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宁静致远
阿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白了也就是心疼我,担心我,摸着了这个,还怕哄不好?当然很快就被我摆平了。
只是王佳佳,却不能用同样的战术,毕竟儿子可以对母亲撒娇,哪有一个大男人对着女孩子使这一招的?
“江湖哥,你慢点儿吃。”王佳佳见我狼吞虎咽,不容我说话,就已经心疼了。
我放下碗,摸了把满嘴的油,十分惬意:“太好吃了!”
王佳佳掏出帕子给我擦擦嘴:“也就是在后厨收了些剩饭剩菜随意煮了煮。江湖哥,我们还要在这儿住几天?等回家了,我再好好给你做些好吃的。”
住几天?这问题真是难到我了。在没找出襄主之前,我实在不知道他会对我的家人做出什么事来。在这里至少还有福伯他们关照着,总比在家好。
和阿五躺在一间屋子里,他迷迷糊糊说着听不清楚的梦话,时而还伴着愉快的笑声,不知是不是梦到了成亲的美事。
我还是不太习惯和别人挤在一张床上,而且还是个男人,可是,若是再开一间房,又得一百文钱,这么想想,也就忍了吧。昨晚的门板实在是硌得慌,这床虽然并不宽敞,可是至少垫的厚实,两人挤着也暖和,只希望他做梦也就罢了,可别把我当成了新娘。
襄主,雷刺史,黄掌柜……
哎,越理越乱!李江湖啊李江湖,你说,你这是干什么?你也就是一个卖豆腐的穷小子,何时轮到你操这些心了?
小穆!你可是钦差啊!这些天你到底跑哪儿去了?这些可都是本该你操心的事啊!
什么世道嘛?
好不容量易熬到了天麻麻亮,我趁街上人少,飞跑去了刺史府。东院,小穆还是不在。
“李江湖?你要找钦差吗。”
我听有人问,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秦勇。
“哦,秦捕头。早!”
“我昨夜当值,刚被曹化换下来。”
“不知……额……昨夜里可有收获?”
我小心问道,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知道又是计划落空了。襄主说,知道他们故意宣称林晟未死,是想设计诱捕,怎还会上钩?
果然秦勇失望地摇摇头:“没有任何动静,不知是他们认定了林晟醒不过来,还是知道我们有埋伏,所以没有动手。”
“哦,钦差……还没回来呢?”
“没有。昨晚武长史建议孟司马给夷陵去封信,可是孟司马却怀疑钦差根本就不在夷陵。”
我真是糊涂了:“那他在哪儿?”
“孟司马说,他有可能就在襄州城,看我们唱戏呢。”
“啊?看戏?”我有些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看的?”
秦勇苦笑道:“看我们抓贼啊!钦差曾给我们说过,他不可能在襄州当一辈子钦差,等到三月就走了。到时候襄州的一切还得靠我们,因为我们才是襄州的主人!”
“这……这都出这么大的事了,他……”我简直是无语了,我真是没见过有谁像他这么当官的。
“好了,快去吧,孟司马正让我去找你哩。我得回家了。”秦勇朝正门指了指,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哦,对了,以前若是我娘对你们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还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哦,祝大娘……还好吗?”
“除了说话不利索,其他都挺好的,大姨母每天都过来陪她解闷。”
“哦,那就好。”
我也不会安慰人,等我傻笑一通,秦勇已走得老远了。他口中的大姨母,指的应该是他表兄龙雨寒的母亲,记得以前暖心行刺钦差受伤,送到她家去治伤时见过,倒是个特别善良的妇人。
秦勇,应该也是个善良的人,虽然长相普通,可是老实本分,性格开朗,要不然穆娘子曾经也不会喜欢上他。
我以前去江湖客栈送豆腐时他正和穆娘子相好,家里建房子,住在客栈,有几次碰到他,他都会主动给我让路,有时还会搭把手,帮我卸下木桶……
哎,可惜了,被他母亲一通搅和,不但和穆娘子分了,原本还能当官的希望也破灭了,如今连性格也变得孤僻了。
我感叹一番,由官差带着来到了孟司马的书房里。孟司马正在写字,不,应该叫练字才对。只见他正聚精会神临摹着一幅字,淡淡的墨香传来,沁人心脾。
松烟墨!
我忍不住走近了些,刚看上一眼,差点儿念出声来———“宁静致远”!
待看到盖的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这幅字我太熟悉了,福伯原本还想把它卖给我,结果却被一个灰色短布衫的汉子果断地用一两银子买走了。
我开始以为是穆娘子怕李东升的字没人要,所以暗中让人买了去,直到第二次见到襄主,他对林晟展示了一幅画轴,林晟念出了“宁静致远”,而襄主说是李东升写的……
我当时就有疑问,李东升的字为什么会到襄主手里,可是没敢多问,甚至都没看清楚襄主手里的画轴到底是不是“宁静致远”。
而这幅字……现在居然在孟司马的书房里!
