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恩威相济
慕容复一眼看到那熟悉的面容,不禁乐了:这倒霉鬼,好好地回去不好吗?这下彻底完蛋了。
原来这银牌使者在完颜部作威作福不成,没捞到油水且不说,关键是向女真各部的征收任务没有完成,回去也交不了差。好死不死地,这家伙刚好就折到了乌春几个部落。
乌春等部落刚好想要在这段时间对完颜部下手,只是女真各部毕竟是辽国名义上的藩属,没有宗主的授权,互相征伐的话,万一日后问责起来不是闹着玩的。这下来了这么一个和完颜部有怨仇的辽国上使,岂不是天赐良机?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约定打下完颜部后,以此银牌使者的名义向辽国枢密院上书,将所有的责任都赖到完颜部的头上,这样一来,有了银牌使者的背书,乌春几部的行为就是替辽国勘平叛乱,名正言顺,就是将完颜部灭了个鸡犬不留,完颜部也没地说理去。就算日后东窗事发,大概率辽国方面也懒得追究,毕竟在大辽贵族眼中,这些没有开化的女真人,除了能够提供打猎用的海冬青之外没有任何价值,就是死伤再多,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他们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完颜部这些年几代人的经营早就将自己的耳目撒遍了各大部族,也没有想到此刻完颜部还有一个此时已经武力通玄的绝世高手坐镇,更没有想到阿骨打等人如此大的气魄,直接带领全族青壮直击自己几个部落的大本营,一天的时间里,三个部落就被扫了个干净,男女老幼无一例外地都成了俘虏。
如今事情败露,成王败寇,几大部落的大小首领,没死的都已经被绑在这里了。
那银牌使者面如土色,嘴唇哆嗦个不停,连连颤声道:“饶命。”
乌春正是三部合攻完颜部的主谋,此时色厉内荏地对乌雅束怒吼道:“乌雅束!你们完颜部擅自兼并女真各部,,他日大辽若是察觉了,你们完颜部定然会有灭顶之灾!现在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乌雅束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乌春族长颠倒黑白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呢。只是口舌之争再是厉害,也不能解下乌春族长今日身上的绳索。若不是今日完颜部先发制人,今日我们的地位可是要换一换了。莫非乌春族长以为凭着几句嘴皮子上的工夫就能救回自己的性命?”
乌春感受到乌雅束话语里的冷意,只觉一丝冷气从自己的脚底板一路直冲头顶,整个人如坠冰窟,颤声道:“你,你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不怕大辽的百万兵马吗?”
乌雅束嘿嘿一笑:“你小子少一口一个大辽地扯虎皮拉大旗地来压我,没什么用。其他人可以活,你必须死!来人,拖出去,捶死!”
乌雅束手一挥,立马两个虎背熊腰的完颜部壮汉一边一个,拖着乌春高大的身子就走了出去,乌春一路上骂不绝口,声音渐行渐远,直到一声惨叫传来,混合着某样东西碎裂的声音,令在场的各位俘虏不自觉地打了个突,知道乌春此刻一定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银牌使者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口中连连叫道:“饶命!”别看这种人平时飞扬跋扈,视他人的生命如同草芥,可是真要是自己面对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之时,反而比平常人还要怂上一百倍。莫说大帐内的完颜部看不起此人,就是一旁同样是俘虏的其他几部大大小小的头领也看不起此人,与其同时,不禁也有人暗暗起了心思:我们女真人这么多年来敬若神明的大辽帝国的上使居然如此怯懦?我们居然任凭这样几个人在我们头顶作威作福?
乌雅束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刚想一挥手招呼人将此人拉出去处决,慕容复一声断喝:“且慢!此人还有用处!”
乌雅束不解:“慕容,这人是辽国使者,我们已经如此得罪了他,若是放他回到辽国上京城,辽国一定会派大军来征剿的!”
慕容复笑眯眯地蹲下身子,看着那银牌使者道:“大人宅心仁厚,明辩黑白,一定不会冤枉好人的对不对?”
