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检查站,货车的反光镜里老姚依旧在绕着一辆货车检查着。老姚的身后跟着的司机正是杨兆伟。杨歌趴在窗户上百无聊奈地看着镜子里的老姚和父亲。
杨兆伟跟着老姚绕着车子走着,生怕被老姚发现什么可以被罚款的毛病。绕车一周已经行至过半。杨歌拉开车门从副驾驶上下来。还在长身体的杨歌站在副驾门边习惯性地将手举起抓到了头顶上的反光镜,像个猴一样抓在反光镜上。杨歌看着后面还在排着长队的货车。
听着父亲和老姚的脚步,杨歌知道检查就要结束了。杨歌依旧吊在反光镜上,无聊地晃悠了起来。
在杨歌试了两试后,他突然发现这个铸铁的反光镜杆似乎能承受自己的体重,于是开始收起双腿,挂在了反光镜上晃荡了起来。
终究杨歌还是高估了反光镜的强度。随着清脆的啪的一声,杨歌卷曲地双腿跪到了地上,手上还举着那个刚刚被自己掰下来的反光镜。杨歌看着自己手里的反光镜,他感觉自己血都凉了。
几乎同时,老姚和老杨已经完成了绕车一周,来到了副驾门边。正好看到跪在地上双手举着后视镜的杨歌。老姚看了看被掰下来的后视镜底座,回头看着此刻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的老杨了。
老姚没有说话,只是捏着手里的罚款单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罚款。而此时的老杨脸色铁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能是杨歌已经知道自己惹下的麻烦势必难逃一顿好打,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眶瞬间已经被填满了泪水。
杨歌:“我错了。”
老姚回头看了看老杨,下意识地掏出一支烟递给了老杨。周围一些不明就里的司机看着警察给司机递烟,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老杨点上了烟,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消化自己的愤怒。老姚接过杨歌手里的反光镜,托在手里看了看。
姚思晨:“车上有没有胶布?”
老杨深吸一口烟,抬眼感激地看着老姚。老姚拍了拍老杨的肩膀。老姚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杨歌,一脸长辈的样子看着杨歌。
姚思晨:“把土拍干净。车上的东西以后不准乱动了!”
杨歌依旧警惕地防备着父亲随时可能发动的攻击,他站在老姚身后仰脸看着父亲。老杨掐灭了手里的烟,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杨兆伟:“谢了,谢了。”
老杨伸手接过反光镜,俯身到驾驶室里寻找胶布。老姚收起了罚款单,正准备走向了下一台车。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从兜里掏出张力和货车的照片递到了老杨面前。
姚思晨:“哎,你们见过这个人和车没?”
老杨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张力和他的货车。但不等老杨开口。眼角还挂着泪痕的杨歌,早已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叫了出来。
杨歌:“这不是张叔啊!”
老姚有些兴奋地问道。老杨则瞪了杨歌一眼。杨歌不再接话。
姚思晨:“你们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杨兆伟:“没有,我们在一个地方拣货。但平时都是自己跑自己的。我只晓得大半个月前,他跑了一趟货去云南。应该也是这条线。出了啥事?”
姚思晨:“没,就是了解一些情况。你要是看到他,麻烦你联系一下我。”
说罢老姚将自己的传呼机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递给老杨。老杨绑好反光镜,爬上驾驶座。杨歌也登上了副驾。货车点火。老姚侧脸问道。
姚思晨:“天都黑了,还不停车?”
杨兆伟:“再跑一截。时间已经晚了,再歇要遭扣钱了。”
老姚听罢,冲着老杨点头表示理解,挥手示意一路平安。反光镜里老杨也挥手表示感谢。货车尾气轰出,在地上吹起一阵爆土狼烟。老杨父子的货车驶离了灯光通明的检查站,朝黑黝黝的山区驶去。
货车驾驶室里,中控台上微弱的灯光将驾驶室里的父子照得像大小两只鬼。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在驾驶室里散不出去。
杨歌靠在车门上用手指不停地按压着反光镜下不断被风扯起来的胶布。但他的神情很涣散,像是深夜不断给自己灌输信念感的哨兵一样。
发动机声音很大,但上坡的车速很慢。老杨回头瞟了一眼儿子。借着月光,他看到儿子脸上已经干掉的泪痕。
突然之间,老杨心头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此刻他好像开始不喜欢驾驶室里的沉默了。他轻轻地咳了一下。杨歌立马递过已经拧开的茶杯。老杨突然想到了一个话题。
杨兆伟:“看一下地图。下一个场镇还有还有好远?”
杨歌熟练地打起电筒,抽出地图册,开始了查找,一边查一边念。
杨歌:“离下一个场镇还有75公里,下一个村还有11公里。都是老路,可能有2个多小时哦!”
杨兆伟斜眼瞟了一眼路旁的道桩,他知道杨歌说得不错。但他依旧忍不住要纠正到。
杨兆伟:“小车2个小时跑得到。大车最少3个小时。”
杨歌看了看窗外缓慢后流的深蓝色大山。杨歌靠在不算软和的座椅上,像个老司机一样默算了起来。
杨歌:“那我们要1点才能到场镇了?”
得出答案的杨歌有些失望,而老杨看出了杨歌的失望。老杨笑了笑。
杨兆伟:“上路不要算时间!前面场镇上应该有个道班招待所。今天腰杆恼火。不睡车上了。到了地方你先去喊人炒两个菜,打个汤。我去找个坡上停车。不然明天早上起来冷车打不燃。”
老杨一边说一边从自己那个有些干瘪的钱包里抽出两张钞票递给杨歌。听闻父亲的安排,杨歌很高兴。但他不知道,这是父亲在此时能给他最大的奢侈。
杨兆伟:“炒菜一荤一素啊!格老子,不要就晓得点荤菜!证件地图那些东西都装到书包里,不要搞掉了。”
杨歌点着头将钱收进了书包里,坐在副驾上怀里抱着全车最重要的那个书包。看着儿子脸上的精神,老杨的脚下不由得踩下了油门。发动机的轰鸣声随之跟上了。但车子的速度却没有起来。老杨开始察觉不对。
杨兆伟:“要遭!”
杨歌发现了父亲脸上严肃地神情,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依然被胶带绑在车门上的的反光镜。他确定这次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
老杨又深给了一脚油门。发动机的轰鸣声起来了。杨歌看着焦虑的父亲。而这个时候,老杨的眉头已经开始紧锁了起来。因为任凭老杨怎么踩油门,车子前进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
老杨利索地一把按开了双闪应急灯。借着越来越慢的车速将车靠边。老杨一拉手刹将车刹停,开门下车。
杨兆伟:“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