢不服?
龙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却选择任监国,用这种他毫不擅长的文绉绉的方式来获取他觊觎的权力。最后还要在玉亭一案中,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指着鼻子大骂。
“如果推翻史书上表面记载的,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龙时继续说道:“正所谓:兵戈动而四海摧,刀剑出而社稷毁。他任监国的目的恐怕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奋力保住玉烛龙王毕生的基业吧?”
屋内安静了下来,惊雷这一次没有立刻做出评价。许久,才长叹一声。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惊雷的声音出奇的柔和,“你的见解很独到,看来在这一方面,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
“徒儿不过是胡言乱语一番,怎敢轻易与老师相比。”龙时急忙合上书,他以为老师是在说反语,自己刚才那番话惹得老师不开心了。
“你要说自己是胡言乱语也无所谓。”惊雷自顾自的走向门口,“反正所谓正史也不过是一些大人物们的胡言乱语。”
“老师,既然都是些胡言乱语,那些史官们为何还要记载这些历史呢?”
惊雷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你知道为什么书心亘是瑞辰最好的史官吗?难道就因为《龙史》是他写的?”
“弟子不明,请老师为弟子开云拨雾。”
“史官的任务自然是为了记录史实,但高尚的史官,却未必记录得都是事实。”
“那这岂不荒谬?”龙时问。
“你要知道,没有哪个史官会愿意在自己的史书上出现不实记录,所有的史官都是吹毛求疵,只为能尽全力将当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展示给后世人。但伟大的史官不会只看到后世,他们的一字一句,同样决定了今世许多人的命运。今世后世,孰轻孰重,他们心里也要有一杆秤。”惊雷道。
见龙时迟迟没有回应,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惊雷摆了摆手,“罢了,现在不明白,以后总有一天会明白,多说无益。”
惊雷转头迈出了脚步,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只听“嗖”的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呸呸呸!”惊雷前脚刚走,龙时便听到一旁不知何处传来的清脆女声。
他四面看了看,最终在那扇不大不小的窗口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阿时别听他的。”夏惟趴在小屋的窗口,一双笑眼清亮可人,“父王说过,史官就是要纪实,否则还不如直接让街头的张三李四们去写史。”
她笨手笨脚地爬上高过鼻梁的窗台,一跳,钻进了龙时的屋里。
龙时丝毫不担心她会有什么危险,这几个月来,她隔三差五便来找他,其中不乏以这种看上去危险的方式出场,但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这位漠国的公主手脚动作远比他以为的要麻利得多。
“你父王也会和你说这些东西?”听到夏惟的见解,龙时好奇地问道。
“他和王兄说教的时候我有在一旁偷听,都是些无聊透顶的东西……”她看了一眼龙时手中的书,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就和你看的是一类的东西,什么史书啊,政要啊,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去听一听,特别管用。”
“呵呵,”龙时合上书本,“身处皇室就是不一样。”
“诶,阿时,”看到对方合上了书本,她眼眉的笑意又浮现了出来,“你有想好今天要去哪玩了吗?”
“你什么时候问过我?”龙时放下书本,却还是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我不是上次和你说过了嘛?我三天后会来。这么长的时间,你居然一点准备都没有,懒鬼!”看着龙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夏惟狠狠地在他手臂上掐了掐,留下一道血红的指甲印。
但龙时没有像夏惟想的那般疼得从座位上跳下来,而是出神一般地看向窗外。
“惟儿,你今年满了十四岁了是吧?”
“对啊,你问这个干嘛?是想要补上生辰礼物嘛?”夏惟瞄了一眼龙时,发现他还是一脸呆呆地看着窗外,一时气不打一出来。
“哼!不用了,父王已经给了我一颗夜明珠,要是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我可不要。”
“喏。”说着,她从怀里取出那颗被捂得发烫的蓝色夜明珠,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竟真的发出幽幽的蓝色微光。
看着这颗品相上乘的夜明珠,龙时少有的露出了赞赏的眼神。
“好看吧?”夏惟得意的收起这颗珍宝。
“的确不是凡品……”赞赏的话,在龙时口中更是稀少,但他话锋一转,“不过,说不定还真有能比的上它的东西。”
“真的吗?”
“只是这件东西也分人,若是拿到它的人不对,就一文不值,但若是对的人,那便是一件举世无双的宝贝。”
“礼物居然也会挑人?”夏惟眼中泛起一道光,拉起龙时的手便向门外跑,“阿时,快带我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