“李江湖,来了啊?”
“拜见司马!”我自觉失礼,赶紧揖手。
孟司马却并不怪罪,他放下笔,向我展示出刚写好的字:“怎样,与李东家这幅比起来如何?”
我看着两幅相似的字,又想起了李回春曾说过的话:“这是……楷书?”
孟司马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你懂书法?”
“不不不,碰巧听别人说过。这幅字……怎么在这儿?”
孟司马微微一笑,转身从书架子上抱了好几卷画轴过来,依依展开。
我顿时更是震惊了:“这……这些都是李东升的字!”
“是啊!花了我不少钱啊!”孟司马说着,有些心疼的样子。
我,包括福伯,都以为李东升卖不出去的的字都是被穆娘子请人偷偷买走了,没想到,买字的人居然是孟司马。
“看看,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都在这儿了?”
我要找的东西?我吸了吸鼻子,朝桌上的砚台看去:“我要找什么?”
“好了,这里就我们两人,你就别装了。巳队昨晚来报,说你怀疑黄氏糕点铺的掌柜是襄主?”
福伯还真是多嘴,我只是多问了一下黄掌柜,他居然还上报了!
我又瞟了一眼他的墨:“这是松烟墨?”
“是。”
我道:“昨天与襄主见面,我闻到他身上有这种墨香,刚好黄掌柜才向李东升买了一幅对联揣在袖子里,我怀疑是松烟墨的味道。所以,我大胆猜测,会不会是黄掌柜趁招待客人的缝隙偷偷去茅草陇见了我,以此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可是,阿五和石头他们都证实黄掌柜并未离开过。”
孟司马又皱起眉头来:“未离开过?两个客栈的伙计,昨天客人多,他们忙得晕头转向,你又没有特意交待让他们紧盯黄掌柜,他们怎能保证?”
“这……”我刚刚淡去的疑心又被勾了起来:“司马所言甚是,昨晚黄掌柜请了三桌客人,分别在二楼三个雅间吃酒,没有特别吩咐,阿五他们都是在一楼或者楼梯口等着,也不会去房间里打扰,只要黄掌柜不从楼梯下楼,他们就以为他还在房里。
就算他的那些客人,吃酒吃得尽兴,也不会把眼睛一直盯在黄掌柜身上,因为现场还有美女奏乐,都忙着看美女哩。就算黄掌柜中途离开,他们也只当黄掌柜去其它雅间给别的客人敬酒去了,若是问起口供来,也会作证说他一直未曾离开。”
“好!”孟司马一掌拍在我肩上,欣慰道:“钦差看人还真是准,他当时选你为未队队长,我还质疑过,觉得你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卖豆腐的生意人,如何能担大任,没想到你倒是心思缜密,冰雪聪明。”
“我……呵呵,司马谬赞,李某愧不敢当。”我尴尬笑笑,真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要不是孟司马刚才提出疑问,我都差点儿否认自己的推理了,哎,我有时还是缺点儿自信。
孟司马指着那几幅李白的诗道:“这几幅字是挂在客栈里好几天没卖出去,我才托人买下的。而这幅‘宁静致远’,却是大年三十早上刺史送我的。”
“什么?雷刺史送的?”我仔细回忆着那天豪放地递出一两银子买走字画的人:“那天是雷刺史派人买走了这幅字?”
“不,刺史说,是他在自家院子里捡的?他见我收藏了好几幅李东家的字,所以给了我。”
我又茫然了:“捡的?何时捡的?”
孟司马神色凝重:“腊月二十九晚上!哦,也就是李东家被冤枉割了祝大娘舌头那天!”
我也回忆起那天的事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小穆。
“那天李东升蒙冤,福伯让我来找钦差帮忙,他不在。”我说道。
“我也不在,一早有人传信,说保康县县令草菅人命,刺史十分生气,命我去一探究竟。我去了才知,只是误传,而传话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我回来与刺史汇报了此事,刺史说,有可能是有人对保康县县令不满,故意引导我们去突击检查。这事也就过去了。
如今细想,估计那传话的人便是细作,目的就是为了故意支走我,让李东家孤立无援。因为事后我才得知,那天穆娘子去了云隐庵,李回春出诊未归,再加上我也不在,若不是钦差突然现身,我怕李东家当时一刀说不定就把徐县令给杀了。”
我平静地听孟司马说着这些,这事已经过去了,再多分析倒也没用,我现在关心的是李东升的字怎么会出现在雷刺史家的院子里。
孟司马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再次拿起“宁静致远”:“你在江湖客栈见过这幅字吗?”