此时,那银牌使者就算是再蠢也知道眼下自己要活命只能顺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意思走,忙不迭地答应道:“那是当然!待我回京城,一定向圣上禀告这其中的是非曲直。一切都是乌春他们几个部族挑事,图谋不轨,完颜部勘平叛乱,有功国家,圣上知道后一定会重重有赏的。”
一席话出口,不仅完颜部面露鄙夷之色,同为俘虏的其他几个部族的族长也忍不住怒骂出声,惊怒于这辽国使者的厚颜无耻。那银牌使者却是丝毫不觉丢脸,此时在他心中已经将自己比作了忍辱负重的勾践,不管怎样,且哄着这几个蛮子,等脱了身,自己一定要将一切添油加醋地报告给皇帝陛下,到时候上皇震怒,一定会出动大军来征讨,这小小的完颜部还不是说灭就灭?到那时候,就杀光所有的女真男子,只留下几个可口的女真女子伺候,一想到此处,他感觉骨头都酥了。
当下一叠声地各种许愿,声称自己坚决与完颜部站在一起,将其他几部骂了个狗血淋头。
慕容复也鄙夷此人,心中暗骂“废物!”,面子上却是笑眯眯地道:“既然大人金口玉言地承诺了,那想来是不会错的。可是我这些个朋友毕竟和大人结下了梁子,难免心中是不放心的。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大人回了上京城,说上几句完颜部的不是,岂不是一场天大的祸事?照我看,还是一刀砍了大人,永诀后患的好!”
那银牌使者亡魂大冒,随着慕容复脸色一冷,他仅有的一点智力也惊得飞到了九霄云外,忙不迭地道:“且慢!我有办法的!”
慕容复抬手拦住身后几名将刀抽出了一截的女真武士,道:“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银牌使者眼见有门,忙道:“我,我可以现在就给大辽皇帝陛下上一封折子,严明乌春几部叛乱,威胁钦使,完颜部为大辽勘乱。完颜部可以派一个人火速赶往上京城。不出三日,折子就可以送到。我对天发誓,回到京城之后,绝对不会乱说,还会为完颜部请功!”
慕容复一个眼神,制止了乌雅束开口,故意装作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道:“这样一来,可就两全其美了。说实话,完颜部今日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哪里想要和大辽作对呢?钦使既然愿意维护完颜部,那是再好不过了。”于是吩咐人取来笔墨等物,让那银牌使者开始写上疏。
那银牌使者为了保命,硬着头皮写完,加盖上钦使的印章,将上疏交给了慕容复。自然,是用契丹文字写成的。
慕容复看了几眼,冷笑道:“你这厮,脖子上吊着的是个狗脑子吗?本想让你多活几天,你却玩这种把戏?”
那银牌使者暗道‘不好’,原来,他以为对方一群女真蛮子,不可能精通契丹文字,就在上疏中玩了个文字游戏,懂行的人只要一看就知道这个中缘由,没想到却被慕容复看了出来。他刚想为自己辩解,然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的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
慕容复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鲜血,像踢垃圾一样将那银牌使者肥胖的身子踢开,方才他食指轻轻一挥,已经斩了此人的狗头。
乌雅束呸了一声,厌恶道:“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招,该死!只是慕容,现在怎么办?”
慕容复笑道:“没关系,反正已经拿到这家伙的笔迹和印章了,待会儿我来写一份就行了。”
像逍遥派的各种高深武学,慕容复尚且一学就会,模仿个笔迹这种小事再简单不过了。
接下来,就要处理这些女真族长了。
乌雅束沉默地看着一众女真族长,半晌不语,大帐内血腥气未散,空气十分沉闷。
半晌,乌雅束开口道:“今日之事,为不得已。然而大丈夫处世,做了就是做了,没有什么可逃避的。大辽仗着兵强马壮,欺压我们女真人已经将近百年了,像这样在我们女真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过去有,现在有,如果我们继续不做点什么,将来还会有。诸位都是女真有名的勇士,难道只有对同族挥刀的勇气,没有对世仇动手的魄力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名被俘的女真酋长开口了:“乌雅束族长,我们乙石烈部和你们完颜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也不过是受了乌春部的挑拨才来趟浑水。只要您放了我们,今后乙石烈部愿意受完颜部驱策。但是背叛大辽这样明显自取灭亡的事情,还是不要带上各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